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5章 章節
幼冥站于崖邊,便感呼嘯烈風肆虐,可怖得幾乎要把臉皮吹破,成了破臉人。
些許正是這般所謂寂寥的荒郊野嶺,撇去了市井繁華,民間仙域一切無所謂的花紅柳綠和花天酒地都成了虛無。目之所及,是萬古不變的蒼穹,其初始的模樣只有追溯到開天辟地之始才能清曉。
“咱們下去看看可好?”
素子枯的忽然開口讓幼冥一頓,驀然想起這個望穹崖底下的清河池正是他身為一塊石頭被行且舟撿到的地方,也真是因緣巧合。
望穹崖底下的清河池,通注是清河,清河一直蜿蜒通向聖寰,通向鬼族的禁地即百鬼夜行之地,直到通向兌司之口,也是十分奇異的一條河。
據說清河池以前甚至穿過巽司之中,總之綿綿悠長,穿梭之廣,這清河池水清得不像話,一望見了那十幾丈深的底,即便是污穢的血水融進去也會迅速化為烏有,融進這澄澈中。
據說萬古之前,即早到開天辟地之前,這清河池原本是一片夢海,夢海旁有一大簇漫天的花圃,其中的花以牡丹為多,美得絕無僅有。但這夢海因埋葬了一個十惡不赦的魔頭,不得不傾盡所有去洗滌那深重罪孽的肮髒,以至于枯萎成了一條長長的河,而經歷萬年之後,河水重新複于清淨,明澈,無暇。
“師父就是在這裏撿到我的。”幼冥無意識地開口言說。
“正巧了,咱們下去看看你的故裏。”素子枯輕笑:“拉着我。”
幼冥剛伸手觸及他的掌心,猛然就被扯了下去,速度太快以至于他不禁驚呼一聲,然後被後者笑意盈盈地摟緊懷裏。
“不會是怕了罷?”
幼冥僵硬地搖首,心口卻猛烈地跳個不停。不知為何,他從望穹崖跳下的一瞬,竟有種錯愕而荒唐的熟悉感,連通耳邊的風聲都有了熟悉的錯覺,而這種熟悉感逐漸化作了恐懼,不可控制地從胸口蔓延到全身。
“放……放開!!”他猛地擡手去推素子枯,卻被反應及時的對方制住。
素子枯驚愕地看着他發瘋般地掙紮,以及那慘白成一片的臉,因為向來面無表情的僵硬此時看上去尤為扭曲。他加緊手上的力量,順着疾風頓然而下,流瞬間到了崖底。
“已經到了,沒事了都,小石頭在怕何吶?”他依舊是溫爾文雅的微笑,擡袖輕撫去幼冥額上的汗珠:“你看,可還記得此地?”
眼前的清河池一片霧茫,卷輕紗,挽珠簾,若美人面前的籠罩。河裏映着滿天星,搖着寒碎霜,浮着水凝香,襯上遙遠蒼穹的彎月,勝過仙境所有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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幼冥怔怔地看着這一片夢幻,方才的恐懼退卻了,此時卻反應不過來這竟是自己的出生之地。
他搖搖頭:“不記得了。”
素子枯莞爾:“此地之靈,難怪生出小石頭這般。”
幼冥直愣愣地走到池邊,冷不防地一下子跪在地,看得素子枯一驚。想上前扶他,卻見他伸手鞠了一把池水到眼前,然後又灑回去,擾亂了鏡子一般的寧靜,那映像如同被撕裂成一道道碎片的鏡子,殘破不堪。
“好清。”幼冥似是喃喃自語,
“洗滌了最深的罪惡,自然是至清。”素子枯答道,那些上古的傳說他都有聽聞,不過付之一笑,且當風吟。
幾日後。
南陸之盡的逐風海上,安靜而孤落地隐隐出現一座小島,那便是禁地司痕島,非仙族不可進,只因那是八司靈脈的彙聚之處,就在那島中央有一個巨大的天坑,深不見底,那便是司痕,只見司痕周圍布滿了金色的靈脈圖騰,燦然金光接壤天際,那是八司之源。
傳說千千萬萬年前世間還未分陰陽,太古天神南帝江與鎖顏在此一戰,當年一戰傾注兩名天神的所有力量,令南海之水沖天而起,世間萬物灰飛煙滅。
後來不知為何世間突然化為陰陽二界,而如此巨大變故令天地掀起一陣混亂,南帝江用自身元神将天地濁氣彙聚在此,永世鎮壓,形成此河,以保兩界安寧。
如今司痕四周八個司位只有七個亮起,七個司位分別放置七司令牌,七道屬性各不相同的光束沖天而起,最後彙聚籠罩着中央那從行且舟處取回的魔書。八司獨缺兌司,八司主獨缺忘川,其間種種不言而喻。
“缺了兌司,恐怕吞噬魔書要多點時日了。”素子枯站在司痕邊上,風卷起雪白的衣袂若盛放無暇之顏。
“七日即可。”歸笛言道。
“行且舟到底身份是何,怎會有魔書,而且依素子枯所言他修行不淺。”掞燬言道。
“之前他便說過他是肆的部下,但如今看來此話有待查證。”歸笛言道。
“如今他逃逸,實在尋不到他。”素子枯搖首。即便是幼冥有了黑曜石,但若行且舟不主動聯系也是毫無對策。
“魔族蠢蠢欲動,吾等也要有所防衛。”色漸若有所思地看了素子枯一眼。
大家閑聊之時,七個令牌紛紛騰飛落回七司主手中,而禁锢司痕之中的魔書被七司之力封印,被一點一點吞噬,如積雪融化一般。
【陽界·仙域·六禍道觀】
如今世有神族三者,一者陽極夜尚晞,一者陰極殁零,還有一者虛影道人,虛影者,飄渺無人,一影降世,只能從古籍之中得知其左手執杳玉,右手執拂塵,以太古神獸魍悲為坐騎,不在六道輪回之內,但卻能看盡兩界浮生萬年的輪回之苦。
世有三觀,其一正陽道觀,五族供奉凩喾氏太古天神南帝江,其二寒瑤道觀,五族供奉庚尹氏太古天神鎖顏,其三便是六禍道觀,五族供奉的是虛影道人,謂之姻緣觀,道觀內有六禍鏡,能看穿有緣者的六世輪回。
六禍道觀位于陽界西陸之極,輪回六禍之間,六禍為思無痕,何所癡,枉焚心,忘明朝,癡心錯,六道毀。世間凡是堕入六世輪回的莫不是因這六禍其一,枉斷心腸,每一世受盡六禍之苦,相愛相離。
殿雪塵踏入道觀,沉香彌漫,庭院內半空紅線交錯相纏,将塵世間的所有姻緣都收納其中。他邁入主殿,一座純金打造的神像被供奉在中央,神像為老者,右手執拂塵,左手執杳玉,那便是虛影道人,如一名和藹的老者俯看笑天下可笑之事,洞察天地之情。
穿過主殿便是六禍閣,道觀之寶六禍鏡便在其中。
穿過主殿便是六禍閣,道觀之寶六禍鏡便在其中。
殿雪塵落入六禍閣,只見一面大銅鏡懸挂于堂前,他凝視着鏡內的自己,似乎冥冥之中那一種感應或是一種牽扯,忽然間又是那一陣莫名的心絞痛逼得他整個人失去了力氣,踉踉跄跄地倚在牆上。
他捂着胸口緊咬着慘白的嘴唇,臉色白得像張紙,額間是豆大的汗珠,心髒是如同被針刺一般的揪痛又像是被生生剜去般。
“杯……黎……”殿雪塵靠在牆上虛弱地呼喚着,用盡全身的力氣要挪動步子卻無能為力,一種瀕死的絕望無助。
毫無血色的臉蛋在六禍鏡中更顯詭異,如同陰厲之魂怨氣纏繞,忽然鏡面如湖面起風一般浮現漣漪水紋,自鏡面中央向四周一圈一圈地波動,鏡子裏的影像也随之變得扭曲模糊,突然一聲冰晶破碎之聲,六禍鏡面由上到下突兀地出現一道驚心的裂痕,恰巧将鏡中的殿雪塵從中割裂,一分為二。
“六禍鏡破了,公子還不醒悟嗎?”一名道者從門口走進,拂塵輕搖,一道綠色的光芒向殿雪塵流去。
殿雪塵緊抿嘴唇,只覺那陣心絞痛慢慢消失,他不想理會那道者,步伐淩亂地要離去,他現在只想回到燼淵身邊。
“六禍鏡破,公子放手罷。”道者緩緩道出。
莫名其妙的話還是讓殿雪塵停住腳步,轉過身來冷漠地看着那道者。
“及早抽身情局,免受六禍之苦。”
“不過凡塵之事。”殿雪塵淡淡地言道。
“可有聽說過南帝江與畫惜?”道者依舊淡笑着,言道。
殿雪塵微擰眉,不發一言。
“那是三萬五千年前之事了……”道者長嘆一聲,拂塵輕搖似乎掃去浮世的煩惱,他轉身跨出六禍閣,口中高聲唱和起來道:“六世輪回,一劍輕安,鏡花水月,盡是悲離,六禍一世,嘆盡天涯路……”
殿雪塵看着那道者的背影,聽着那似是歌謠一般的話語,一種壓抑與悲哀從四面八方朝他湧來。
三萬五千年,轉瞬而逝,留下的只是悲哀的前塵過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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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時此刻在後院姻緣樹下,燼淵一襲墨竹色的長衫,衣袖捋起,衣擺上翻頗為不拘一格地夾在腰帶上,唇邊綻放着一抹風姿郎珏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