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9章 艱難抉擇
曼德拉和戴蒙談了許久,戴蒙從對方的口中得知了一個自己并不熟悉的父親。
活在那個時空裏的金發碧眼少年開朗而又淘氣,不喜歡貴族身份的束縛。他的父親德維特也曾獨自一人闖蕩過黑暗森林,想方設法試圖渡過南方那恐怖的天塹。他的父親帥氣而又勇敢,不少的貴族,甚至精靈族少女都朝他伸出過橄榄枝。
“還有男的。”
曼德拉眨眨眼,小聲地告知了戴蒙這件事情,這個長者用一天的時間将戴蒙不知道的那些美好告訴了他,他們沉浸在已經逝去的時光裏,最後曼德拉感嘆着放下酒杯。
“如果,孩子你如果真的觸碰到了空間魔法。”亡靈摩挲着酒杯:“你,不求你不去專研祂,而只是當你觸碰到祂的時候,請你三思。北方持劍堂有權幹預伊萊的政治,但是無權幹涉整個天下,更別說怡萊了,可是作為一個不死的長者我有義務勸告後人。”
戴蒙握緊酒杯,曼德拉拍了拍他的肩膀:“空間魔法代表的不僅僅是純數字的美,祂立足于現實之上,與皇權還有政治牢牢相扣,只因為戰争實在是太可怕了。”
戴蒙喝了一杯又一杯的酒,臉上略微有了一點血色,曼德爾看了一眼手腕上不斷變化着顏色的石子,決定起身告辭。“怡萊從來都不歡迎我,等肖那個賤人發現我就太遲了。”他推回拉出來的椅子準備離開,戴蒙突然喊住了他。
“我想問您最後一個問題。”
亡靈點點頭,示意他說。
“我父親的靈魂是什麽時候出現的?”
曼德爾笑了,他抓了抓後腦勺:“你以為我們當初為什麽不在你年幼的時候就到達康普頓莊園對你進行教導?當然,我們知道你觸碰了你父親留下來的禁忌,于是覺得你知道了什麽,但是嫌棄我們北方貧窮不願意過來。”
他啪的一下雙手一合,将戴蒙從猜疑中驚醒。
“就是您十四歲那年拿到南方魔法學院邀請函的時候,雖然沒有想到你觸碰了禁忌以後不會回複我們,但是你父親的靈魂就是那個時候過來的。按照你們現在狀況來說,他遇到了周思澤,并對你的男朋友非常滿意。”
亡靈的身影消失在門後,留下戴蒙一個人坐在那裏,他側過頭,腦海中無數的思緒翻滾着,但是卻沒有一條被他認可。這位大魔法師猛地喝完最後一杯酒,然後起身回家。
周思澤還沒有起來,臉色看上去很差,戴蒙坐在對方的身邊,手裏拿着周思澤的衣物,猶豫很久以後還是沒有使用追朔魔法。這個大魔法師一路走回來,他想了很久,想了很多,有關北方持劍堂還有南方魔法學院之間的角力;有關盧德斯封閉的國界線還有怡萊星星點點排列的傳送陣;有關自己的父親德維特還有母親羅薩琳德之間的事情;有關自己的出生還有未來,以及自己到底在尋求什麽。
這應該是一個很漫長的故事,從他還是一個孩子,十二歲那年剛剛展示出空間魔法天賦的那一刻起,就存在的故事。
最初的指路者就是在那個時間消失的。
桃樂絲也是在那個時間來到康普頓莊園的。
周思澤……也是在那個時間出現在自己身邊的。
盧德斯王國的各種魔法試劑和藥物從他十二歲以後開始逐漸被管控,身邊的交流圈子也越來越狹隘,與父親交好的貴族逐漸失去了聯系,莊園越來越荒蕪,各方的探子也逐漸地增多。
戴蒙從自己的思緒中醒過來,看向睡夢中的周思澤,他撫摸上對方的額頭,将一個恐怖的猜想壓了下去。
應該不是周思澤見到了父親的亡靈,而應該是父親的亡靈見到了周思澤。
就算無數的亡靈之花被染成了黑色,我也相信你只是不小心遇見了亡靈。
我愛你,我也希望你是愛着我的。
戴蒙用盡全身的力氣不去想那些曾經發生了的事情,或者自己已經猜到的事實。他松開握緊周思澤手腕的手,捂着額頭站了起來,他關上門,飛快地退到了旁邊的房間。
巨大的落地鏡照射出戴蒙的身影,他的手指放在鏡面上,小聲地呼喊了康德拉的名字。
“怎麽了?”
“頭又開始疼了。”戴蒙捂着腦門:“你說過的大魔法師不能越過法聖設下的屏障,那麽法聖與法聖之間呢?”
“你,”康德拉一臉擔憂:“你只說過你遇到了法聖并産生了不快,沒有和我說過這個,戴蒙,這可是快有一年多了!”
“她只是個法聖!”
“誰,她是誰?”康德拉舉手無措,只能隔着鏡子問:“別回避我的眼神戴蒙,整個怡萊女性法聖屈指可數,我完全找的到是誰,到底怎麽了?”
這個金發魔法師撐着鏡面,低頭沉思許久,最後他擡起頭:“桃樂絲對我施展了法術,但是我不确定到底是什麽。”
康德拉倒吸一口冷氣,桃樂絲可是整個帝國排名第二的法聖。與擅長計算和理論的他不同,那是希文家族培養出來的下一任族長,在戰鬥和計謀的方面,不可能會低于常人,這個年老的魔法師猛地将手伸向鏡面。
“不要動,讓我看看。”
老人嘗試着想要穿過鏡面觸碰對方,但是失敗了,他在鏡子那一頭氣急敗壞,不停嚷嚷着要對方直接過來。戴蒙低着頭,只是突然問:“法聖與法聖之間,到底能不能沖破已經施展下來的魔法。”
“不能。”
戴蒙不可置信地看着對方,老人很是傷心:“這個世界是充滿制約的,戴蒙。法聖與法聖之間幾乎不産生沖突,是因為他們知道一旦動手必定就是你死我活。等級之間存在實力的差距,而平級之間的差距,是沒有方法可解的。就是一點,同一級別任何學科不分高低貴賤,進入這個臺階後所有的魔法都是一樣的。”
鏡子那頭的少年愣了許久,康德拉想要勸解對方,可是戴蒙突然笑出了聲,少年後退一步,放聲大笑起來,在那個空空蕩蕩的房間裏笑得不能呼吸,嘶啞地笑聲穿過了鏡面,讓老人暗自心驚。
康德拉剛想開口,房門突然被推開,一個人影出現在鏡子那一頭,康德拉聽見有人喊。
“戴蒙?怎麽了?”
那個魔法師停下了大笑,轉過身,緊緊地抱住了身後來人。康德拉才看清對方是誰,周思澤有些羞澀地和他點點頭行禮,然後将注意力轉移到了戴蒙身上,這個黑發的指路者輕輕拍着戴蒙的背,無比擔心地注視着他的學生。
鏡面慢慢暗了下去,康德拉從周思澤最後那個溫柔地眼神中覺得戴蒙應該沒有事了。他用天鵝絨遮蓋上鏡子,略微疲憊地揉了揉眉間。這個這麽多年從未踏足過政治,也從未在怡萊皇室決策上有過任何怨言的老人第一次感到了疲憊,他伸手推開窗,下方就是南方魔法學院來來往往的學生們。
他遇到過甚多天才,沃爾布加家族中也不乏有許多的好苗子,但是身為皇子,就必定需要做出犧牲,這一點他是明白并且支持的。于是這麽多年,他看着不少适合或者不适合的學生走上無數的道路,都從未進行過阻止。
可是,南方魔法學院可以為皇室服務,但絕不低頭又是什麽意思呢?
這個老人長嘆一口氣,目光落在廣場前那巨大的雕像上。到底是因為惹怒了皇族所以千百年來跪地不起,還是以為需要被銘記,所以才要被人敬仰?
昏暗的房間裏,灰塵一點點落下,戴蒙猛地抓住周思澤的手,他盯着對方的雙眼:“我們離開吧。”
“現在就走?”
“現在。”
他們倆來不及收拾什麽衣物,也帶不走什麽錢財,可是戴蒙已經在這裏生活了太久,這一邊是他專心科研的地方,而原來的老房子則是他和周思澤住過的區域。有太多的東西難以取舍,那些珍貴的手寫資料還有記錄在桌面攤開。戴蒙抓住周思澤的手腕沖向長廊,指路者懷中箱子一松,無數的卷軸在地面散落。
“等等!”
周思澤掙脫開戴蒙的手掌,轉身去撿那些東西,戴蒙轉身阻止,就在周思澤剛剛觸碰到其中一個卷軸的時候,那種熟悉地感覺突然湧了上來。
“別,別!”
他的心髒開始急速地跳動,周思澤看着戴蒙想要伸向自己的手,但是下一秒還是錯過了,他沒有抓住那卷卷軸,也沒有握住戴蒙的手腕。
破舊的摩天輪上,鋼材摩擦吱呀尖叫聲,一個孤獨的身影坐在破舊的車廂裏逐漸抵達了最高處。維德從破損了的窗口看向那個燈火通明的城市,他笑了笑,小聲地說。
“他們說,在最高點接吻的人可以得到神明的祝福,永遠的在一起。”
他用怡萊語說的,沒有人聽得到,準确地說這個世界也沒有人聽得懂。他身前的地板上有一枚精致的金幣正在不停的旋轉,正是他交給周思澤的那一枚。
“錯誤時間的東西果然帶不去呢。”
他舉起手,小口小口地哈着氣,白色的霧氣在空氣中彌散,南方的冬天徹底已經來到。這個法聖笑着揉了揉手指,一個小小的火團出現在指尖上。他操控着那個火花,整個箱體突然猛烈地一晃。
周思澤出現在他的面前,淚流滿面。
“你見過他了,他應該還……只是一個大魔法師?”
“夠了,夠了,”周思澤捂住臉頰,用力擦去淚水:“說吧,到底要怎麽樣,如果你說已經發生的事情無法挽回,但至少要讓我擁有在以後時間裏可以挽回的機會!”
周思澤用力吼了出來,車廂微微搖蕩,終于升到了最高點。維德站起身,脫下了手套,他掐滅了火焰,這麽久以來第一次正視周思澤的雙眼。
“那就去觸碰時空,了解時空,研究時空,唯有如此,周思澤。”
他舉起那枚金幣:“可是就算如此,該發生的事情還是應該發生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