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何格格是誰啊?”周頃好奇地開口問道。
周奚連忙上前把周頃拉回身邊,為小兒子的唐突略帶歉意地看了看門口的陌生人,轉而低頭對周頃說道:“要叫哥哥,知道嗎?”
周頃抿了一下嘴,立刻聽話地叫了一聲哥哥。
陌生男人勾了一下嘴角微微俯下`身,伸出右手,自我介紹說道:“你好,特別調查局張灏。”
周頃唔了一聲,對特別調查局這五個字有些不明所以,伸手微微握住了張灏的四根手指。
張灏收回手,嬉皮笑臉地跟在沈知的身後狗腿地叫了一聲,老大,沈知略微朝他點了下頭。
他清了清嗓子,正色說道:“其實早在老大入住之前,我們隊上的人就已經潛伏在房子的四周,剛才在外面看到有異常,于是我才過來查看。”
周奚聞言,手緊緊地攥成拳,面色緊張。
張灏從懷裏取出一沓照片放在桌上,依次擺好,說道:“這是今天十點鐘之後,你們各自回房之後別墅內的情況。照片是按時間排放好的,最上面的四張是十點一刻……”
樂丁予發現這些照片裏的景象是周家別墅,二層的長廊、書房、周家父子的卧室還有對着小陽臺的小窗。
“依次類推,剛開始并無異常。接近十一點鐘的時候……”張灏說到一半頓了頓,向他這邊看了看。
他只好自我介紹道:“丁樂予。”
“嗯,接近十一點鐘的時候樂丁予離開`房間。”張灏指了指桌子上第二列的照片,視角是在長廊。樂丁予看到照片上的他停在周譽房間的門口,張灏繼續說道,“而前後不到五秒鐘的時間,周奚也出了門。”
樂丁予說道:“當時我聽到了周先生描述過的哭聲于是出門查看,之後在走廊裏遇到了因為同樣原因出門的周先生。當時除了我和周先生似乎其餘的人都沒有聽到哭聲。”
“嗯,我見與平時未有什麽不同,與樂先生碰面之後那哭聲也消失不見。我們只聊了一會兒,我覺得有些疲倦便回去睡覺了。”
兩人描述的與照片上的完全吻合,張灏從第三列抽出一張照片,說道:“十一點鐘,在樂丁予和周先生回房的五分鐘後,樂丁予一個出現在二層的走廊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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之後照片裏的人物全部都只有樂丁予一個人。
時間是從十一點零五分開始的。
沈知從桌子上拿了幾張照片,不由得皺了皺眉,照片中的樂丁予一個人茫然地在走廊裏打轉,似乎被看不到的東西困守在另外一個空間,顯然是陷入了鬼打牆。這樣的狀态大致持續了十五分鐘,樂丁予找到破局之法脫離幻境。十一點二十一分,照片記錄下樂丁予拿着扳手破窗的背影。
“大半夜不睡覺在走廊裏晃什麽?嫌自己命不夠長?”張灏嘟囔道。
樂丁予回想之前發生的事情,并沒有把張灏的話放在心上,他淡定地說道:“和周先生分手回到房間後,我躺上床剛剛睡覺,這時候又聽到有敲門的聲音,我覺得有些奇怪,但緊接着聽到了門外有人喊我的名字,是周先生的聲音,我這時才下床開了門。”
周奚倒吸了一口涼氣,猶豫了片刻如實說道:“在和你分開之後,我一直都在房間裏……直到剛才沈隊把我救出來。那,敲門的是誰?”
樂丁予身上有點發涼,不禁有些後怕。
張灏抱住胳膊,揚了揚下巴,示意他們看桌子上的照片說道:“我們隊其他拍攝視角除了這些,還有在場各位房間窗口的情況。”
周家的床簾用的是淺色較為輕薄的紗簾,在有足夠燈光的情況下,可以拍到房間內的人影。樂丁予翻到了書房窗口的照片,裏面有個人影正是他自己。他又翻了翻,接下來的一張是沈知房間的,房間的窗簾是拉開的,他雙手撐在窗口,看向鏡頭,口罩只戴了一半,露出冷峻的沒有彎起半點弧度的嘴角。
沈知的視線是朝向鏡頭的,顯然當時他在與下屬做溝通。
待他注意到沈知走到他身側的時候,沈知顯然已經看到他在看着照片發怔,樂丁予怔了一下快速地換到下一張。
沈知針對他心虛的行為并沒有說什麽,而是朝樂丁予伸出手,他還有些沒反應過來,沈知見他遲遲沒有反應,不耐地蹙起眉伸手從他手裏拿走了那沓照片。
樂丁予視線落在沈知修長的手指上,若有所思。
敲門的人不是周奚,只能是那個住在周家的不速之客。
照片再往後翻,是在他和沈知破除幻境之後,周奚被吵醒走出房間查看的情形。
之後的一張是起夜回來的周頃與他們三人一同站在周譽門口的模樣。
在這之間,時間點和其中某些特別的聯系。
樂丁予恍然大悟對沈知說道:“我明白你問的是什麽意思了。你問我發現什麽沒有,我發現了。幻境是在我和周先生最後關門入睡後開始,停止在我和你破除幻境之後。并且奇怪的是我們從樓上到客廳的這段時間內,再沒有出現幻境或者是鬧鬼,所以……”
“所以幻境是針對你和我,僅僅只是為了鎖住你我而已。”沈知說道。
周頃擡起臉,好奇地問道:“那哥哥們是怎麽破除幻境的呢?”
聞言,樂丁予忽然被噎了一下,偏頭看到周奚遞來疑惑的眼神,頓時更覺得面紅耳赤,他低頭捂住嘴咳嗽起來。
而一旁的沈知對此置若罔聞,只繼續翻看着手中的照片,俨然已經把那件事情抛在了腦後。
張灏視線在兩人身上繞了一圈,摸了摸鼻子,轉開話題說道:“所以女鬼是怕老大和樂先生壞事,才針對二位的?”
“張先生這話是什麽意思?”周奚錯愕地問道。
還未等張灏開口,一旁的沈知抽出一張照片問道:“這是誰的房間?”
樂丁予聞言,循聲看去,只見照片裏房間是黑暗的,沒有一丁點光從房間裏走漏,照片上的時間顯示是十點一刻。
也就是哭聲響起的時候。
沈知往後翻了翻,又找出七八張與這一張如出一轍的照片,只有照片上的時間顯示出,時間确實在流逝。
周奚接過照片,說道:“這是周譽的房間。”
不管是第一次哭聲出現的時刻、樂丁予陷入鬼打牆、還是沈知和他被迫進入的幻境、甚至是不受任何影響的周譽和周頃,所有人的時間都在流動,時間帶給他們的影響也各有不同。
而周譽存在空間,更像是……
從他進入房門的那一刻起,他的時間就被凝固住了,被困在了黑匣子裏,無法找到出路。
只有周譽是這棟房子裏特別的存在。
樂丁予脫口而出道:“因為女鬼鬧的不是整棟別墅。”
話題轉換太快,連張灏也不禁詫異地皺了皺眉,樂丁予解釋道:“正如剛才張灏所說,女鬼故意針對我和沈知,是因為它想要鬧的不是整棟別墅,而只是周譽一個人。它想方設法拖住我和沈知的腳步,制造幻境設置障眼法。看起來是為難我和沈知,但實際上它的目的一直很明确。”
“怎麽會,怎麽可能?”周奚愣了愣,不斷地搖頭,追問道,“為什麽?”
他神情有些許恍惚,沒什麽比這一點更能擊潰一個人。他對那個不速之客痛恨,同時又不可避免的對他遭遇的一切和為周譽正經歷的感覺到恐懼。
這樣無能為力并且一無是處的恐懼感,将他們牢牢地籠罩。
樂丁予皺了皺眉,不知該說些什麽,他擡頭看了看身邊的張灏,見他低頭看着照片若有所思。
好一會兒,他聽到沈知說道:“很快就知道為什麽了。”
客廳裏的燈光灰暗。
幾人正說着話,頭上的燈忽地一閃。
樂丁予莫名感覺到背脊涼了一下,像是有冰塊順着他的脊椎滑了下去。
他扭過頭去,在同一時間用手掌按住了自己的後頸。
什麽都沒有,甚至那塊皮膚也是溫熱的,并無任何異常。
樂丁予奇怪地摸了摸,察覺到他有些草木皆兵,忽然身邊的張灏噓聲,壓低了聲音說道:“聽。”
沒人說話。
樓上傳來清晰的腳步聲,一聲蓋過一聲,頻率并不高,像是有人在樓上的地板上跳舞,動作有條不紊。
咚咚咚——
這聲響因為他們的安靜而越發放肆起來。
身邊周家父子顯然也聽到了樓上古怪的動靜,周奚拍了拍周頃的腦袋把他小心地回護在懷中,不斷地伸手撫摸他的頭發。
樂丁予放緩了呼吸,不禁掐住了食指,指尖都是涼的。
現在要怎麽做?
短暫的時間裏,他飛快地想着解決辦法。
忽然樓上出現個黑影,周頃攥緊了周奚的胳膊,受不住驚吓短促地叫了一聲,又埋到了周奚的懷裏。樓上的黑影被他吓了一跳,皺着眉小聲嘟囔道:“小孩子真麻煩。”
待看清樓上人的模樣,張灏招呼人快些下來,那人走到客廳,張灏抓着他的胳膊介紹說道:“他就是剛才我提過的何格格。”
被稱作何格格的年輕男人拍開張灏的手,接着嫌棄地拍了拍剛才被張灏碰過的袖子,說道:“特別調查局何初陽。”
他話音剛落,樂丁予的視線落在了何初陽拿着的儀器上。
“小名格格,”張灏笑嘻嘻地補充道,“是我們隊裏的醫務。”
何初陽應了一聲,說道:“剛才張灏敲門的時候,我從後門進了周譽的房間。周譽的身體狀況我已經檢查過了,奇怪的是他的脈象紊亂,但其他的卻并無不妥。”
“他什麽時候能醒?”周奚問道。
“這個不能确定,”何初陽搖了搖頭,随即頓了一下又安慰道,“不過別太擔心。”
種種跡象都表明,周譽是特殊被對待的那一個。
沈知說道:“因為從一開始它的目标就很明确,所以周先生和周頃沒有被幻境控制,自主或被打斷睡夢醒來,可以行動自如。”
周奚痛苦地重複道:“為什麽是周譽?”
然而并沒有人能解答這個問題,一切只能等到周譽醒來,才能做下一步的打算。
“老大我先出去了。有事聯絡我。”張灏說完往門口走去。
何初陽朝沈知點了點頭,轉身也跟着張灏一塊會兒往外走。
樂丁予看了一會兒,突然袖子被拉了一下,他往身後看了一眼,看到周頃站在他身後,擡頭正看着他。
周頃開口問道:“真的有女鬼嗎?”
還不等他回答,他開口又問道:“為什麽要害哥哥,是因為哥哥惹嫂嫂生氣了嗎?”
樂丁予訝異于周頃亂轉的思路,他摸了摸周頃的頭,問道:“你哥哥不是還沒結婚嗎?怎麽會有嫂嫂。”
周頃笑起來,說道:“是未來的嫂嫂。”
他聽罷拉長了聲音哦了一聲,小小年紀嘴挺甜的,而且很聽話,他又摸了摸周頃的頭發說道:“小機靈鬼兒。”
“周頃別黏着哥哥,該睡覺去了。”周奚朝周頃招了招手,後者聽話地抱住了父親的胳膊,周奚笑了笑站起身來只說帶着小兒子回房休息,讓沈知和樂丁予也早些去睡覺。
客廳裏只剩下他和沈知兩個人。
樂丁予唔了一聲,不想和沈知說話轉身想走。
身後的人忽地抓住了他的手腕,樂丁予對他這一套太熟悉了,立刻想甩開,但沈知的力氣太大了,他有些憤怒。
再一再二,難道還能再三再四嗎?
他皺着眉,抱着想和沈知打一架的想法。
沈知低着頭握住他左手的拇指,另一只手托着他的手腕。
看着遍布手心的傷口,樂丁予終于才想起來他在幻境裏受了傷,他痛得咬了一下嘴唇。沈知不知道從哪兒拿出一卷紗布,熟練地把他的左手包紮好。
沈知垂着眼眸,從頭到尾這雙眼睛都沒有看向他,沈知雙手動作着最後在上面系了一個并不好看的結。
“好了。”沈知說道,“明天再換一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