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期許與試探
“阿落,你這個主意是出得好,可惜我的字畫不行,拿不出手啊!”沈落一登上城樓,百裏松然就拉着他抱怨。
“還說人家,讓你多讀點書,高不成低不就的。”百裏玉在一旁說到,自己的兒子現在這個時候露短,不是讓乾元帝動搖封他探花郎的意向嗎?
沈落看看下面:“松然,還真有一個好事情非你莫屬,沒有你,我們的字畫最多也就是一百兩一副,有你,可能翻很多哦!”
“還有這個好事,你快說說。”百裏松然來了精神。
“你看到那個高臺了吧?”沈落手一指,轉向國維:“大人,你設這個高臺的目的是什麽?”
他們的對話都是公開的,今天還是在為沈落新婚祝賀的延續,所以大家也很放得開。
“是準備讓畫好或者寫好的貢生自己上去介紹的。”國維說到。
“大人,貢生裏不少都是讀書日久的,不知商業技巧,他們去,甚至可能會有羞澀感,而影響叫價。”沈落說到。
“你是什麽意思?”乾元帝看他一眼,其實已經知道了他的想法。
“松然人緣最好,又好交友,不論是貢生,還是皇都的商賈,不認識他的極少,他要是下去主持,一百兩一副起拍,就憑他的口才和爽朗,肯定能讓價格翻出不少。”沈落恭維到。
“這個我倒還真有把握。”百裏松然的人生字典裏就沒有‘露怯’這詞,何況就是說,這也是他的強項。
百裏玉原本還想說說自己的兒子,沒成想乾元帝倒是樂呵呵的笑了起來:“那天晚上吃飯朕就知道松然這個孩子是個閑不住的,而且還聰明,只是歷練不夠。這樣也好,你就去主持吧,要是做得好,朕重重的有獎。”
百裏松然一聽:“真的,那我可去咯,阿落,雲墨,潇然,你們都去給我站住四個角,有出價高的我沒聽見,你們就喊着提醒。”
“好!”沈落把自己的二十副書畫拿出來:“這些都是,還請你賣個好價,賣出了名氣,我以後也能多一份生計。”
百裏松然拿出打開一幅,衆人看了都紛紛的稱贊。
“放心,我一定給你賣個好價錢。”抱着書畫百裏松然就趾高氣揚的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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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石頭和引俊文一看巴巴的看着祁親王:“王爺,我們也下去幫忙吧,我們也能出力的。”
乾元帝看看小石頭,揉揉他的臉:“你們都去吧,為北江的災民出點力。”
祁俊文和小石頭哦叫的撒開腳丫子就跑,跟着沈落他們屁股後頭。
“哈哈哈,年輕人就要有這些活力啊!”乾元帝滿意的說到。
“皇上這兩天心情不錯啊!”右相雲長空在旁邊笑着說到。
乾元帝點點頭:“嗯,本來北江大水,朕心裏很氣。但是看看這些年輕人,還有貢院的學子們,都能夠出上一把力,這就讓朕心甚慰了。算上去了前方的國泰,這批年輕人雖然能力各有千秋,但是難得的是一份心意。朕老了,一想到有這些有沖勁的後生家們,心裏就很安慰。”
衆臣聽了紛紛含額微笑,尤其想到乾元帝一代帝王,卻是孜然一身,如果能在今科學子們頭上用長輩的眼光看到晚輩的成績,也算是一種欣慰吧。
很多人這樣想想,包括百裏玉和雲長空在內,對沈落的揣測倒是少了幾分。
都是做了父親的人,哪怕百裏玉,看到下面雄赳赳帶頭走到人群中間的小兒子,心裏也是得意萬分的。
“諸位皇都商貴,小生百裏松然,不少人都是認識我的,今天我就謙虛一點,自稱小生吧!”百裏松然的話一喊完,把很多看熱鬧的商賈都吸引過來。
“大家看到了,這裏就有五百張椅子,拿到號的五百名富商都能坐上去,有不少站着客商說了,我們不坐就不能買嗎?”百裏松然笑笑:“當然不是,你們站着一樣買,誰都想買走貢生的才氣,沒準你買的就是未來的狀元,榜眼和探花的字,還有進士及第的書生氣。沾上書生才氣,沒準過幾年家裏也能出一個進士及第。”
百裏松然說得繪聲繪色的,引得不少人的叫好。
“所以今天來這裏,不是坐與不坐,而是對于才氣的争奪。說了這麽多,大家都看到了,我的同年們已經開始陸續的揮毫潑墨了,但是在這之前肯定要有一個開門紅,開門紅不小。”百裏松然手一揮,身後的小厮就拿出來了沈落的一副煙雨圖來。
“江南省試第一,皇都會試第一,禦前伴讀郎沈落的《寒山煙雨圖》,大家看看。”說着小厮把畫拿下去走了走。
“多少錢起賣?”有商賈忍不住喊到,沈落很有可能是狀元郎,又是禦前伴讀郎,不少商賈再看看他大開大合靈秀的畫,不由有點動心。
“大家看好了,起價一百兩,每次叫價最少翻一翻。”百裏松然喊到。
“五百兩。”有商賈忍不住喊到。
“皇都天佑茶莊的賽老板五百兩。”百裏松然不愧是皇都的人精,一口就喊出了叫價老板的姓名。
“一千兩!”又有人喊到。
百裏松然手一指:“南崗米行的劉當家一千兩。”
場上場下一片熱鬧,最後這幅畫叫價六千兩被人買去了。
乾元帝看着對着百裏玉說到:“你家這個三兒,倒是個調皮的,術業有專攻,沒準他将來的成就不低呢!”
百裏玉聽皇上這樣說,心裏哪會不開心。
“看過了伴讀郎的字畫,大家肯定還想看看現場的。這邊的雲墨公子,是右相的公子,他有一個絕技,想來大家肯定沒有看過。”百裏松然說到。
“什麽啊?”有商賈興奮的問。
“他能左右手同時寫字,而且字還是一正一反,絕無差錯。”百裏松然說完,手一揮,有人送來一個大的紙板,百裏松然對雲墨招招手,雲墨搖搖頭,心裏笑罵,卻潇灑的走了上去。
“雲墨還有這個技藝,難得。”乾元帝笑着說到。
拍賣的行市火熱無比,全場下來竟然拍到了九十萬兩,這對整個皇都的商賈而言,實在不算什麽,相當于來的客商出了兩千兩一副。
乾元帝最後揮毫寫了副“福佑子孫”,被大鹽商歐陽家花了五十萬買去,整場拍賣的效果使得皇帝非常的滿意。
“這一次的事情辦得很好。”乾元帝看着沈落。
小書房裏,又只有他們三個人在。
“多謝皇上賜婚。”沈落謝到。
“朕不想你難做你,你投桃報李,朕也很滿意。”乾元帝笑了笑。
國維想了想:“只怕這次的災害不會太小,暗衛來報,恐怕北江流域有五十萬人守災了,周邊的府庫在上報之時,就已經根據朝廷的受災法,在收容難民。”
“不知道國泰大人的救災安排得怎麽樣?”沈落問到。
“他受命的不是救災,是洩洪。”乾元帝說到:“寸山已經跟着他去了,秘密救出寸方之後,就會有見較。”
“如果有五十萬人受災,天災不可怕,人禍才可怕。”國維說到。
“阿落有什麽見解?”乾元帝看看他。
“層層收留,組織流民禍害四周,但是又不能用強,否則會激起民變。”沈落說到。
“層層收留?”乾元帝想了想,忍不住發問到:“阿落,你既知道朕的賜婚,為什麽授意湖州幕糧呢?”
沈落恭敬的鞠躬:“如果是五十萬人受災,依照我們目前的情況而言,保證不發瘟疫,不再擴大範圍,而是用錢糧救助,這一次的一百四十萬兩加上四周調集的糧食,恐怕足夠。”
“繼續說。”乾元帝看看他。
“可這次的災害和鹽商有關系,是鹽田導致的,恐怕問題就來了,有人既不想武玄把所有人供出來,寧可用這麽一個極端的方式,恐怕牽扯的人會很多。”沈落把想法說出來。
“你當時的第一反應是什麽?”國維問。
“我怕這是一個雙刃劍的棋。”沈落想了想說到。
“何解?”乾元帝追問。
“武玄最初肯定是為了瞞報而寧可冒險,情願西岸有決堤之險,也要冒險保住東岸。而今東岸被淹,區區一個武玄敢冒這個險,他後面的鹽商們就一定要找回損失。”
“鹽價失衡?”國維想到。
“目前還不斷定,恰逢我們在搞稅制改革,恐怕更加受人以柄,也堅定了鹽商反彈的力度。”沈落說到:“這是一個利益的糾葛,也是對朝廷的另一種對抗。”
乾元帝想了想:“這個揣測不是沒有道理,甚至深谙鹽商的心思,恐怕武玄已經成了棄子。”
國維點點頭:“要是國泰能順利拿下他,揪出他幕後的鹽商,那麽我們在鹽價上就有出手對付的針對目标。”
“最不傷及我們的方法也有。”沈落想到‘那個自己’的壟斷性掌控資源說到:“普天之下莫非王土,我們想象一下,假使朝廷求他們賣平價官鹽,就等于把主動給了他們。但是如果我們強制呢?敢漲價,我們就把超出的罰沒,不同意就關門。”
“如何他們寧可關門也要對抗呢?”國維問。
“他們決不是鐵板一塊,我們要各個擊破,不能和所有人敵對。”
乾元帝聽了沈落的話點點頭:“你倒很有謀略性。先是湖州捐糧,又是義賣湊錢,這樣錢糧都不成問題,恐怕糧價的反彈不會太大,不會對皇都有什麽影響,就不會影響全國。可是鹽價卻事關重要,這倒成了一個全盤對弈的棋局了,多方在角力。”
沈落點了下頭:“皇上,我們現在最先要的是穩定災民,突破鹽商。然後在這個過程之中,我們還要看看三王和重臣們在這件事情上是否能保持清白。”
乾元帝白他一眼:“阿落,這話在朕和先生面前可以說。”
沈落應道:“下官明白,但是請皇上理解臣的做法。”
“朕當然知道,你這兩天的層出不窮,讓朕很驚喜,也很滿意。”乾元帝傲然的看着他:“大鳳皇朝,一場天災人禍朕不放在眼裏,但是朕要的是朝廷的一致性,你能懂朕的意思吧?”
“是,當然也有不明。”沈落說到。
“譬如?”乾元帝問。
“譬如儲君。”沈落回到。
“放肆!”國維出言喝到,擔憂的看看乾元帝,生怕他龍顏大怒。
“無妨。”乾元帝一擡手,嘴角微翹的笑了下:“你還真不像是農家子弟,寒門學子。”說完乾元帝嘆口氣:“沈落,你要朕怎麽看你呢?”
“臣忠于信念!”沈落回答。
“信念?”乾元帝笑了下:“什麽信念?”
“天清地明,一個四海升平的大鳳皇朝。”沈落說到。
“哼!”乾元帝冷笑下:“狡辯,你可以忠于一切開明的皇朝,如果大鳳昏庸,你會毫不例外的投向另一個賢明的君主,這才是你的心意。”
“皇上?”國維勸道。
“無妨!”乾元帝再次擺擺手:“他的理念,正合天引閣,朕能說什麽呢?”
“臣自诩做一個忠臣,皇上開明,臣是忠言逆耳,臣不說,不代表人不想,臣不想,不代表人無意。”沈落不吭不卑的說到。
“好!”乾元帝點點頭:“你這樣說,朕心甚慰。”
“既然要試,那三王都要攪動進去。”國維說到。
“越王來主持對付鹽商,德王負責接頭可以和朝廷合作的鹽商,開辟鹽田,彌補不足。”沈落說到。
“你的意思,二弟來主持赈災?”乾元帝問。
“還要把百裏松然和雲墨都給他,這樣兩相家族的弱點都在赈災裏,抽不出來。”沈落說到。
乾元帝翹着頭,手扶着下巴:“阿落,你到底在他們之間,向着誰?”
“誰也不向,只是想看看諸位的水深如何?包括我岳家也是如此,他要商,長雄要官,總得有所表現。”沈落毫不遮掩自己的想法,他可以斷定,他的這個小心思早就已經被乾元帝看透,莫不如直接點好。
“哼,朕是會在他們完成表率之後,有所封賞。”乾元帝笑到:“你不怕你岳家給你帶來麻煩?”
沈落搖搖頭:“小惡不污大善,他們不在我身邊才是最大的幫忙。”
“人言,成大善者不拘小惡,你是反的。”乾元帝看着他,臉上露出一點詫異:“說這種話的人,都是看透生死離別,所以才看清世态炎涼。想不到,你小小年紀,因為家裏變故既然有此感念,難得。”
沈落低頭,乾元帝說得沒錯,只是這個家是‘前世的家’,變故的是對沈學士夫婦的逝去。
沈落離開梧桐殿,乾元帝半扶着額頭。
“皇上怎麽了?”國維問到。
“亦正亦邪,朕不知道,這個人将會給大鳳皇朝帶來什麽?”
國維聞聽低頭:“臣受先帝教誨,其中一條就是,成大事者不拘小節,只要最終所得到的是對的,那就值了。”
“這又何嘗不是朕對沈落的期許呢?”乾元帝說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