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郁清沒怎麽費力地拉着一車扶貧物品回靈府。
這期間小靈獸站在小拉車上,和以前一樣一直看着郁清,可郁清注意到他的情緒不太對。
以為他是想以前的事了,郁清對此毫無辦法,他現在還沒那個能力把小靈獸送回去。
“如果你想回去,可能還需要一段時間。”郁清根據自己對靈力的吸收情況,預估了一個大概時間,“一個月左右。”
一個月左右,至少他應該有了自保的能力。
小靈獸忽然僵硬,沉默地低下頭,雙眼沒再看向郁清。
郁清一路沉默。
小拉車停在山洞門口,郁清的手剛從拉杆上放下,立即被一只毛茸茸幼崽緊緊抱住。
手被抱在最柔軟的地方,力度緊實,生怕被抛棄了般,柔軟的犄角一下下委屈的蹭在手腕上,郁清心上那一點煩躁就這樣被一點點蹭掉。
小靈獸松開一只前爪,放在郁清手腕上劃來劃去,然後擡頭看向郁清,喉嚨裏發出意味不明的聲音。
郁清細細回想柔軟前爪的走向,稍微愣了一下,驚訝地看向小靈獸,“不走?”
小靈獸剛在他手腕上寫的是“不走”兩個字,不僅能聽懂人話,還懂文字,這着實讓郁清愣了一下。
“咕呼。”
小靈獸點點頭,緊張又專注地看向郁清,他不想回到那個皇宮,被黑暗籠罩的冰冷皇宮。
“那就不走。”郁清聲音溫暖:“一直留在這裏。”
說完這句話後,小靈獸顯然開心得不行,他順着郁清胳膊爬到郁清的肩膀,小心翼翼地看向郁清,沒在他眼裏看到任何不快後,鼓起勇氣抱住郁清的脖子。
郁清脖頸纖長,他的大小正好卡在郁清脖子下,四肢小爪也正好圍住郁清的脖子,緊密相貼。
宿熔安靜地聽着他脖頸處讓他安心脈動,心裏安穩得好像連心髒跳動都變得輕緩了。
郁清輕笑一聲,沒阻止他的行動,被這樣抱住就像圍了一條絨毛密實的溫暖圍脖,隔絕寒氣,暖意入體。
這樣的輕笑,一般是沒有聲音的,正好貼在脖頸上小靈獸卻能感受到笑聲的震動,他抖抖耳朵,盯着雪白的脖頸看得入神。
前爪輕輕觸碰,在夜明珠光下細膩溫潤的脖頸上,一筆一畫寫下兩個字,緩慢又鄭重,心裏想着如果能把這兩個字永遠刻在這裏就好了。
脖子上傳來一陣酥癢,郁清忽略那種感覺,仔細感受前爪的走向,前爪停下的同時,郁清道:“宿熔,你的名字。”
耳朵聽到他叫自己的名字,前爪感受到自己的名字在他喉嚨裏的震動,宿熔幸福地點頭,一雙眼睛從未有過的亮。
郁清想了想對這麽小孩童該有的昵稱,“熔熔?”
脖子上的小靈獸僵硬了一下,接着激動地蹭,要鑽進他的脖子裏一樣,郁清如此簡單的就被一只小火爐一樣的毛茸茸治愈了。
坐在洞口的蒲團上,郁清把脖子上的毛茸茸拿下放在自己雙腿上,翻個身,露出毛茸茸的腹部。
腹部上手指的力道恰到好處,宿熔舒服地想要眯起眼睛,又強迫自己一定要冷靜,不能有絲毫不專注,他沒能把自己的名字留在他的脖頸,但他要把他的名字永遠留在了自己的腹部。
郁清。
以宿熔的方式互換了名字後,郁清把他放在自己肩膀上,開始拆外面一堆東西。
宿熔這次沒有別扭,還主動幫郁清拆東西,在郁清看不懂空間折疊床時,他給郁清演示,按下按鈕,把一塊小板子變成一張穩固的床。
折疊床,太陽熱水器,智能鍋……一件件看得郁清新奇不已。
看到他眼睛那麽亮,宿熔心裏壓下心理那股不安和不開心,更積極地幫郁清拆包裹。
送來的東西還有營養液,郁清第一次嘗試這種東西,新鮮感壓過了其他,經常喝的宿熔面上沒顯出任何不喜,乖乖用營養液解決了下午飯。
或許是很乖的孩子有糖吃,剛喝完營養液,那只手又像之前那樣落在他身上。
因為紀達峰如此異常地提起,宣布了好消息後,女皇請大家在皇宮用餐,餐前大家就是在這一刻進入直播。
直播間裏的人數驚到在座的所有人,紀達峰說有十分之一的蟲族看,大家預想的是有十分之一的蟲族看過,看了後去做其他的事很正常,同時在線的人數有這其中幾分之一就很好了,沒想到比十分之一還多的蟲族正在實時看。
“這個時間點他們不去吃飯嗎?是下班高峰期吧。”有人問。
“是下班高峰期啊,晚上不睡覺都想看,下班的時候能不看嗎?”紀達峰道。
其他蟲目瞪口呆。
這是有病嗎?
等感應鏈接上,目瞪口呆變成雙眼失神,包括女皇在內,每一個蟲族臉上神情何止是迷醉。
看來有病的是他們。
紀達峰感受過這種神奇的感受,在這時都差點控制不住想變回原型,何況第一次感受到的蟲族,如果不是女皇在這裏,他們不能冒犯,死死地壓制住,皇宮輝煌的餐廳中可能就要出現幾只不蟲不人的生物。
他們雖然不能實際接受到那股春風化雨般的能量,但能感受到宿熔的感受,只是這樣,從未有過的舒爽又安心的感覺,将他們徹底淹沒,無法思考。
蟲族們閉上眼睛,這一定是世界上最舒服的體驗。
輕柔治愈的能量,在他們的血管春風般緩緩流淌,滲入骨髓,安撫每一根暴躁疲乏的神經,那一根根神經因為這種直擊靈魂的感覺,幾乎要蜷縮起來,身體裏春風流過,生機煥發。
女皇比別人感受更強烈,戰場上留下的舊疾這些年都沒能完全調節好,那種隐隐的疼痛和昏沉沉的疲乏,常常會冒出,尤其是懷孕後,幾乎沒片刻消停。
陳年經久的淤塞好像被疏通,久違的輕盈感讓女皇一掃陰郁,心曠神怡,舒爽萬分。
或許是那種感覺太美妙,又讓人安心,她肚子裏那顆蛋動了一下又一下,似乎也很喜歡這種感覺,迫切地想要的觸碰。
一開始被這種感覺淹沒,蟲族們沉迷其中不能自拔,好不容易清醒一點,有心力看向試煉地裏的情形,一睜眼看到面前的人,再度愣住。
只是看到這個人,他們就知道這種美妙的感受是他給的,世上不會有第二個人。
他給人的感覺和那股力量毫無二致,極致的怡人。
眼畔含霧,他眼裏春柔夏輕。
“這、這是誰?”
紀達峰看了一眼女皇,說:“是在試煉地收留太子的人。”
財政大臣看了許久,忽然道:“你是給太子送物品,還是給他送?”
還用問嗎?紀達峰剛要說,財政大臣又問:“送的夠用嗎?不再送一次?”
紀達峰:“……”
衆人紛紛點頭,眼睛離不開光腦,心神都在這個人身上,除了和他相關的消息,什麽都不能讓他們分神。
“要送要送!”
“我可以去送!”
“這點怎麽夠,我們是不是要在那裏開辟一條商業街?”
“剛才你說的什麽你還記得嗎?”紀達峰問財政大臣。
“我說什麽?我哪有說什麽?”財政大臣腦子不清楚,想不到任何其他消息,心裏裝的,腦海裏想的都是一個人,“我是不是誇你送的好?”
紀達峰:“……”
剛才被提起就冷場的宿熔,舒适開心的抱住郁清衣角滾了一圈,今日的幸福已超過他的承載力。
不過,等郁清拿起物品裏的被子時,宿熔的幸福好像被按了暫停鍵。
被子是星際最好的,鳥族出口最高規格,上面貼心地貼着一張“已幹洗”的标簽,拆開來可以直接鋪在床上用。
蟲族們看到郁清拆包裝,想到郁清今晚将蓋這床他們精心準備的被子,又激動又驕傲。
好想好想承包這個人的一切,把最好的東西都放在他面前,永遠養他。
只是想想就激動地露尾巴,可以想象此刻蟲族們有多期待,一個個眼巴巴地盯着光腦,生怕錯過一秒鐘。
在包裝袋裏薄薄的被子拿出來立即變得蓬松柔軟,郁清把被子和枕頭都放到床上,囑咐宿熔去泉水邊洗漱。
本來他可以給宿熔施一個清潔術,但他靈力有限,不如省出來給宿熔調節身體。
他喜歡幹淨,自己身上的衣服是法寶,自然纖塵不染,宿熔很聽話,身上傷口很快恢複後,每時每刻都保持清爽幹淨,非常自覺。
可是今晚幼崽有些不一樣。
他身上彌漫着一層低落的氣息,小爪子不斷扒拉着被子和一邊的衣服,漸漸變得急躁,喉嚨發出不安的低吼。
郁清安靜地看着,忽然明白,下午幼崽表現出的低落和失神,不是因為懷念以前的生活,而是因為這些東西。
或許是不喜,或許是它們讓他想到了什麽不好的事。
正在焦躁地扒拉被子的宿熔,突然被人提了起來,身體立即緊繃。
下午因為自己控制不住的低落,郁清說送他出去,現在又被他注意到了,不知道會怎樣。
他其實想忍着的,可是他高估了自己,真的忍不住。
宿熔緊張地看向郁清,而郁清卻問他:“不喜歡?”
宿熔不知道該怎麽回答,他知道,他莫名這知道這個人喜歡乖的,喜歡不麻煩的,可是他不想騙他,就是想說不喜歡。
他不喜歡,很不喜歡。
不是單純地不喜歡這些東西,是不喜歡這些東西背後的意義。
他這兩天在這裏過得太幸福了,今天看到“蟲族”兩個字,那些灰暗的,冰冷的記憶鋪天蓋地而下,他很害怕。
害怕郁清和其他所有人一樣,害怕郁清被拉走。
其實在蛋殼裏最後最兩年,他是有意識的。
整個蟲族放棄了這顆蛋,總管生怕女皇看到這顆蛋心生不悅,把蛋移到帝國皇宮最偏遠的地方,囑咐人注意點。
對這顆十年都沒動靜的蛋,仆人們當然不會再花心思照顧,但他們又怕蛋被摔碎或出現其他意外,于是把這顆“死蛋”鎖在一個鐵籠子裏。
後來幾十年,周圍的仆人換了一波,這顆蛋被徹底遺忘在陰暗的角落裏。
破殼前兩年,形成宿熔最初意識的是鎖鏈,是陰暗,是無盡的孤獨,是逐漸意識到的遺棄,這些組成了他最初的意識,也在破殼前最關鍵的時刻,形成了幼小心靈的心底世界。
後來發生的那些事為這個世界添磚加瓦,逐漸成型,難以磨滅,直到遇見這個人。
小幼崽緊張地抓住唯一的明亮和溫熱,倔強又焦躁,其實是在掩蓋內心的不安。
他知道蟲族是多麽冷漠的種族,能絞盡腦汁地送來這些東西,足以證明他們有多喜歡這個人。
他才想到,他什麽都沒有,他還是被蟲族掌控的幼崽,而蟲族帝國什麽都有。
眼眸灰暗的幼崽還沒表達出不喜歡,就被放到桌子上,郁清把床上的被子、枕頭全部收起,床也被重新折疊好,全部一起移出山洞。
“不喜歡,我們就不要了。”
不管剛才是什麽心情,在這一刻,所有蟲族心裏都難受地緊縮了一瞬,他們看向那個幼崽,心情前所未有的複雜。
作者有話要說:
想要花花,打滾求花花,如果不給,那我明天再來打滾(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