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主動性
越王查鹽稅,德王查茶稅,祁親王查絲稅。
這樣的結果讓引文浩有點詫異。
因為他之前認為鹽稅會給他來查察。
新的三司衙門就設在皇都,成為棘手可熱的稅務中心。
“皇兄是怎麽想的呢?竟然沒有把鹽稅給我。”沈宅裏,引文浩照例帶着兒子來詢問學問,這只是幌子,卻利于溝通。
沈落早已經聽到了這個事情:“皇上是在保護您。”
引文浩側目的看着他:“你是說,三弟和四弟他們?”
“根深蒂固,被人釜底抽薪,必然是針鋒相對。”沈落說到:“絲稅不同,織造衙門賦稅六百多萬兩,我替王爺算了,如果能平稅而定,您保證足額就沒有問題。”
“那還有什麽增長的方法呢?”引文浩問。
“棉麻推廣,低稅獎勵,西北就是棉花推廣的好區域。”沈落給他幾篇整理的史料,和前朝一些有遠見的地方大員寫的奏折:“這些都是宮裏的存檔,我最近在調閱存檔,相比其他,這些舊奏折裏不乏精品。”
引文浩點點頭:“有好的,就謄抄出來,也能造化萬民。”
沈落點頭應下。
“這件事情,變化得很快啊!沈落功不可沒。”乾元弟回到偏殿坐下。
三京交接很順利,三王的上任也很快,而且祁親王是擺明了要名而不要利,織造司衙門抽調了六部的人馬,是一個綜合的部門,他提出的棉麻推廣受到了西北的州郡的重視。
幹旱的西北一直缺乏有特色的種植,這樣的推廣也成為了一種富民之策。
“僅這些恐怕不足以讓三位王爺鐵了心放棄私利,而轉為争奪功績。”國維說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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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依先生之見呢?”乾元帝問到。
“我聽聞祁親王府的小世子時常去你家,阿落有何想法?”國維問他。
“大人是要效仿高宗皇帝,把世子都接進宮來?”沈落問到。
國維點點頭。
乾元帝看看他們:“這倒是個好主意。”
本朝高宗喜歡乾元帝,在挑選儲君之時,以此為依據,最終選了先帝,而先帝在政治上的敏銳也注定了他懂得高宗的心意,最終促成了乾元帝早早的成為太子。
貢院的學子們在磨拳霍霍準備會試的時候,沈落已經歷經了一場宮廷的巨變。
這種從內裏的變化并沒有太過彰顯,但是三王封地換成了三司衙門,舉國上下對乾元帝的稅制改革已然有了斷定。
“所有世子入宮去學習?”三王在梧桐殿內聽到了乾元帝的安排,此時沈落在一旁整理各部已經批複了的奏折。
三王的反應被他細細的觀察入目,越王不滿,祁王詫異,唯有德王竟然露出了一種欣喜的表情。
從宮裏出來,沈落還沒有走出宮門,祁親王的親随柳兒過來:“沈大人,王爺在等你。”
沈落跟着過去,坐上他的馬車,引文浩坐在裏面等他。
“王爺。”沈落落座。
馬車緩緩的出宮門。
“為什麽要世子進宮呢?”引文浩急切的問。
“貌似和先帝有關系。”沈落故作一直不接的說到。
“先帝?”引文浩陷入思考:“那就是要看看三家的世子如何了?”
沈落明确他的意思:“這一點果然如此重要嗎?”
“當然,哪怕先帝後來歡喜洛王也沒有把他立為儲君,他不敢違背我皇爺爺的意思。”引文浩解釋到。
沈落點點頭:“這樣看也正常,皇上無後嗣,哪怕是你們兄友弟恭,要是下一代不知道感恩呢?可要是他因為喜歡某一個侄子而定了儲君,那麽三代之後的帝王都要對他感恩戴德。”
“可這樣一來,我們三個人的争鬥豈不是毫無意義?”引文浩洩氣的說到。
沈落搖搖頭:“王爺是站在王爺的角度來看,如果是站在大鳳皇朝的天子的角度來看呢?”
引文浩看他一眼:“何出此言?”
“如果自己的三個弟弟都不滿意,而侄子裏有滿意的人呢?”沈落問到。
引文浩仰起頭:“如果是我,也會看得更為長遠!”
沈落贊同:“這是人之常情,皇上越是如此越說明他将會尋求一個公平的方式來挑選儲君,同樣這樣的公平也将延續到所有大鳳皇室的嫡系子孫之中。”
引文浩嘆口氣,撓撓額頭:“有件事情,你或許還不知道,我們大鳳皇朝天子傳承之所以有太傅守位制,是因為我們還有一個代表了宗室的太廟‘天引閣’。”
“天引閣?”沈落是第一次聽。
引文浩點了下頭:“歷代引室的優秀子孫裏,不乏有一心求靜者,就會去天引閣歸隐,那裏也是歷代帝陵所在,據悉厲害之處還是天引閣有獨立的統治系統。甚至有推翻在位帝王的能力,還有自成體系的軍事系統,和全國十一個州郡的所有權。”
“這怎麽可能?一山不容二虎?”沈落詫異。
“二虎之中有一個就是自己祖宗的意志,怎麽對抗?”引文浩說到:“而且,我們都不知道這十一個州郡是哪裏,只有皇兄一個人知道,還有國維。”
“也就是國維大人的超然地位,不是皇權賦予的,而是天引閣?”沈落驚訝的說到。
“應該是!”引文浩說到:“這是秘辛,你知道我為什麽告訴你吧?”
沈落看看他:“王爺認為我有資格成為守位制的接替者?”
“那要看國維是否培養了你?按理你現在入主了梧桐殿,就是皇上身邊的人,皇上的推薦和國維的一致推薦,你才有資格成為那樣的人物,你現在有皇上的賞識,但是國維的态度卻不明。”引文浩白他一眼:“當然,不可否認,你在貢院是國維唯一留下的學子。”
沈落思慮了一會:“也有可能是障眼法,否則我不會成為首當其沖的角力者。”
“聰明!”引文浩露出一個欣賞的表情:“皇上和國維有一個共性,就是明裏做的事情,或許都是障眼法,他們的真實意圖沒人明白。”
“就如所有人對慶陽的不明不白一樣?”沈落說到。
“這個例子舉得好!”引文浩拍拍手掌,沈落果然如行諾所說,是一個舉一反三的人物。
世子進宮的時間是每個月的一和七日,十一,十七,二一,二七,三十一。
教導的人物是國維,沈落也被安排過教授。
而一切忙碌都掩蓋在兩件大事情的風頭之下,一個是稅制三司衙門開始推行的産地路引和全國量産地的統計排查,還有銷售授權證的辦理。
銷售授權證的辦理火爆異常,成為了一個進銀錢最快的方式,有些商家怕這是一次資格樣式的切斷,急忙辦理證照,以求穩住未來的銷售資格。
另一個件大事情就是會試的開始。
會試要在三月之內分別考三場,每場三天時間,可提前交卷。
國維授意讓沈落也去。
“油布,被褥,吃食,暖壺,湯婆子,筆墨紙硯。”輕塵拿出要搬家的陣勢在家裏準備,小石頭坐在旁邊咯咯的笑。
“別笑,明年就讓你去報個秀才,看你考得上嗎?”一旁的聶行風打趣說到。
小石頭翹着嘴:“我要就直接考會試,考狀元。”
聶行風一個爆栗打在他頭上:“你不考童生和鄉試怎麽會試呢?”
小石頭摸摸頭龇牙咧嘴的:“打笨了我,将來誰養你。”
沈落回來看他們兩人在打鬧,再看看輕塵不斷的從房裏拿衣服出來,還有那兩個藤箱。
“輕塵,你幹什麽?”沈落瞪大了眼睛好奇的問。
“不是幫你準備趕考的東西嗎?”輕塵說到。
“哼哼!”沈落笑了下,讓三人都停下手看着他。
“我拿了卷子,答完就走。”沈落揮揮手:“半夜時分就出來,什麽都不要準備!”
“啊?”聶行風看看他,啧啧嘴:“哪有你這樣考狀元的啊?”
“你說錯了,我是考進士而已。”沈落看看他,點點頭。
聶行風看着他嘿嘿的笑了下:“哎,都是你這樣,天下讀書人恐怕得氣死。”
正說着,外面的小雨說到:“少爺,有客人來訪,是至文書店的掌櫃。”
“請他進來。”沈落對聶行風努下嘴,讓他去書房回避,再讓小石頭幫輕塵把東西收拾回房間。
“沈大人,在下是至文書店的掌櫃種師文。”一個二十幾歲的錦袍少年對沈落行禮到:“不知道沈大人喚在下前來有何吩咐?”
沈落看他一眼,老成裏卻透露着一種商人的精明:“種少當家請坐。”
沈落的稱謂一語道破種師文‘至文書店’少當家的身份。
種師文點頭坐下,覺得眼前這個十八歲的少年郎果然名不虛傳,氣度不凡,想來能當‘禦前伴讀郎’的又怎麽可能是等閑之輩,如果一想,他心裏更為的謹慎。
“種兄覺得我的文采如何?”沈落問到。
種師文沒想到他突然有此一問,詫異之餘卻毫不停頓的回答到:“沈大人是禦前伴讀朗,如此年紀,實為天下少有的才俊了。”
“那我的文章如何?”沈落又問。
“當然是好,江南第一才子都不為過。”
“比之貢院諸位呢?”沈落三問。
“佼佼者也!”種師文越說越沒了底氣,實在不知道這個人叫自己來是為了什麽,他在書店接到沈落的帖子也非常的吃驚,但是‘禦前伴讀郎’的身份,這皇都有幾個人敢不賣他的帳呢。
“既然如此,不知道我的文章銷售得如何?”沈落問到。
“這?”種師文被問得一噎,沈落卻從手裏掏出一本書籍,名字是《今科省試妙文集》。
這書就是至文書店印的,沈落的文章就在第一篇。
“沈大人恕罪,我們也是讨個生活。”種師文解釋:“而且每年都有一次印刷,當科的老爺也并不在意。”
沈落輕笑了下,這是他的招牌笑容。
“少當家不要誤會,你只刊登了我的講義,卻沒刊登我的策論,不知道是為何?”沈落問到。
“您的策論小生求了,卻是得之不到。”種師文說到。
沈落點點頭,從書房拿出自己的答卷遞給他。
種師文一看他的策論,不住的點頭:“妙,果然是江南第一,難怪能成為禦前伴讀郎。”
沈落等他看完,也不急着說話。
“大人這是?”種師文在皇都經營書店,認識的學子衆多,自然知道沈落在貢院的特殊性,眼前的這個人如果不出意外,狀元及第都是可能的。
“這兩篇,加上我會試的三篇,一共五篇,集成冊子出版可否?”沈落問到。
“當然,這是天大的好事啊!”種師文聽完心裏一驚,喜不勝收的說到。
“書名就叫做《禦前伴讀郎答策》,至于分成嘛?”沈落說到。
“我回家就送兩千兩,不,三千兩來,分成您我五五分,我晚上寫好契約過來,請你過目,沈大人您看如何?”種師文快人快語,生怕這樣的好事情旁落他家。
“我不會是前三甲,無妨嗎?”沈落悠悠的問。
種師文心理一驚,名次都已經定了,看來坊間的傳聞都是真的了。
“不妨事,不妨事,就您這個書名已經是絕無問題。”種師文欣喜的說到,沈落的書名只有他自己同意了,至文書店才敢用,而且這個書名的氣勢比之狀元而言都不遜色半分,禦前伴讀啊,這是最接近天子的讀書人。
“很好,那我靜候佳音。”沈落點頭,示意他可以回去了。
種師文起身道謝,看着眼前這個性格冷然,氣度不凡者,心理不禁感嘆,天子身前,果然都是麒麟之姿啊。
“阿落,你這是要幹什麽?”聶行風從後面走出來,同樣的還有龍輕塵和小石頭。
三個人的眼睛盯着他,沈落無感的喝了口茶,剛剛說得太匆匆,連茶都沒給人家上。
“本來就瞞不住,不如借自己的名頭賺錢罷了。”沈落說到。
“絕對沒有這樣簡單。”聶行風坐下來看着他:“你辦事情,不可能這樣草率,你也不是為幾千兩銀子就折腰的人?”
沈落看他淺笑下:“殿試第四,卻名滿天下,世人會怎麽看我?”
聶行風倒吸口氣:“你還真是不怕事大?”
沈落搖搖頭:“我這是為自己正名而已,要讓三王的稅制改革的最大成績,落入我的口袋。”
小石頭摸摸沒有胡子的下巴,學來這裏考過他學問的童閣老說話:“先生這是要一箭雙雕,還能坐收漁利。”
沈落笑了下:“給他人作嫁衣,莫不如自己掌握主動,牽着他們走。”
他從‘那個自己’在遼東的發展,牽制了朝廷多派,還有三個都護府的軍事來看,已經知道了‘主動性’的作用,只有妙招疊出,才能讓所有借題發揮打擊他的人偷雞不成蝕把米,何況他考完了也不會分官職,他就更無顧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