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鄉試之前算名次
聶行風是一個很有規律的劍客,或者說是一個‘江湖人士’。
每天早上他會趕早的在客棧用早,然後消失一整天。
傍晚時分,獨自一個人坐在客棧的一角,兩個菜,一壺酒,自飲自酌。
開考的前兩天,沈白沒有再看《今世集》,因為夢裏的自己竟然封侯了,這一點讓他自己久未平靜下來。
尤其是封侯前,與姐夫的盤算之間,讓他心裏不由的亟待起來。
心裏被積壓的事情堆積,表情又是苦悶淺然的。
“出去走走吧。”龍輕塵很奇怪為什麽沈落的情緒總是無端的低落,絲毫沒有征兆的陷入一種沉思而帶着冷然的神色之中。
兩人一起出門,龍輕塵拿着月琴跟着後面。
“帶琴幹什麽?”沈白好奇的問。
“去河邊彈彈琴吧,這樣也未曾不是一種惬意的事情。”輕塵看着他微笑到。
沈白接過琴,背着身上,用很小的聲音說:“抱歉,我有點心思。”
輕塵沒有接話,陪同他一起從客棧出來,走到了河邊的小亭上,小亭裏沒有人,兩人對面而坐,側看着大江之上的景致。
沈白把月琴放下來放在一旁。
“阿落,你是不是有什麽心思?”龍輕塵看着沈白問到。
“叫我阿白吧,以後這個稱呼就你一個人叫。”沈白突然說到,換來輕塵的詫異不解。
“很多事情。”沈白指指額頭:“都壓抑在這裏,我很難和你解釋,但是你相信我,時機成熟的時候,我會告訴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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龍輕塵對着他輕輕的笑了一下。
“最近你輕笑的表情很多,這好像是我喜歡的表情。”沈白看着他說到。
“沒辦法,近朱者赤。”輕塵低下頭,伸出手來握着沈白的手掌:“阿白,不管怎麽樣,我希望你有事情能和我講。”
沈白點點頭,微微閉合的眼眸裏滿是慰藉的神色。
拿起月琴,坐在河畔,悠悠的彈奏着一首首的迷離曲調。
很多駛過的船公都忍不住看向他們,沈白手指快速劃動撩撥,七階音調在琴音游歷變化。
聶行風從大江之上的船頂一躍而起,體态輕盈的落在小亭前。
沈白看到他,撇了嘴笑了下。
聶行風坐在一旁,也不說話,從腰間解下一個酒壺,半躺在在小亭的木欄上,素面朝天的慢慢喝起酒來,灑然的姿态和惬意的神情讓沈白佩服。
晚上三人同坐一桌吃飯。
“沈兄是來鄉試的?”聶行風自飲自酌的問到。
“對,後天就要去考試了。”沈白不放心的看了眼輕塵。
“有事要說?”聶行風問。
“我去考兩天,不放心輕塵罷了。”沈白看到他身上的游俠氣息忍不住說到。
“在同緣客棧你放心,這裏的掌櫃不是一般的人,這幾天我會照拂龍公子的。”聶行風放下酒杯說到。
沈白點點頭,一副放心的表情。
不知道為什麽,聶行風這樣的人,他在心裏就對他有着一種安然的感覺,第一次看到他的不羁輕狂、劍法超然時,心裏對他的認可卻是俠骨柔情。
而且在沈白心裏,始終覺得此人心思缜密,是能讓人放心的君子。
考試的當日,兩人早早起來用早,聶行風坐在大堂為他們點好了吃食。
沈白看到一笑,帶着輕塵坐過去。
“沈兄可有把握?”聶行風難得的問:“我看你好像書都不怎麽看?”
“第四吧!”沈白說到。
聶行風不可置信的看着他。
“我說的是殿試第四名。”沈白說到。
“你?”聶行風放下茶杯:“你怎麽這麽有把握?”
“因為光芒太露不好,會有人不讓我奪三甲,我突然有這樣的感覺。”沈白想到夢裏自己受封時收到一個沒有物件的盒子。
聶行風看着他:“鄉試還沒中,就預料了殿試結果,你果然是個奇人。”
沈白看看他也輕笑下:“但是我感覺我們會是朋友,很好的朋友。”
“确有此感。”聶行風笑着回他。
考場是布政司衙門下屬的,所有的考生要進去兩天不能出來,總計五個江南州郡的生員都是這裏考。
為什麽要集中區域來進行考試,在《今事集》裏有過記載。
第五篇就是關于先皇時的一次震驚天下的考場舞弊案,整個生員一萬七千多人受到了牽連,進行了全部的重考。
沈白進去,看到了第一天的題目,講義《天,地,人》。
“為什麽會出這樣的題目呢?”沈白看到皇帝的出題心裏很奇怪。
打卡墨盒緩慢的磨墨,他有一上午的時間來寫完這個文章。
沈白的答卷很細致,‘天’者主平衡,其中的隐喻是為君者,要能平衡四海,權衡利弊。
在用人的法度上,要平衡利弊權重。在對外的事務上,要平衡軟硬兼施。在對內的事務上,要平衡士商農工。在對待自然上,要平衡順其自然。對待法度上,要平衡獎懲。
天,在他的筆下就是一個詞‘平衡’。
旱時如雨,燥時起風,澇時晴空,寒時暖陽。
天者,高居于上,俯視蒼生,若無仁慈之心,包容之意,何以為天。
包容,慈愛,皆因天有颠覆四海之大能,是為上蒼。
‘地’在他的筆下,是萬物再造之功。
‘地’主萬物浮沉,是為萬物之本。萬物者皆為其同體同源。
在他的筆下,‘地’成了官員和擁有者的階層,他們排斥同為一體同源的農工,就是在自相殺戮,自毀其根。
沈白寫道:地‘主’為官,為臣之道甚為體位。地生萬物,萬民扶植于大地之上,地之潤澤,萬民福祉。地之逆勢,生生滅絕。
地造時,大地回春,瑩瑩綠綠,萬物回歸,反哺大地。
地逆時,生機枯竭,萬籁寂滅,化土成沙,湮沒風塵。
‘人’者,昂止蒼穹下,伏息大地間。
順應天之勢,借助地之機。生生造化,不絕于息。
相于天地,人心向善,初心使然,為天地所欽佩。情愫積澱,智果凝珠,是天地所未有。
無人則天地不通,無人則天地不暢。
無人則天地死寂,無人則衆生泯昧。
寫完後,他看看卷宗,第一個交了卷子。
收卷子的考官看了他的卷子上的姓名,立即交到童閣老那裏。
童閣老和祁親王一起在大堂喝茶,童閣老接過卷子。
“沈秀才第一個交的卷子。”他的話引起了祁親王的注意。
童閣老看看卷子:“他的字不錯啊,很有風骨,但是又很內斂。”
半饷之後,童閣老看完了一篇,又調轉了頭從新去看。
“怎麽了,閣老還沒看完?”祁親王忍不住問到。
童閣老把卷子遞給他:“第一遍沒看過瘾,再看了一遍。”
“一個講義,能有這麽誇張?”祁親王接過卷子看了起來。
才看完天的講義,他就忍不住嘆口氣:“這個家夥,隐喻得,議論為君之道。”說完他看看童閣老:“這個題目是皇上出的?”
童閣老點點頭:“千真萬确,看來皇上是在打破死寂的規則,看看有沒有敢說一說上君下臣之義。”
“那您看?這個?”祁親王看着沈白的卷子忍不住問。
“王爺且看完吧!”童閣老反倒是悠哉起來,拿起杯盞悠悠的喝起茶來。
祁親王正色的拿起卷子,一字不差的全部看完。
“服了。”他把卷子遞還給童閣老:“謄抄一篇,快馬送到皇都吧,他取個狀元也不為過。”
童閣老點點頭,接過卷子,交給副主考:“照王爺的意思辦。”
祁親王端起杯子,喝了口茶,沒有再說話。
晚上回到館驿,柳兒好奇的問引文浩:“主子,為什麽今天主動把沈公子的文章傳去皇都呢,真有這麽好嗎?”
引文浩諱莫如深的說到:“豈止是好,簡直是好過了頭。與其童懷恩上報,不如本王主動一點。”
“可惜了,上次在湖州,王爺一心彈琴畫,而未與沈公子深談。”
引文浩搖搖頭:“他上次說話裏留有餘地,直教人琢磨不透。”
“那現在怎麽辦呢?”
“湖州怎麽樣了?”引文浩問。
“剛得到的消息,龍圖竟然還不知道自己的哥兒跟人跑了,還在擦自己在西南留下的把柄呢!”柳兒不屑的說到。
“哼!”引文浩輕笑下:“以沈兄的才華,要是配個渾不羁的岳家會怎麽樣?”
柳兒好奇的看看引文浩:“飛黃騰達了,沈公子會不會?”
引文浩輕輕的搖了下頭:“他的琴音裏滿滿的都是癡情,這個人,天生就會是一個癡情的種子。”
次日的策論,沈白寫了之前的工之話題。
鹽鐵專稅,路引憑證,管路上而不限産。嚴設路障,專設所屬衙門,茶絲,獨劃産區,設專屬衙門管理。
一字謂之,查流通,而不查産量。
專營店鋪,月銷售,需上交路引為證。
以證為據,計量而稅。
其中包括運輸的資格,碼頭的設立管理,航道的疏通,道路的開鑿,都有一定的建議。
沈白答完卷,又是第一個交的卷子。
他走出考場,龍輕塵在外面等着他,聶行風抱着劍站在一旁。
“多謝聶兄。”沈白笑着說。
“你果然是第一個交的卷子,看來是胸有成竹啊!”聶行風打趣的說到。
“或許吧!不予計較,盡力了就行。”沈白灑然的說到。
回到客棧,洗了個澡,換了身衣服。
和聶行風一起在下面吃飯,喝酒。
“我明天就要回去了,沈兄,江湖路遠,望自珍重!”聶行風說到。
沈白看看他:“人生即如此,無處不江湖。聶兄也保重。”
兩人舉杯同飲一杯,哈哈一笑。
晚上沈白就着燭火,寫了一篇數萬字的策論,直到深夜。
“阿白,你怎麽晚上還忙呢?”輕塵驚訝的看着他。
“還個人情而已,投石問路罷了。”沈白寫完後,伸伸懶腰說到。
熄燈睡覺時,龍輕塵靠着他問:“你有把握嗎?”
“有。不過,皇都好像一個巨獸一樣,讓我有點看不透。”沈白說到。
“為什麽?”輕塵躺進他的臂彎。
“不知道,就像我現在不知道湖州的情況一樣。”沈白回答。
“湖州?”輕塵想了下:“也不知道我爹現在怎麽想的。”
“他怎麽想的并不重要了,關鍵是他知道你不在後,是怎麽做的,事關重大,也是對他的一種試探。”沈白說到。
“你是說,他不在意我?”龍輕塵有點吃驚的問。
“你有把握嗎?”沈白反問他。
“沒有。”龍輕塵搖搖頭:“一點都沒有。”
沈白嘆口氣:“這就是要接受的,和難以接受的事情。”
兩人各懷心思的睡着,沈白期許的夢境如約而至。
不過內容很詫異。
因為夢裏的子寰向自己表白了。
在這個世界,他和龍輕塵不會是異類,甚至是正常不過,哪怕是私奔也不過是一時之過。
而在那個世界,離經叛道的行徑,将是一世都抹不平的。
思想裏陷入了糾結之中,仿佛是自己在面對那個世界的子寰一樣,沈白一夜在噩夢之中度過。
次日一早,沈白起來。
“你昨天晚上睡得很不安,是在擔心皇都嗎?”輕塵好奇的問。
沈白淺笑下:“不是,不要擔心。”
兩人在樓下一起用早,得知聶行風已經離去。
“這個是聶少俠交代給您的。”掌櫃遞給沈白一個藍色的竹葉狀寶石。
“這個是?”沈白好奇的看着。
“是他們門派的信物,你拿着吧,一般的江湖人士看到都會顧忌三分,他師父景宮雲,在江湖之上,是前三的高手。”掌櫃的解釋到。
“多謝。”沈白接過,收好。
上午時分,兩人坐了沒一會,祁親王來訪。
“你是第一沒有錯了,等發了榜我們一起離開,會提前發榜的。”祁親王說到。
“這個給王爺。”沈白把卷宗遞給他。
“這個是什麽?”引文浩好奇的接過。
“那個策論沒寫完的,包括礦産的租售,還有部分物資的管控。”沈白補充到:“這裏都有記載,算是還王爺的一個人情。”
引文浩接過,露出滿意的笑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