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探病
生了個小闌尾的趙宇初生無可戀,吃火鍋沒他的份,現在連小小的一碗粥和素淡的炒青菜也吃不到。人活着不就是吃吃喝喝嗎,現在他不能吃不能喝,和死了有什麽區別?
術後的他,臉色發白,又加之雙眼迷離呆滞,猛然一看,仿若真像林楷淵說得那樣,得了癌症晚期。
魏祝顫顫巍巍地伸出手,試圖去摟住他,又怕碰到他的傷口,蹲在床邊,手扯着他的衣袖,一臉哀戚,“宇初啊,兄弟啊,你可不能死啊!你上有小說沒更新,下有游戲沒打完,怎麽能就這樣死了呢?啊啊啊,年紀輕輕的,怎麽能死呢?你答應過我,要寫狗血言情小說給我看的,現在死了,能瞑目嗎?”
死不瞑目的趙宇初直直地望着空氣中的某一點,語氣蒼涼:“俗話說,人之将死其言也善。喂豬的,臨死之前,有些話我想對你說……”
魏祝吓得縮回手,“別,兄弟挖,別對我表白,你死就死了,我可還活着呢。”
趙宇初:“……”
“閉嘴,聽我說人生哲理。”他醞釀了一會,才再度找到一開始的感覺,“人生是什麽?一日三餐而已。你要是想減肥,你的人生就是一日兩餐,再有毅力點,就是一日一餐,還可以不吃。你說對不對?“
魏祝點頭,掏出手機要記在便簽上。林蔚找了把椅子坐下,靜靜地看着兩個戲精飙戲。富二代感冒住院都要住單人病房,這下做了闌尾手術,更是要了豪華的VIP病房。同仁作為私人醫院就是這點好,只要有錢,就沒有花不掉的。他自己住也好,若是和別的病人一起住,林蔚都怕人家以為住錯醫院,到了精神病院了。
兩人依舊配合着上演死前告別。
“現在我不能吃,我就沒有人生,等同于我死了,是不是?”趙宇初嘆了口氣,“可我其實還活着,這豈不是謬論?哎呀,能想到這麽哲學的問題,我不想死了。魏祝,快去把林醫生叫來,我還能搶救一下,——不能吃,給口甜湯喝也行啊。”
魏祝把手機塞破口袋裏,配他演戲就算了,還想讓他跑腿,想得美,他站起身,冷漠道:“死了這條心吧,我是不會去幫你叫林醫生的,兄弟,我怕怕,可不敢和林醫生說話。”
“我沒有這麽慫的兄……”趙宇初目光轉過來,“弟”沒說出來,他看清了魏祝的一身裝扮,“卧槽,你怎麽穿得跟個撿垃圾似的?我正病着,需要休養,你不幫我喊林醫生就算了,也不能故意穿成這慫樣子來污染我眼球吧?我病好不了怎麽辦?”
魏祝怒了,“昨晚是誰大半夜從被窩裏跑出來把你送到醫院的?良心呢?被狗吃了?那麽匆忙,我哪來得及換衣服?”
“所以,”趙宇初眼神詭異,上下掃視着他,“你在家睡覺就穿這一身?品味可真獨特。”
“這叫節儉,反正衣服還能穿,丢了挺可惜的。”魏祝無所謂道。
趙宇初艱難地沖他豎起大拇指,“你說得對,但是,兄弟,你這一身拿去給瑞仔墊窩它估計都嫌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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瑞仔是他養的狗,一條智商不太好的二哈。
魏祝感覺到了侮辱,結果林蔚卻在一旁點頭,表示認同趙宇初的說法。
魏祝:“……”
他意圖說服二人,他只是在家裏穿這樣的衣服。而且,好歹他穿了雙AJ呢,好幾千呢,還是很符合拆二代的身份的。
對對對,他們敷衍着做出被說服的模樣。
魏祝和趙宇初住同一個小區,不過,小區大了點,兩棟樓之間離得稍遠。聽到趙宇初在電話裏疼得幾乎說不出來話,魏祝直接從床上爬起來,随便套了雙AJ,又從角落裏掏出了要淘汰的自行車,一路從小區小道上騎到趙宇初那兒。他開了趙宇初的車,把趙宇初半托半抱進車裏的時候,也順便把那輛自行車給塞進了車後備箱裏。
本來約好和林蔚一起去看鋪面的,魏祝要打電話給林蔚說推一推,結果趙宇初不讓,甚至連手術的事情都不讓他告訴林蔚。同仁離約定的商場不遠,魏祝就騎着自己的破自行車晃晃悠悠去了。
過分的是,吃完飯回同仁醫院,林蔚拒絕魏祝把自行車放進她心愛的小寶馬後備箱裏,生怕劃壞了。魏祝問她忍心讓他頂着大太陽騎自行車過來嗎?林蔚想了想,覺得自己還是忍心的,但看在要用他鋪面的份上,她微信給他轉了二十塊錢,讓他去打車。
魏祝深覺交友不慎,尤其是趙宇初聽他說完後,不僅不同情他,還擔心起自己的後備箱有沒有被劃壞。
魏祝:“……”
到底是做了手術,趙宇初沒多久就感覺到有些疲倦,林蔚讓他休息休息,睡一會。她和魏祝出了病房,魏祝低着聲音,怕吵到趙宇初,他讓林蔚先回經年忙自己的事,他留在這裏照顧魏祝就行。反正,他平時不去工地也沒關系,誰讓他是包工頭呢。
林蔚确實還有事要回經年,重新直播和拍視頻,很多事李羽拿不定主意,還有新招人和開分店,也需要她親自過問。而且,魏祝自己就能照顧好趙宇初,她留在這裏也做不了什麽。她讓魏祝也去睡一會,昨晚折騰了一夜,他也累了。豪華VIP病房裏還有一張床,留着給照顧病人的家屬睡。
說定後,林蔚就走了。魏祝看着她窈窕的背影,為難地撓了撓頭,他不明白,為什麽趙宇初進醫院做闌尾手術的事不讓告訴林蔚呢?難不成,他平時說的話都是真的,他真的喜歡林蔚?
一個一個都怎麽了?
陳沉畫了林蔚,起名《初戀》,兩人鬧翻了,至今沒和好。現在,又多了個趙宇初扭捏的少男心思。大家就不能簡簡單單、單單純純地做兄弟嗎?
魏祝憂傷地躺在床上睡着了。
他不知道,如果他問趙宇初,哪怕是林蔚,都能知道原因,——告訴林蔚,不就等于告訴了趙藍?告訴了他父母?
孩子長大後,傷了病了痛了,有幾個願意讓自己的親人知道?誰不是在好了不痛了後,和親人聊天中,輕描淡寫地提一句就過去了,好像,不怎麽痛也不怎麽難受,不過一句談資而已。
初進醫院,嚴辭很忙。他有很多事情要做,心外科在同仁,或者說在虛裏市,在他來之前,并不如其他科那般成熟。作為私人醫院,同仁有個好處,就是有錢。它能買得起,也願意為了嚴辭去買心外手術需要的所有昂貴醫療儀器。它也以嚴辭為中心,招兵買馬,為他配備了一個心外手術團隊。可以說,只要嚴辭有實力,任何難度的心髒手術,在同仁都可以做。
這也是趙欣瑤媽媽突發心梗後,她一力要送來同仁找嚴辭的原因。
趙欣瑤雖然和嚴辭同讀的一所醫科大學,但專業并不相同。在學校裏,誰人不知嚴辭在自己專業上的成就登峰造極,被自己的教授連連稱贊,後來,更是在自己的導師指導下,先是參與了不少高難度的心髒手術,後是自己主刀且成功完成。他是個醫學天才。
趙欣瑤欣賞他,也……愛慕于他。
可,嚴辭親口對她承認了,他喜歡林蔚,爛泥扶不上牆的林蔚。
趙欣瑤想不明白,她哪點不比林蔚強,嚴辭怎麽就不喜歡她呢?哦,林蔚比她長得好看。
一上午,趙欣瑤想着這事,有些精神恍惚。
趙媽媽喊了她兩聲,她才聽到,趙媽媽擔心地看着她,“想什麽呢?這麽入神?”
正說着,趙媽媽看到了從病房門口處路過的嚴辭,她不由喊了一聲“嚴醫生”。
到底是長輩,嚴辭腳步頓了頓,走進了病房,擡手看了看趙媽媽床頭的病歷,“好點了嗎?”
他上午請了假,查房的醫生不是他,但也知道,趙媽媽術後一切良好,無不良反應。
嚴辭穿着白大褂,幹淨挺拔,一看就很可靠的樣子。加上模樣好看,說話斯文,很能博得人的好感。就是氣質冷了點,這樣也好,不會亂沾花惹草。趙媽媽滿意地點點頭,頗有一種丈母娘看女婿越看越滿意的感覺。
“聽說你和欣瑤是高中同學,大學時也是念得同一所,現在又一同回了虛裏市,真好呢。”
趙媽媽指使趙欣瑤,“給嚴醫生削個蘋果吃。”
嚴辭拒絕,“不了,我不愛吃蘋果。”
趙媽媽極力推薦,“這蘋果欣瑤買的,可甜了,阿姨保準你吃了就喜歡了。”
趙欣瑤摸了個蘋果,握着水果刀,垂眼削着。她現在不知道和嚴辭說什麽。
趙媽媽又說,“要是實在不愛吃水果,吃點葡萄?更甜呢。”
嚴辭搖頭,“謝謝阿姨,我不愛吃葡萄。”
趙欣瑤放下了水果刀和蘋果,有些生氣,“是不是只要是我媽說的,你什麽都不愛吃?”
趙媽媽敏感地察覺到了兩人之間的奇怪氛圍,她不解地皺眉,之前每次提起嚴辭,她女兒都一副贊不絕口的樣子,都是年輕過的,她豈能看不出自己女兒的心思?欣瑤肯定是對人家心生好感。這次見到嚴辭本人,趙媽媽嘴上沒說什麽,心底直誇自己女兒眼光好。她還想着借着這次住院的機會,多撮合撮合兩人。
但是,女兒的态度怎麽變了?這是鬧矛盾了?
趙媽媽很快就釋然了,小兩口之間鬧矛盾都很正常,吵吵鬧鬧,感情才更好。她瞪了女兒一眼,讓她別任性,大庭廣衆的,要給男人留面子,哪能大吵大鬧的。她調節着氣氛,“不愛吃就不愛吃,我這邊也沒什麽事,你們倆年輕人,好好聊聊,有什麽誤會都解釋清楚,別悶在心裏。”
她意有所指,“感情哪,都是貴重而脆弱的,要好好珍惜和維護才是。”
趙欣瑤想說什麽,她抿抿唇又咽了回去。嚴辭和林蔚不會在一起的,他們不是同一個世界的人,對,就算嚴辭現在喜歡林蔚,長時間的相處,嚴辭一定會發現像林蔚那樣的女人,沒有內涵,十分寡味,很快就會厭倦的。而且,嚴辭的父母肯定也不會同意兩人在一起的。
趙欣瑤知道,嚴辭的媽媽書香世家出生,是虛裏大學的教授,嚴辭外公外婆也都是德高望重的文化人,他們挑外甥媳婦和兒媳,肯定會看重學識的。就算林蔚爸爸有錢又怎樣,也就是一個暴發戶,和嚴辭爸爸的家族企業完全沒發比。
既然這樣,那她就還有機會。
嚴辭如此優秀,就該和同樣優秀的她在一起。
念及此,趙欣瑤重又堅定起來。她在等着嚴辭答應,在生病了的長輩面前,嚴辭一定不好拒絕的。
趙媽媽的話意有所指,可到底沒有明說。嚴辭有些為難,他若是直白地說,他和趙欣瑤只是普通同學關系,除此之外什麽都不是,有些太過刻意。尤其是,趙媽媽一臉病容卻笑意盈盈地望着他,他拒絕不了。
但是,他是不能答應趙媽媽,和趙欣瑤去聊那根本不存在的感情。
這時,嚴辭看到林蔚悠悠地踩着高跟鞋從病房門口走過。
他眼神一亮,不自覺地牽起嘴角,露出一抹笑,“林蔚。”
他喊了一聲,而後,低頭看向趙媽媽,說,“您好好休息,我還有事。”
“我喜歡的人,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