第14章
“我們已經反反複複來了三趟了,一直沒個準确的答複,這件事情特調局到底管是不管?”
這一批有七八個人全在大廳裏,兩個保安在一旁勸說,但那一批人顯然早已沒了耐心,吵吵鬧鬧地推搡着人,想往樓上走。
樂丁予和張灏正好撞見這一幕。
張灏皺着眉快速跑下樓,提高了聲音說道:“你哪兒聽說特調局不管了?吵什麽啊?”
那幾個鬧事的人循聲看了過來,他們見張灏年紀輕輕,而他邊站着的樂丁予更是連制服和徽章都沒有,顯然是個打醬油的實習生。
只覺得特調局在糊弄他們。
頓時剛消下去的火又燒了起來,交頭接耳地議論起來,其中的一個男人扯着脖子喊道:“找朱雀出來,今天見不到朱雀,我們就不走了。”
其他人附和着,擺出一副要在特調局安營紮寨的架勢來。
樂丁予沉吟了片刻,問道:“朱雀是誰?”
“特調局剛成立的時候,就在老大的帶領下破過一個大案,救了一個政要人物。之後特調局名聲大噪,而且在警政法三界都站有一席之地。當時被救下的那個人送了老大親筆錦旗,上面寫了六個字,化白骨,救世人。”張灏挑了挑眉,從上衣口袋裏掏出證件,露出上面朱雀的圖樣,說道,“特調局局徽和隊章都是因為這事兒。也不知道誰傳的,一個兩個來找老大,張口一個朱雀閉口一個朱雀。”
“一個兩個都來找老大,來的人我們都不認識,架子倒是都擺的挺大。張口閉口讓朱雀來跟他們說話。後來都被我們趕出去了,你們現在這樣也不怕我們直接把你們趕出去?歇會兒成嗎?”張灏被嚷得頭痛,把證件亮在衆人眼前說道,“特調局張灏。該交代的情況全部好好交代,不該說的廢話一句也不要。”
那幾人聽罷,跟着張灏和樂丁予被帶進了一樓的辦公室。
樂丁予是最後進屋的,他拉過一個椅子坐在張灏旁邊。
張灏用筆帽點了點桌面,看了看門口問道:“都進來了?”
七個人均偏頭确認了一下,随即發愣地點了點頭。這一間辦公室并不大,空着的地方擠了七個人,顯得空間更為逼仄。
“你們到底是來做筆錄的還是集體蹦迪?”張灏頓了頓,按了按額角嘆了口氣說道,“第一個留下,其餘的先在旁邊的休息室等一會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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樂丁予抱着胳膊視線在辦公室內繞了一圈,沒看到司機鬼,扭過頭看了看身後,也沒看到半個鬼影子。
剛才還纏得那麽緊,轉眼就不見影子……真是奇怪。
張灏把本子和筆放在樂丁予跟前,樂丁予愣了愣,張灏伸手指了指自己,說道:“我是前輩,你先從做記錄開始積累經驗。”
樂丁予瞥了他一眼,拿掉了筆帽。
張灏清了清嗓子,問道:“你說你見鬼了?”
對面坐着的人匆匆擡頭看了兩人,神經兮兮點了點頭,焦躁地揪了一下頭發,神色痛苦地說道:“已經好多次了!完全不是夢,是真的,全都是真的。我想不明白,我又沒有做過虧心事,為什麽它還是要一直纏着我不放。”
樂丁予覺得無從下手記錄,偏頭看了看張灏以示詢問。
張灏蹙緊了眉問道:“你是在什麽時候見到那東西的?”
“我還不想就這麽不明不白的死掉了,還是被鬼魂害死的,我不明白!”那人忽地站起來,臉色煞白他頓了一下又吵鬧起來,“我要見朱雀,讓我見他,他能救我!”
張灏被他嚷得頭痛,盤問了好一會兒,報案人的狀态不穩定,似乎是驚吓過度顯得有些神經兮兮,三句離不開要朱雀救命,根本問不出重點。
面對這種情況,也只好找沈知出面,好安撫人心,張灏偏頭對樂丁予說道:“去樓上請老大下來。”
樂丁予應了一聲,一邊上樓一邊查閱當年令特調局成名的大案,到了沈知辦公室門口他才收起了手機,擡手敲了敲門。
裏面傳來沈知的聲音,“請進。”
樂丁予推開門,沈知坐在辦公桌旁邊正在寫着什麽東西。樂丁予把樓下的情況與沈知說清楚,沈知擡頭看他一眼,說道:“坐,稍微等一會兒。”
他說完又低下了頭,房間裏靜得只剩下筆尖兒劃過紙張的聲音。樂丁予站着順着視線能看到沈知鼻梁劃出一條好看的線條,他也發現沈知的眼皮雙得很好看,鼻尖上還有一點黑痣。
随即視線又落在沈知微微抿着的嘴角。
樂丁予:“……”
他面色古怪的問道:“當年你怎麽幫那個政要人物人破案的?”
那個人已到中年,身體橫向發展,臉上油膩膩的連頭發也禿了,樂丁予又瞥了一眼沈知的嘴唇,他其實很好奇沈知有沒有親過那個人。
沈知看着他,把鋼筆放在辦公桌上起身冷笑道:“我對我親吻的對象,挑選标準很高。”
他說着從樂丁予身邊經過,視線冷飕飕地在他身上停頓了一下。
幾個意思?我附和貴标準了?樂丁予腹诽着。
他擡手碰了碰嘴唇,臉有點發燙,快速離開辦公室,默默地跟着沈知一塊兒下樓。
一樓辦公室裏吵吵鬧鬧,張灏一個人顯然不能應付眼前的情況。
沈知推開辦公室的門,平靜走進去,張灏見了他立刻擠出一個璀璨的笑容,忙起身給沈知讓了個位置,狗腿地把椅子擺好。
“特調局沈知。”
張灏輕輕哼了一聲,補充道:“也就是你們吵着鬧着要見的朱雀。”
報案人聽罷張了張嘴,視線在沈知身上繞了繞,見他冷峻沉穩,片刻冷靜了下來。
沈知重新介紹道:“特別調查局,張灏。另外一位是實習助理,樂丁予。”
樂丁予抿了一下嘴,腹诽着,他有說過他要加入特調局嗎?不過算了,他認了。
有了沈知坐鎮,之後的詢問有序地進行着。
張灏問道:“姓名。”
“楊榭。”
“年齡。”
“三十三歲。”
“職業。”
“個體,”楊榭露出個有些拘謹的笑容,說道,“有個小面館。”
樂丁予快速地做着記錄,聽到張灏開口問道:“你說你見鬼了?”
“是啊,就在青嘯路上。我平時很少走那條路,誰知道那天就偏偏撞見了。”
“仔細說說。”
“是上周三的晚上,從我朋友家離開,去的時候路上堵車,回去的時候只想着換一條路圖個順暢。那條路行人和車輛确實很少,可是上了那條路頓時就有點不對勁,就是——”
“感覺總有人在背後盯着我似的,冷飕飕的。我把暖風開到最大也感覺不到半點溫度,不知道是不是心理作用,路邊的路燈好像也更暗了,路上也沒有了別的車輛行駛的聲音。我有些害怕,想快點離開這個地方,但我發現無論如何我都沒法離開青嘯路。”
“鬼打牆?”樂丁予皺着眉說道。
張灏嗯了一聲,“繼續說。”
楊榭說道:“那時候我在不知道我被困在青嘯路上有多久,忽然聽到有聲音,是敲玻璃窗的聲音,聲音很悶。”
“你怎麽知道那是鬼?不是你做夢?”張灏提起嘴角笑道。
一年到頭也有不少人吓人的,明顯是給特調局增加負擔。
楊謝連連搖頭,蒼白着臉說道:“聲音停止了以後我以為沒事了,我就轉過頭看了看車窗外,結果看到後視鏡裏有一個模模糊糊的影子,等我再仔細看,那影子越來越大,成了一個女人的臉。那臉藏在長長的頭發裏,蒼白地只剩下長方形的一條,白得像紙一樣。”
“它朝着我笑,那張嘴裏面長滿了尖牙,牙齒上還不斷地往下淌血水。”楊榭抓住了頭發,回憶起了當時的畫面,驚恐萬狀地說道:“那畫面斷斷續續的,一會兒出現一會兒又消失。它一直就在我車子的周圍,穿了一件紅色的裙子,沒有腳,它還趴在了我的前窗玻璃上,我什麽都看不見了,全是血!我的眼前都是血!”
沈知開口問道:“之後你是怎麽離開的?”
楊榭說道:“我不知道被困了多久,只知道逃命。後來不知怎麽就走出去了。”
樂丁予做着記錄,擡頭看了一眼楊榭。
他面無血色,顯然是驚吓過度,這會兒剛回憶過駭人的事件還沒能全部走出來。
但這鬼如此兇惡,卻把楊榭放走了。
這鬼是在跟他鬧着玩?
每年因為人吓人跑來找特調局解決的事件層出不窮,張灏敏感的神經跳了跳。
張灏皺着眉問道:“确定不是做夢?”
楊榭抿了一下嘴,苦笑着說道:“我也想那只是個夢。我從青嘯路出來之後,看見我車窗上有一個紅色的手掌印。”
“這是照片。”
楊榭把手機放在了桌子上推到樂丁予和張灏眼前。
照片裏的車窗上清楚的印着一個手掌印。
手指纖細得過分,看起來十分詭異,确實不像是活人留下的。
“車子今天開來了嗎?”樂丁予起身問道。
只憑照片,還不能定論。
楊謝愣了一下,說道:“開是開來了,但……我把那塊玻璃砸碎了,重新換了一塊兒。”
張灏剛擡了一半的屁股又落在了椅子上,斜着眼睛說道:“能不能說話別大喘氣,啊?”
“先回去休息吧,通知下一個進來。”
張灏清了清嗓子,說道:“說說當天的情況。”
樂丁予挨着沈知坐下,手臂撐在桌子上看對面的人。
男人名叫江訣,四十左右,戴眼鏡,說話的時候習慣性地把眼鏡摘下來用手帕反複地擦。
江訣戴上眼鏡說道:“十一號的晚上九點鐘,我吃過晚飯之後和平時一樣去江邊散步。起初和平時沒什麽不同,但是走到亭子附近的時候,有些奇怪。最近天氣暖,每天夜裏在亭子裏休息和下棋的人并不少,可那天晚上卻空無一人。”
“我本來沒放在心上,樂得自在的坐在亭子裏休息,過了一會兒突然聽到有女人的聲音,分明那聲音就在耳邊,我回過頭卻什麽都沒看見。”
“女人的聲音,什麽樣兒的?”張灏擡起頭問道。
江訣想了想,掐起嗓子尖着聲音學道:“诶——诶!”
好好的做筆錄非弄成了個模仿秀。
樂丁予:“……”
“像是這樣,”江訣笑笑說道,“學得不像。”
張灏不知道怎麽記他這個并不成功的模仿秀,眉頭緊鎖問道:“然後呢?”
“然後我就飛快地跑掉了,跑的時候感覺一直有人抓着我的肩膀,我想掙脫又什麽也沒摸到。”江訣說着似乎回憶起了當時的情形,驚慌地按住了自己的左肩膀,“後、後來我跑了很遠又回到了那個亭子,我看到有一個女人站在亭子裏面,她低着頭,頭發很長。我轉頭就跑了,她一下!就一下飄到了我眼前抓住了我的肩膀!”
他說着拉下衣領,露出左邊的肩膀。
上面赫然是紫色的指印。
模樣和楊榭照的照片中的指印很像。
做完了筆錄,樂丁予收拾好本子和沈知、張灏一同出門。
張灏笑得像朵花似的對沈知說道:“老大,你看何格格和我的工作态度,這個月的獎金我怎麽招也要超越他啊。”
樂丁予推開門,司機鬼突兀地站在辦公室的門口,身上的血不斷地往地上淌,彙聚成了一灘血水。樂丁予沒防備,被他吓了一跳。
司機鬼擡起頭,他的雙眼通紅又恨又怨,說道:“這些人,我認識。他們都是當年案件的嫌疑犯。”
話音剛落,司機鬼忽地向那幾人撲過去。
樂丁予短促地喊了一聲,想要阻止,但司機鬼在沖過去的一瞬間穿過了那些人的身體。
他反反複複地重複着動作,但那些活人并不能感受到他,無論是那些瘋狂的動作還是崩潰的情緒。
司機鬼站在原地,眼神發冷地看着他們全部離開。
十年前的嫌疑犯們……
如果說只是偶然也太過于碰巧。
但是,如果說鬧鬼的事情是針對當年的事件,為什麽要事隔十年才出現。
樂丁予一時不知道該說什麽,心中滿是疑惑。
這時司機鬼轉過頭,對他說道:“害死我的人,也在這其中。”
聽罷,樂丁予駭然地張了張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