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鬧翻
什麽是初戀?
美好,又遺憾。大多數人的初戀都不是圓滿的。它猶如清晨綻開的第一朵花兒,美麗卻嬌嫩、柔弱,經不起外界的任何風吹雨打。
所以,陳沉絕對不會承認林蔚是他的初戀。
他問完之後,不等林蔚回答,便自顧自說下去:“初戀,大多是年少時,多年後,許多人回憶起來,都是隔着一層時間紗,朦朦胧胧的,便覺得美好而甜蜜。其實,揭開那層紗,露出的真實才是初戀的真相。都是人間煙火,俗世戀情,哪有多麽的美好?還不是因為沒有得到,時間久了,自動美化了。殊不知,當年初戀時眼中的男神女神,都是自己的臆想,自以為是。就像你一樣,不開口說話,靜靜站在那裏,自能默默驚豔,可與你接觸後便知,都是表象罷了。你林蔚,不過是長了一副迷惑人的皮囊,和初戀一樣。”
“所以,我畫了你,取名《初戀》,是不是很貼切?”
說這番話的時候,陳沉避開了林蔚的目光,眼神落在畫上,垂着眸,看不清他眼中的情緒。
但,他語氣中的嘲弄意味很明顯。連遲鈍如魏祝都感覺到他話裏的惡意,以及對林蔚的貶低,太傷人了。
陳沉說得很認真,一點開玩笑的意味都沒有。魏祝悄悄去看林蔚,他一時無措,不知陳沉怎麽突然說這話,明明昨晚吃飯、喝酒的時候,他都很正常啊。果然是藝術家,思想跳躍太快,他一個喂豬的……呸,搬磚的跟不上。如果,一會林蔚要動手揍陳沉,他該怎麽辦?是幫林蔚揍陳沉,還是幫陳沉拉開林蔚。
不行,林大力不是白叫的,他貿然沖上去拉人,別被連着一起揍了。魏祝默默地後退了一步,都是成年人了,該為自己的言行負責任了,誰惹的禍誰承擔。
林蔚定定地看着陳沉,陳沉執着地不看她,一雙眼睛就像是被釘在了畫上一樣。
畫展很熱鬧,他們倆卻隔離了喧嚣,靜靜無聲。
林蔚臉上的笑意早收了起來,整個人看起來冷若冰霜,氣勢駭人,她終是開口,她說:“不,一點都不貼切。”
“你不該取名叫《初戀》,應該叫《畫皮》。”
美麗的皮囊,內裏不堪。
兩人這是鬧翻了?魏祝左右看看,陳沉依舊看着那副畫,畫上的少女林蔚笑得純真,畫外的林蔚早已經離開。
“陳沉你怎麽這樣說蔚哥?有點過分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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魏祝不明白,好好的,怎麽就跟喝醉了一樣,比替身白月光還讓人傷心。陳沉轉頭看了他一眼,沒有說話。但從那一眼中,魏祝看到了陳沉眼中的掙紮、苦痛和黯然,就好像說出那番傷人的話不是他,而是林蔚一般。
好吧,藝術家的世界他不懂。
這時,趙宇初匆匆趕來。他迫不及待地拉住魏祝問:“《初戀》呢?”
他四處張望,卻眼瞎似的看不到眼前的《初戀》。
魏祝一把捂住他的嘴,把他往角落裏扯。趙宇初拼命掙紮,他一個活得沒有上午的富二代,為了個八卦,特意跑來畫展,怎麽能不看《初戀》?
等魏祝把事情說給他聽後,趙宇初蹙着眉,手撫着下巴,對着牆壁沉思了好一會。
趙宇初腦子活泛,魏祝眼巴巴地等着他的解釋,“你想出來是為什麽了嗎?”
趙宇初打了一個大大的哈欠,眼角沁出一點淚意,“沒,太困了,我先回去補個覺。”
魏祝:“……”
趙宇初擦了擦眼角,“你那什麽眼神?你不知道熬夜會使人腦子短路?”
他雖然沒繼承家業做霸道總裁,只做了個不務正業的富二代,但他也有自己的事情要做。因為喜歡打游戲,所以開了個公司,弄了個網絡直播平臺,方便他做游戲直播。因為偶爾喜歡提筆寫小說,所以開了個文化公司,弄了個小說網站。昨晚他直播游戲到兩點,現在正是困的時候。
“年輕人,別熬夜。”他拍拍魏祝的肩,“我先回去睡了,晚上出來喝酒,到時候一起想哈。”
魏祝拒絕:“不,我晚上去看我女朋友。”
趙宇初鄙視:“重色輕友!”
趙藍沒能趕回來畫展,但為了不負陳沉所托,她把這事交代給了林蔚。但此刻的林蔚,根本沒心情管這事。
她和陳沉,再一次鬧翻了。?棠&芯&猴&哥&獨&家&整&理&
她不知道有沒有可能再和好,可今天陳沉這番話,勢必成為一根刺,紮在她的心上。一如當年。
高考前,林蔚打算在高考出考場那一刻,她就去找嚴辭表白。
她學習不好,可也知道,高中生要以學業為主,考不到一個好的大學,影響自己的一生。她喜歡的是嚴辭,是虛裏一中的驕傲,她不能因為自己自私的喜歡,就影響了嚴辭的前程。所以,即便她那時對嚴辭喜歡的不可自拔,也從沒想過在高考前對嚴辭表白。偶爾說喜歡,聽起來也像是玩笑一樣。都是兄弟般的,她有些舉動其實挺明顯的,可沒戳破那層紙,便可肆無忌憚些。只要不承認,哪怕周圍人都看出來了,但是,誰問都是沒有的事。
表白,要寫情書。
林蔚語文挺好,但對寫情書沒有經驗,也沒什麽參考。她想讓自己的情書特別一些,別具一格,讓嚴辭印象深刻點。她沒把握讓嚴辭直接接受她,可情書寫得好,她又是一出考場就表白,那在嚴辭那裏,她就能拿到一號愛的號碼牌。
男生最懂男生。當時,林蔚和孫城武關系最好。她去請教孫陳武怎麽寫情書,孫城武那厮說容他想想。他想了幾天,給了林蔚一個思路,讓她寫一些細節,比如說打籃球時,汗浸濕了鬓角,或是汗滴從下巴滴落,那麽的帥氣,讓她怦然心動。
穿着白襯衫的削瘦挺拔的背影,骨節分明的修長手指,總之,就極力吹噓他的好看,吹得他飄飄然就行了,孫城武如是說。
少女林蔚:“……”
她懷疑孫城武是不是背着她看了什麽帶顏色的東西。而且,她覺得這不是吹噓,就是事實。
孫城武罵她狗咬呂洞賓,這都是他纡尊降貴翻了好幾本小言才總結的經驗。
讨論無果,孫城武讓她去找陳沉。那時,陳沉不僅畫畫得好,文筆也了得,在報刊上發表了不少東西,作文競賽也拿了大獎。文科的老師,一直遺憾陳沉選了理科而不是文科,讓他們錯失了一個好學生。
憑着每天在家門口的點頭之誼,林蔚真找上了陳沉。那時候的林蔚,除了在嚴辭面前,還留有少女的羞澀,其他男同學,都是兄弟,沒有什麽不好意思。
陳沉拿走了林蔚的寫給嚴辭的情書,然後,就出了變故。
那封情書,到了林蔚班主任的手裏。
辦公室談話,隐含警告。馬上就高考,不能再作妖。想談戀愛也得忍住。
陳沉說情書是他寫的,沒人信,字跡明顯不是他的,而且,最主要的是情書落款寫着林蔚的名字,或者,那情書是林蔚寫給他的。
林蔚不承認,她不能連累陳沉,說了實話,她只是想找陳沉修改情書。
這話,老師們信了,他們二人在校園裏幾乎沒有交集,以陳沉的性格,也不可能與林蔚扯上關系。
林蔚最慶幸的是,那封情書上,她寫得是“給我的初戀”,而不是“嚴辭”。
林蔚班主任知道林蔚與孫城武關系好,有些舉止看起來十分親密,便認為那情書是給孫城武的,私下裏找孫城武談了回話,沒明說,但孫城武聽了出來,他是否有義氣地幫兄弟擔了,和班主任拍胸脯保證自己會痛改前非,在高考前絕對做一條好好學習的單身狗。
這事就這樣悄悄過去,只有小範圍的人知道。
事後,林蔚對陳沉說,她不會怪他,她知道他只是在課堂上不小心露出那封情書,才會被他班主任給沒收的。
誰料,陳沉定定看着她,唇角勾起,冷且沉地說:“你怎麽就認為我不是故意的呢?”
他說:“學渣就是學渣,居然想早戀。請你別耽誤別人學習,好嗎?”
“我就是故意的。”
林蔚當時簡直氣炸了,要不是被孫城武死死按住,她能沖上去按住陳沉把他打個半死。
出了這事,高考後遞情書給嚴辭的事,不了了之。
而林蔚與陳沉也好幾年沒聯系,直到她回國,兩人在小區裏重逢。時過境遷,林蔚主動與陳沉打了招呼,漸漸熟絡起來。
林蔚想,孤傲清高的陳沉,心底還是看不起她的。
有時候,她也挺看不起自己的,會後悔,為什麽要和林達成對着幹,一定要念自己不擅長的理科呢?
她連和自己喜歡的人念同一所大學的資格都沒有,一切都是奢念。
她也努力過了,她也不是故意要成績差的。喜歡上嚴辭後,為了能離自己喜歡的人近一點,她拼了命地學習,卻收效甚微。孫城武一道題給她反複講五六遍,她依然聽得雲裏霧裏,最後考試成績出來,嚴辭在最前頭,她在最後頭。
那時,她在嚴辭跟前,掩飾住自己的自卑,揚起笑臉,裝作若無其事地和他開玩笑。她甚至,仗着自己和班裏人關系好,背着嚴辭,拜托大家在選座位的時候,把嚴辭身邊的位置空下來。靠着不光明的小手段,她和嚴辭作了很長一段時間的同桌。
上課聽不懂時,她會偷看嚴辭認真的側臉,睫毛輕眨的弧度,還有他執着筆,記下一行行字跡飄逸有力的筆記。
窗外,風微微吹。
那麽安寧,一如她內心。
但是,下課鈴聲響起,嚴辭冷談一聲“借過”,便什麽都留不下。
她的初戀,她的年少,全部。
何保明有句話說得對,有些人得珍惜上學的日子,因為那裏面有很多未來你高攀不上的人。
如果不是上了同一所高中,林蔚這輩子都沒有可能和嚴辭坐在一起。
虛裏一中原本在高二分科後是要按照成績排名,分實驗班和平行班,但那一屆,沒有,全部打亂,只有普通班。也就是因為這樣,林蔚才能和嚴辭一個班。
在虛裏一中的校史上,唯有那一屆是這樣。
若是她和嚴辭在一起,可以說是緣分天定,可是沒有,只好說是造化弄人了。
林蔚的思緒,因陳沉一番傷人的話語而翻滾不休。這一次,她絕對不會主動原諒陳沉,不管是因為什麽原因。
坦白講,她很難過。
無關的人,比如何保明,無論說她什麽,她都不會傷心難過,最多就是說得過分了,她會生氣。可陳沉不一樣,他是她的好朋友。
最易傷自己的,永遠是身邊的人。
心情不好的林蔚,去了美容院,按了肩,做了臉。她這個年紀了,心情不好容易面色憔悴,她不能壞了心情又壞了臉色。
晚上與嚴辭的約,她準時去了。精心打扮了,畫了精致的淡妝,穿了自己最喜歡的一條裙子和小皮鞋。
她一定與嚴辭問個清楚,她已經做了最壞的打算。
大不了,從此以後,永不來往。小小的一個虛裏市,只要她有心,她能和嚴辭隔着海角天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