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同赴江州
去鄉試要去南方布政使的首府江州郡,此去需要坐船北上五百多裏的路途。
這幾天龍輕塵卻不見蹤影,其實沈白是想和他見上一面倒一個別的,畢竟這些天他經常過來,也時常帶這帶那的過來。
不過龍輕塵卻一點動靜都沒有。
“好像被禁足了,還是怎麽的,我也不清楚,龍七說了一句,這事鬧得不好聽也不好看,龍家的人都不怎麽願意說,不過好像昨天晚上開了祠堂說這個事情。”阿松爺念叨了一句,明天沈白就要走了。
沈白點點頭,沒有說話,但是為了一個未嫁的哥兒開祠堂,這說明事情不管怎麽樣總是不好的,其中的激烈程度他也可以想象。
這一點,沈白想到了夢裏的‘自己’在宮裏碰到的事情,如果不是子寰是郡王的身份,‘自己’恐怕兇多吉少,而且還會連累阿姐。
兩人說了好一會的話,沈白才回去睡。
明天上午有大船過來,阿松爺已經聯系好了,在烏石嘴讓他上船。
次日一早,沈白起床,收拾了東西,書他都不帶了,只帶了背的木匣,月琴,衣服、筆墨紙硯和一包情花花瓣,為什麽要帶情花花瓣他自己也說不上來。
銀子小心的放了點在身上,其他的都塞在木匣的底下。
阿松爺把銀子都給了他,什麽都不肯要。
“一切都要小心,出門在外的。”阿松爺站在烏石嘴下說到,打漁的船都出去了,這裏很安靜。
“我知道,阿松爺,你保重身體,等我回來。”沈白給阿松爺磕了三個頭。
“使不得,使不得啊孩子。”阿松爺把他扶起來。
大船來時,一個人影從烏石嘴上跑下來。
沈白回頭看着頭戴書生帽的龍輕塵有一種不好的感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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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阿松爺看龍輕塵背着包袱也有點驚訝的問。
“帶我走吧阿落。”龍輕塵看着沈白說到。
“不行。”沈白想也沒想就拒絕到。
“那我就從烏石嘴上跳下去。”龍輕塵果決的說到。
“你!”沈白看着他。
龍輕塵看着他留下眼淚:“阿落,求求你,我不想嫁給比我大十幾歲的人,我也不會煩你的,我自己帶來了盤纏,我跟着你就行了,好嗎?”
“阿落?”阿松爺看着龍輕塵不忍的說到:“你,你就幫幫這孩子吧。”
沈白看看阿松爺:“阿爺,你回去吧,就當沒看到他。”
阿松爺愣了下,點點頭:“照顧這孩子,他也是苦命人。”
沈白點點頭,龍輕塵擦擦眼淚看着沈白。
“別哭了,別人會以為我拐帶了你。”沈白說到。
阿松爺緩步的上去,大客船慢慢的靠攏。
“怎麽是兩個人啊?”船工在前面喊到:“就給你留了一個艙房哦。”
“可以。”沈白回答到。
“要加三兩的船資,你們兩個人吃呢!”船頭走過來看着他們說。
“行。”沈白簡短的回答,從船上放下的木板上拉着龍輕塵慢慢的上去。
“這位是?”客船是南郡來的,并不認識沈白他們。
“我哥夫。”沈白說到。
龍輕塵一語不發,心裏卻砰砰的亂跳。
“好了,你們去客艙吧,船資一共八兩,要先付,一天兩餐會叫你們,停在沿途的碼頭的時候,會叫你們下來走走。”船頭說到,沈白摸出八兩銀子遞給他,此去路途要接近六天才到江州。
沈白帶着龍輕塵一起去船艙,船艙有個小窗戶,可以用木板關上,還有可以帶上的艙門,但是很小,恭房在船尾,直接打水沖就是。
兩人一起坐下,沈白放下木匣,拿出裏面的水壺遞給龍輕塵,龍輕塵接過喝了一口。
沈白關上艙門,兩人脫了鞋子,坐在木板艙上,除了一床被子,一個枕頭,什麽都沒有。
“你怎麽說我是你的?”龍輕塵小聲問。
“不想麻煩,會引來事情的,就算有艙房,你一個哥兒住也危險。”沈白說到:“你帶了什麽出門。”
龍輕塵把包袱打開,除了衣服,還有一包銀子,大概兩百多兩,還有沈白的那幅畫。
“帶他幹什麽?”沈白看着畫問。
龍輕塵低頭不語。
“畫和銀子衣服什麽的都放在我的木匣裏面,你拿點銀子放身上。”沈白說到。
龍輕塵搖搖頭,從身上拿出一張銀票,上面寫着伍佰兩。
“我舅舅以前給我防身的。”龍輕塵解釋到,銀票放在他腰帶的夾鏈裏,很安全。
“不可露白。”沈白說到,龍輕塵點點頭。
“你坐會。”沈白拿出一個小的銅壺,放了點野山茶進去,出去打了點熱水。
他的艙算是中等的,很小,卻不錯,船下面還有最次的艙,悶着二十幾號客商。
沈白回來,龍輕塵已經把書生帽解了下來。
關上艙門,沈白拿出一個小瓷碗,洗了下,把水倒出窗外,窗外大船已經越行越遠,兩側是山峰筆直和大湖濤濤,不時有船路過,白帆遠景之間是岸上的水牛在悠悠的吃草。
沈白倒了杯茶喝了,又倒了杯,遞給他。
龍輕塵微笑了下,接過茶。
“帶了帕子嗎?”沈白問。
“嗯!”龍輕塵拿出一帕子給他,沈白接過,用茶水打濕給他:“擦擦臉,床上漿洗不易。”
龍輕塵接過有茶香的帕子,擦了擦臉上,剛剛哭過的淚痕已經幹了。
“為什麽要跑出來,你知道這樣可能給我帶來麻煩嗎?”沈白小聲的問。
“我留了書信,說我去找我的舅媽,而且我爹他們一早就走了,要幾天才回來,不會知道我離開的日子的。”龍輕塵解釋到。
“你舅舅不在了嗎?”沈白問。
龍輕塵點點頭,沈白沒有再說,難怪龍圖敢續弦。
大船行進之間,出了落影湖時已經是傍晚了,因為湖上有風,也不熱。
大江與落影湖的交界一過,繁忙的江面之上都是大船。
船行之間,都是燈火照耀。
點燃船艙的燈火,船頭過來讓他們去拿飯菜。
“我去,你等着。”沈白說的。
“嗯!”龍輕塵點點頭。
船上的飯食很差,雜糧面的饅頭三個,一小碗的絲瓜炒小魚蝦,沈白聞到酸湯魚的味道,看着鍋裏問:“能賣我碗湯嗎?”
船頭的哥夫看看他:“你是讀書人吧?”
“是,我是去趕考的。”沈白回答。
“也不容易,你就給十文吧。”船頭哥夫裝好一碗湯給沈白:“吃完的碗放在門口,會有人收的。”
沈白排出十個銅錢給他:“多謝!”
船頭夫人給他一個托盤,裝好飯菜和湯,看着沈白離開。
“讀書人啊,就是知書達理。”船頭夫人笑道。
龍輕塵聽到沈白的聲音,打開艙門。
沈白鑽進來,坐下:“吃飯吧。”
說完撕開饅頭,把湯給他:“用湯泡着吃。”
龍輕塵點點,咬了口饅頭,非常的難吃,再吃了口絲瓜,要好點。
沈白拿起一饅頭,毫不在意的就着絲瓜炒魚蝦。
“你喝點湯嗎?”龍輕塵問。
沈白搖搖頭:“就這麽一小碗,你喝,吃點菜吧。”說完他夾起一點魚蝦給他:“很新鮮的,味道不錯。”
龍輕塵點點,就着魚蝦和酸湯吃了一個饅頭,沈白把剩下的打掃了,蔬菜都給了龍輕塵吃:“多吃點菜吧,晚上會餓。”
“嗯!”龍輕塵看看沈白:“阿落,你吃得飽嗎?”
沈白點點頭,收拾了碗筷放在門口。
晚上兩人輪流去如廁,然後用茶水洗了臉。
沈白用紙墊在頭上,然後放上衣服:“你睡裏面,蓋着被子。”
說完他拿出兩件舊衣服披在身上。
龍輕塵看看沈白點了下頭。
兩人并排躺着,船艙畢竟很小,沈白關上船艙的卡口,把月琴放在前面,防止有人摸進來。
夜晚的行船,浪頭不時打在船頭,發出啪啪的聲響。
龍輕塵心裏很複雜,絲毫沒有睡意,為什麽沈落肯帶他走呢,而且還這麽照顧他。
旁邊的人安詳的睡着,秋毫無犯,平時有點冷淡的臉此刻靜溢如玉一般。
不時搖晃的船如同是搖籃一樣,龍輕塵緩緩的進入夢中,夢到了他的阿麽。
沈白夢裏夢到了在宮裏撫琴的場景。
看到‘他’從容的撫琴,在天家面前的灑然,沈白心裏不由對此人的氣度很好奇,他心中沒有對帝王的敬畏嗎?
夢境很快,卻讓他很疑惑。
次日一早醒來,他去打水,用過早後,坐在船艙無聊。
沈白就彈起昨夜夢裏宮宴彈奏的曲子,龍輕塵看着他,癡迷的笑。
晚上去打飯菜時,船頭的哥夫好奇的問:“公子,今天是你彈琴?”
“是!”沈白笑了下。
“嘿嘿。”船頭哥夫給他裝上一大碗菜,還有一碗魚湯:“送你的,好多年沒有聽過這樣的曲子,你閑來無事就彈彈吧,讓人心裏啊飄飄然的。”
沈白點頭謝了他,返回船艙。
把事情說給龍輕塵聽,後者笑到:“阿落的琴藝,将來必定是絕世的。”
沈白聽了搖搖頭,心裏卻有點空落,畢竟這不是自己的琴藝,而是‘他’的。
娘教他的阮琴,不知道為什麽此人會彈奏出這種意境來,用完飯,沈白靠在船艙,思慮萬千,卻想不出為什麽來。
兩人躺下的時候,龍輕塵問他:“阿落,有心思嗎?”
沈白搖搖頭。
“是為了考試嗎?”龍輕塵繼續問。
“不是。”沈白轉頭看看他,龍輕塵忍不住伸手過去撫摸他的鬓角,沈白看着他的手指促促眉頭。
“睡吧。”冰冷的聲音不帶情感。
龍輕塵點點頭,握住沈白手,手指的相握之間有一種久違的安全感。
沈白沒有掙脫他,因為這種安全感他也很需要,龍輕塵看他沒有掙脫自己,有點開心。
握住他的手不放,兩個人就這樣就拍浪的船艙裏雙手輕握的入眠。
沈白夢到了楓醉園的合奏,腦子裏吹埙的子寰卻變成了龍輕塵。
早上醒來時,龍輕塵的被子蓋在他的身上,兩人僅有一拳之隔,帖在一起睡。
龍輕塵的呼吸就在自己面前,聞着他的氣息,沈白想到了烏石嘴上的情花林。
輕輕的動了下手,龍輕塵就醒了。
“再睡會,還早,我去打水。”沈白說到。
“你也再睡會吧!”龍輕塵看着他。
“我去去就回。”沈白拿起水壺出去。
江洲的路途上,近陽郡是中途要停靠一下的地方。
沈白在碼頭買了點燒餅,龍輕塵很喜歡吃。
從那天晚上起,兩人每天睡着了,都會蓋一張被子無分彼此。
沈白依然是那種冷然的表情,沒有什麽變化,卻不排斥龍輕塵的存在。
龍輕塵只當這是他的性格,少言寡語,卻內心柔韌。
只是沈白每天都會發呆很長的時間,發完呆,就會彈一些新的曲子。
有別的船艙新上的富商想拜訪他,也被他拒絕了。
沈白就這樣,性格孤傲,似乎拒人于千裏之外,但是卻讓龍輕塵很高興,當別人只能在艙外聽他撫琴時,沈白卻對着自己微閉着眼睛,輕撥琴弦。
往江洲的客船上出了個琴仙的消息不禁而走,引來不少沿途的名人的追捧拜訪,但是沈白如冰山一樣,巍然不動。
這更使得很多人認為他是一個潔然不同的名士。
“你的琴能為你換來那麽多聲譽,我的琴也能,這是命運使然嗎?”船艙裏,一曲彈完,沈白想到廣德樓的那個夢境,不禁汗顏的說到。
龍輕塵好奇的看着他:“阿落,你說的是誰?教你彈琴的人嗎?”
沈白搖搖頭:“那個人在夢裏。”說完他輕笑了下。
“你笑起來也很好看。”龍輕塵想起沈白在高夫廟說自己。
沈白看看他,輕笑兩下:“笑又不花錢。”
龍輕塵看着他挪不開眼:“那你天天對我笑吧!”
沈白放下琴,微閉眼閉目。
“阿落?”龍輕塵看看他:“你不講信用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