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幾日後,唐氏大發請帖,遍邀寧州當鋪業內同行,在唐府大肆宴請。不日,便到了宴請之日,唐陸氏在唐寧慧打點下,帶病親自出席。
好在唐秋馮在世時為人厚道,與寧州衆商家的關系都不錯。同行們都聽聞唐少丞因好賭輸鋪子一事,平素裏頭也連連為唐秋馮嘆息:“唐家老爺在的時候,為人仗義,怎麽一去後,短短幾年,唐家竟落到如此地步。”“創一番家業啊,這敗家啊,幾年都不用。”有的道:“養了這樣敗家不孝的兒子,寧願生出來的時候活活掐死倒好些。”
衆商家在接到請帖後,也不知道唐家發生何事,議論紛紛之餘便左右打探,但整個寧州也沒什麽風聲,只說唐少丞這個不孝子在外頭養了戲子,把自己夫人和孩子氣走了。其餘倒也沒什麽大事。大家一合計,都說看在去世的唐老爺面上,怎麽得也得出席這一回。當然亦有不少勢利之人,瞧着唐家江河日下,無人可撐如今這副爛攤子,便推故缺席的。
唐氏待客人來了七七八八,便也不再等,讓唐寧慧吩咐開席。掌櫃應了一聲,不片刻,幾個跑堂端着盤子手腳麻利地将各種珍馐佳釀端上。
唐氏道:“感謝大家看在我們老爺過去的薄面上,前來出席這個宴。今天邀請大家來,只有一事要告訴大家……”唐氏吩咐唐寧慧:“你來細說一下。”
唐寧慧便将當鋪收到假東珠一事毫不隐瞞地一一告知同行,她的語音清脆婉柔,将整件事情娓娓道來,在座衆人都聽得十分入神。唐寧慧道:“那騙子手握如此精美的僞珠,更用種種騙術乘機以進,我大娘恐怕在座諸位遇到這等騙子,所以特地将這蒙羞之事告知大家。望大家引以為戒,莫再上此當。”說罷,唐陸氏命唐寧慧将僞珠子取出,遍示衆人。
客人們無不啧啧稱奇,以為此珠制造極精巧,若非唐陸氏事先言明是假貨,否則實難分辨。
傳遍後,唐陸氏取了帕子,擦了擦眼角道:“在座各位老爺都是寧州有頭有臉的人物,都知道唐家出了少丞這個不孝的敗家子。是我教子無方,咎由自取。如今,我唐陸氏無一句怨言。實不相瞞,唐家本就已經極艱難了,本想靠這唯一的當鋪養活一家老小,可如今出了這岔子。我唐陸氏不過一內堂婦人,今日不得已請大家出來,除了展示這一顆僞珠給大家瞧瞧外,另外有一件事想通各位商量商量。”
“何事?唐夫人請說。”“請說,請說。”
唐陸氏道:“我想把這當鋪轉賣了,不知道在座各位有沒有人感興趣?”
為首一人周老爺道:“唐夫人,這是為何?就算出了珠子一事,可只要當鋪在,唐家總還有份家業。可若是連這唯一的當鋪都賣了的話……”
唐夫人道:“周老爺,你說的是。可是我們家少丞是個敗家子,我一個婦道人家,已是含饴弄孫的年歲了,實在無力掌管鋪子。若是大家沒有興趣的話,就當幫我們唐家一個忙,把我們唐家當鋪要轉賣的事情,與別人說道說道。哦,對了……寧慧……”
唐寧慧應聲:“大娘,有何吩咐。”唐夫人道:“來,你把方才的假珠子拿出來,當着大家的面砸了。此珠制作的如此精巧,留在世上,他日必有像我們這個的受騙人。你現在就将次害人之物搗碎,斬草除根,永絕後患,也洩我心頭之恨。”
唐寧慧應了聲是,讓仆人取出小鐵錘,用力一擊。只聽“砰”一聲,珠子立時粉碎。
周老爺猛地拍手稱贊:“好,唐夫人好魄力。”衆人紛紛叫好鼓掌:“此等假珠,切不可留在世上在害人了!”“唐夫人做的好。”
宴後第三日,一大清早,吳大師掌櫃派了底下學徒過來。那學徒走得匆忙,滿頭的大汗,見了唐寧慧,便道:“夫人,四小姐,不好了,不好了。早上當鋪一開門,便來了一人,出示那本當質票一張,囑咐我們核算本利。并取了銀票,說要取贖當品。吳大掌櫃一看便變了神色,居然是那假東珠的當票。可那……那珠子已經砸了,吳大掌櫃如今亦不知如何是好,趕忙派小的來,請夫人和小姐定奪。”
唐陸氏正在唐寧慧服侍下喝粥,聞言,霍然站了起來:“寧慧,你料事如神。他果然來了。你快去當鋪。”
唐寧慧應了聲“是”。便告辭了出來與那當鋪學徒來到了當鋪。
當鋪裏頭吵吵嚷嚷地擠滿了人。為首一人,三十多歲模樣長得眉目清秀,穿了一件藏色夾紗長袍,正在說話:“我說你這朝奉是怎麽回事?我拿了當票過來,也拿了銀票過來,你卻拿不出我典當的寶貝。當票上可是清清楚楚寫了珠子一枚,小珠子十八顆。你上面的利息寫了半年期五千大洋。我今日便帶了五千大洋,快,快把我的寶貝拿出來。”
那人見吳大掌櫃漲紅了一張老臉,便哼哼幾聲冷笑:“莫非拿不出我那顆珠子。我那顆大東珠,可是從宮內流出來的禦物,是當年慈禧太後最愛的寶貝。若是你拿不出來?我就揪你去見官,若是不想見官的話,必須高價賠償。”
那人說道這裏,對着衆人道:“大家說,是不是這個理?”一些不三不四地圍觀之人,趁機起哄:“正是,正是。”“可不是,必須高價賠償。”“不想賠,就抓他們去見官……”
唐寧慧進了店鋪後頭,讓學徒去請吳大掌櫃。片刻,吳大掌櫃快步過來:“大小姐,這個可如何是好?鋪子裏哪裏還有什麽大洋賠給那人!必是夫人将假東珠砸碎了一事傳到了那人耳中,那人趁機來敲詐。”
唐寧慧:“不錯,正是如此。不過大掌櫃先別着急,我們先去櫃臺。你自管驗當票和銀票,若是無誤的話,收下便是。”吳大掌櫃急得額頭滲汗道:“可,可我們手上沒東珠啊?!”
唐寧慧緩緩一笑,成足在胸:“走吧。”
鋪子前頭此時鬧得越發厲害了起來:“當鋪拿不出珠子,連朝奉都躲起來了。”“大掌櫃呢,快讓他出來?”“再不出來,我們可是要拉你們去見官了!”
吳大掌櫃上前:“大家不要急。請聽我說。”衆人這才靜下來。為首的那三十多歲的男子此刻神情倨傲,不可一世。
吳大掌櫃道:“這位先生,請先把五千大洋銀票拿出來給我們驗驗。”那人從懷中掏出了銀票,“啪”一聲重重壓在了櫃上,不懷好意地大聲道:“大掌櫃的,你好好驗,驗一個清楚明白。這驗好了,可須得把我的大東珠給我了。”
吳大掌櫃,仔細驗過了銀票,轉身不安地瞧了一眼唐寧慧,方道:“銀票沒錯。”那人哼哼兩聲:“既然如此的話,那我的大東珠呢?”
唐寧慧這才從吳大掌櫃身後出來,從錦袋裏掏出東珠,放在櫃臺上:“這位先生,也請你驗清楚。這麽大的東珠,價值連城,可別弄錯了。”
那人和他帶來了一些潑皮流氓都一下子目瞪口呆傻在了那裏。饒是吳大掌櫃見多識廣,亦和學徒們錯愣住了。
不過,吳大掌櫃很快反應了過來,一張老臉笑開了花,道:“這位爺,請自個兒對着當票上的描述瞧仔細了。不送,您走好。”當票上照慣例是寫破珠子一顆及小破珠十八顆。碩大的破字,其餘描述皆是吳大掌櫃龍飛鳳舞寫成的,除了金額數字外,難如天書。
那人辜辜地站在那裏,端詳又端詳地,看了好半天,知道自己是偷雞不成蝕把米,最後袖子一甩,帶着一群人狼狽而去。
吳大掌櫃待那群人離開後,抹了抹額頭的冷汗,又驚又喜:“四小姐,這到底是怎麽回事?”唐寧慧笑了笑,道:“其實很簡單不過,都不過是用假珠子騙人而已。那天酒席間傳的珠子是他那個假東珠原物,但砸的是事先預備的另一顆假珠子。那日這麽多商家,此事必在寧州城裏傳得沸沸揚揚。騙子聽了之後,便以為原物已經無,正好趁機敲詐。那人真真是人心不足蛇吞象。他若是沒那麽大的貪念,這個法子便是行不通的。”
吳大掌櫃連連點頭:“不錯,真的是貪念害人啊。”
假東珠一事後,唐陸氏心底對唐寧慧頗為刮目相看,連平日的神色也親近了幾分。這日,陸大娘侍候她喝藥,唐陸氏無意中說了一句:“想不到她小小年紀竟有如此主意,可恨不是托生在我肚子裏。我生的幾個,若是有她一半,我亦可以放心的撒手而去了。”
陸大娘在旁寬慰道:“夫人,那丫頭不過是個庶出。雖然少爺現在有些不走運,但怎麽也是唐家嫡子,小姐們如今雖然嫁的遠,可姑爺們哪一家不是世家大戶。那丫頭怎麽可以跟夫人的少爺小姐們比。”
唐陸氏嘆了口氣道:“你一說,我便想起了寶慧和雙慧。寶慧遠嫁重周,雙慧遠嫁海川,雖然嫁的是好人家,可是山水迢迢。你看,我如今病卧在床,寶慧懷了孩子,雙慧又要侍奉公婆,想見一面也難。唉,早日如此,我當日寧願她們嫁寧州普通人家,也好日日團聚,不必骨肉分離。”
唐陸氏的目光落在遠處,又道:“有道是,出嫁的女兒雖在夫家生活,可一旦出事,仰仗的還是娘家兄弟。可如今,少丞如此不争氣,萬一寶慧,雙慧有什麽,也無人可以給她們撐腰啊。”
陸大娘趕忙:“呸呸呸,夫人說的是什麽話。”唐陸氏蒼涼一笑,緩聲道:“我這幾日啊,倒是在思量寧慧這丫頭的婚事。可惜啊,我們如今的唐家已經無力為她訂一門好親事了。”
陸大娘眼珠子咕嚕一轉,壓低聲音道:“怎麽就沒好親事?聽說那城東的吳大爺要續弦?”唐陸氏盯了她一眼:“那人比去世的老爺還大數歲?”
陸大娘道:“還有,米鋪的王少爺?”唐陸氏遲疑道:“是不是已經死了數房妻室的那個?聽說他克妻。”
陸大娘道:“夫人,奴才倒是要說句心裏話,請夫人莫責罰。”唐陸氏緩聲道:“你說說看。”
陸大娘道:“奴才跟夫人這麽久了,一心也為了夫人好,為少爺好,為唐家好。以如今看來,要不給少爺換條路走走?”唐陸氏道:“換條路走?”
陸大娘道:“比如像陸家先祖一樣捐個官。少爺讀了那麽多年書,肚子裏都是墨水。要不夫人想想辦法讓少爺走走官路。”唐陸氏倏地擡眼,然後又緩緩垂了眼簾,沉吟不已。半晌,才說了一句:“你說說輕巧。可真要走路子,哪有如今簡單。若是老爺在的話,或許還有幾分辦法和把握。”
陸大娘這才附耳道:“夫人你先留意着。如今不是好些達官貴人喜歡納洋學堂的女學生做妾嗎?”唐陸氏目光閃了閃:“你是說讓那丫頭?”陸大娘道:“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如今老爺不在,她那親事還不是夫人說了算。若是少爺可以走上官道,哪怕把那丫頭送去給人家坐丫頭亦不過分。她難道指望少爺不好,唐家不好?”
唐陸氏一直沉吟不語。她默默無言地喝了藥,擺手示意陸大娘出去。
這一日旁晚,唐寧慧回家,門房阿四便道:“四小姐,陸大娘說了讓你回來便去夫人房裏。夫人有事找你商量。”
唐寧慧點了點頭,徑直穿了院落,來到唐陸氏的卧室。唐陸氏在陸大娘攙扶下,在院子裏散步。見了唐寧慧,唐陸氏吩咐陸大娘:“你下去吧,讓寧慧扶我去房裏休息。”
唐寧慧趕忙過去扶着唐陸氏。因走了片刻,唐陸氏有些氣喘。唐寧慧忙倒了杯溫茶服侍她喝下。
唐陸氏平複了氣息,方道:“你大嫂帶了你侄女們一直住在吳家也不是辦法?你前幾次去瞧她們的時候,說吳家的人擋着不讓見。這事終究是你大哥少丞理虧,也是我們唐家理虧。明兒你休息,買些禮物,再瞧瞧去。我想吳家這次應該不會再攔着你不讓見了。”
唐寧慧應了聲“是”。唐陸氏從榻後取出了個雕工精美的盒子,摸出了幾枚銀元,遞給了她。唐寧慧推遲:“不,大娘我有。”唐陸氏道:“你拿着吧。吳家是大戶,我們如今的日子雖然不如你爹在時,可也不能讓他們小瞧了去。”
唐陸氏又取了一對瑪瑙耳墜子塞到她手裏:“這些年,大娘也沒給過你什麽好東西。這個你拿着。這副墜子還是大娘從娘家帶來的。你一個女孩子家,平日裏太過素淨了。”唐寧慧低垂眉目,低低地道:“大娘……”
唐陸氏似也極感傷,道:“寧慧,大娘……算了,都過去了,不說也罷。你回去吧。”唐寧慧應了聲“是”,帶上門而出。
唐寧慧捏緊了墜子,眼前浮起了母親虛弱的聲音:“寧慧,以後好好聽你爹和大娘的話。你別怪你大娘,你還小……唉……這些女人之間的事,為娘希望你一輩子也不用明白。你要好好孝順你爹。”
唐寧慧第二日買了禮物,坐了黃包車前往寧州城西的吳家。白如懿的堂姐嫁因婆婆去世的早,如今已經吳家的掌家夫人了。唐寧慧前兩次來拜見,她因氣憤堂妹遭遇,便故意冷淡唐家的人。這一次唐寧慧求見,她便知不可太過,便讓人引進了小廳,端茶端點心的。一直冷落了一個多時辰,才慢騰騰地來到了小廳。
唐寧慧趕忙起身:“吳夫人好。”吳夫人點了點頭,不冷不熱地道:“唐小姐,讓你久等了。因過幾日便是中秋佳節,這不整個府邸都在為這節慶準備。招待的不周,請你見諒。”
唐寧慧:“夫人貴人事忙,能抽空見寧慧,寧慧已是感激不盡了。”吳夫人這才神色微斂,招呼道:“唐小姐請坐。”
唐寧慧坐下後,才笑笑道:“吳夫人,既然你這麽忙,我就開門見山地直說了。大嫂的事,确實是我大哥不是。我大嫂心裏頭傷心難過,我都知道。吳夫人……你看怎麽樣我大嫂才能消了這口氣呢?”
吳夫人端起茶盞,姿态優雅地翹起了蘭花指掀了茶蓋,緩緩地飲了一口,方道:“如懿跟我說過,整個唐家,你是個明白人,也是個心地良善之人。如今看來,倒是不假。唐家妹妹,不是我故意為難你,只是我咽不下去這口氣。你說,我們如懿到底是做錯什麽了,她從肅州遠嫁到這裏,進了你們唐家後,她勤儉持家,上孝順婆婆,下侍候夫君,哪分哪樣能挑出半點毛病。雖然是沒有給唐家生下子嗣,可她年紀輕輕,時日還長着呢。可你大哥,我的堂妹夫,平日裏不憐惜半分,居然還在外頭……唉……”
唐寧慧默不作聲地聽,到了最後才接口:“是,吳夫人,是我大哥不對。是他一時昏了頭,這不,我娘把他鎖在祠堂面壁思過。他也知道錯了。請吳夫人給我大哥一個機會吧?”
吳夫人嘆了口氣:“早知今日何必當初呢。”唐寧慧見她口中語氣漸緩,趕忙趁熱打鐵:“吳夫人,實不相瞞,這些日子我大娘的身體一直不好,她心裏頭亦惦念着大嫂和幾個侄女。這不都快中秋了,所謂中秋人月兩團圓,請吳夫人幫忙出個主意。”
吳夫人淡淡道:“你先回去吧。所謂解鈴還須系鈴人。怎麽讓如懿堵這口氣的,就怎麽讓她消氣。若是唐老夫人問起來,你亦把這句話原封不動地告訴她。”唐寧慧忙道:“謝謝吳夫人。那我這就告辭了。”吳夫人道:“那我就不送了,唐小姐慢走。”
第二日,唐少丞帶了四擡大轎敲敲打打地親自前往吳家,給白如懿賠罪,指天發誓再不會犯。
吳夫人在屋子便也勸道:“好妹妹,唐家把那戲子趕走了,姿态又擺得如此之低。事到如今,我這個做姐姐的也只有勸你一句,回去吧。他今日這麽大張旗鼓地來給你賠罪,看來你那庶出的小姑子确實是個極明白的人,一點即通。記住了,這次回去一定要把你家夫君那些個不好的性子好好收一收。還有,對自己好些,別再跟以前那般傻傻地,得空就到姐姐這裏,吃吃茶打打牌聽聽戲。”
白如懿對唐少丞又愛又恨,如今也說不出什麽話來,只得低低地應了一聲。
唐少丞推門進屋,見白如懿原本因生産而豐腴的背影竟消瘦的不成模樣,一身夾紗旗袍盈盈蕩蕩。他向前喚了一聲:“如懿……”只見白如懿一直背對着他不肯回頭,肩膀微動,顯然在抽泣。
唐少丞與她年少成婚,倒不是沒有感情的。那時養戲子,亦不過是被狐朋狗友叢恿,貪了一時之歡。吵架時說的亦不過是氣話而已。如今見她模樣,心裏也疼得緊,伸手将她摟在懷裏:“如懿,是我的錯。我發誓,我這輩子若是對你不起,定叫我不得好死。”
白如懿還是不肯回頭,唐少丞撫上她的臉頰,摸到了一手的冰冷濕潤。唐少丞摟緊了她:“如懿,如懿,是我的錯,都是我的錯。你莫哭了。”
白如懿到底是心軟,帶了孩子們回了唐府。唐少丞倒也是收了性子,除了不在外頭流連外,對她比往日亦好了不知幾分。唐陸氏見兒子兒媳經這一事,反而好了數分,心裏頭也歡喜,病也日漸起色。這時候,白如懿又傳出了懷孕的喜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