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3章 暗探
“可,可我是他的指路者。”
雷蒙德死死抓住法杖,鮮血落在光潔的地板上,這個指路者不住地哀求:“我的任務是記錄馬卡斯所做的一切,而他作為一名皇子已經盡力了,女王陛下,我有必要在重要的時候彙報……”
“那你是在怪我給馬卡斯拖了後腿嗎。”
她慢慢抽起法杖,雷蒙德疼得眼淚都流了下來:“不,我不求您繼續給他這個位置,也不求您保留他的姓氏,我只求您給他一條生路。您明白的,如果不是他這麽多年在暗處掌控,您絕不可能一次性就把迪蘭克家族的勢力拔出幹淨!他,他已經很聽您的話了。”
羅薩琳德不為所動,在她看來,這已經逐漸變成了一場鬧劇。女王手指漸漸握緊,雷蒙德見事情已經徹底無法挽救,迫不得已開口。
“可是馬卡斯他并不是您第一任丈夫,請不要因為外貌相似就把所有的罪過都推給他啊!”
全場悚然,在場其他人大氣都不敢喘一下,羅薩琳德倒吸一口冷氣,正欲開口。厚重的橡木門突然被人敲響,羅薩琳德控制了呼吸片刻才開口讓外面的人進來。首席法聖肖走進了房間,對地面上的血跡視而不見,他恭敬地低下頭。
“大皇子堅稱自己什麽都不知道,并且咬定他身邊那位名叫吉恩的貴族是您派來的暗探,他所做的一切都是吉恩指揮和誘導的。”
羅薩琳德愣了一下,看向了雷蒙德,對方一臉的震驚。女王慢慢地眯起了眼,然後俯下身仔細審視了雷蒙德片刻,她擡起這個指路者的下巴。
“他說,吉恩才是暗探是吧。”
“對,大皇子一直這麽堅持。”
“裝傻也要裝得……”羅薩琳德嗤笑了一聲,正欲松手,突然喃喃自語到:“不對。”
雷蒙德愣在那裏,羅薩琳德深吸一口氣:“是啊,是啊,不和他父親相同,不和他父親相同那倒是真的。”
她手指用力,捏緊了這個指路者的下巴。
“那就這樣吧,你去給我完成一件事。”
巨大的鐘聲在空氣裏回蕩,周思澤就算坐在酒館裏都聽見了皇宮中那口巨大的大鐘發出的響聲,艾維斯悶不做聲地喝下一杯酒,聽着鐘聲小了下去。
“我還以為是魔武雙修的意思,”周思澤抓了抓頭發:“‘右手握劍’表示的世俗的權力,而‘左手的權杖’則表示的是為皇室所用的學識,那麽成為‘人’就是奉獻自己。”
周思澤不可置信地重複了一遍:“那,那成為皇室成員有什麽好的,這不是連骨頭都壓榨幹淨了嗎?”
“是的,無論如何皇室成員都要為這個國家奉獻自己的一切。”艾維斯搖晃着酒杯:“可是也不是這麽說,生下來就享受了最好的教育還有資源的皇室成員們,等到帝國需要的時候,本來就應該說一不二的奉獻自己的一切。”
“你們的覺悟還真高啊,要是有人不願意怎麽辦?”周思澤扭頭看着窗外,一臉好奇。
“就,”艾維斯一口将酒飲盡:“像大皇子這樣呗。”
雷蒙德沖出皇宮,手上的鮮血滴答落下,但是他沒有在意。這個大魔法師在皇宮門口摔了一跤,然後掙紮着起了身,巡邏的騎士們無聲地注視着他,誰都知道他曾經是大皇子的指路者,大魔法師踉跄幾步,然後從某個馬車夫那裏弄來了一匹馬。
他扔下了自己所有的錢財,騎着馬在人流擁擠的大街上逆行,巨大的鐘聲在他身後響起,雷蒙德不顧眼角滲出來的淚水,不顧一切的向着城門方向前行。
鐘聲響起,無數的飛鳥驚起。曾經人來人往的城門外,此刻除了他們一個人也沒有。騎士長看着身前這個高大的身影嘆了一口氣,他揮揮手一名騎士上前,騎士不耐煩的收起了長劍,狠狠地一腳踹在了馬卡斯的膝蓋上。
這個帝國曾經的大皇子跪倒在了地面,身後的騎士舉起手,淺灰色的魔法在對方手掌間萦繞。就在要徹底廢掉馬卡斯的那一刻,有人騎馬飛馳而來。
“住手,住手!”
鮮血化作的符文在騎士手腕上綻放開來,馬卡斯擡起頭,雷蒙德朝着騎士們怒吼:“他就算不是沃爾布加家族的人了,可還是迪蘭克家族的一員!”
騎士長停止了衆人的動作,雷蒙德從馬上翻身而下,他跪在馬卡斯面前,張開手,血肉模糊的掌心中赫然有着一枚紫金色的徽章。
“我把迪蘭克家族男爵的頭銜為你保下來了。”
馬卡斯站直了身體,身後那個抓住他胳膊的騎士在魔法師的瞪視下後退了一步。馬卡斯猛地扯起自己的指路者,雷蒙德反手抓住他的胳膊:“聽我說,馬卡斯你聽我說……”
“不,不用了,這一次你聽我說。”
大皇子眼角難得露出了一點溫柔,這個身材高大的男人彎下了腰,他盯着雷蒙德的眼睛:“一直以來都是你在給我上課,我有一個故事要講給你聽。”
曾經的大皇子看着雷蒙德,自顧自地把話說完了:
“在怡萊的傳說裏,有一天,一位大臣為國王奉獻上了一塊鮮美的肉,廚師用心的将其烹饪,結果仆人在穿過花園的時候,将肉落在了地面上。大臣們紛紛指責仆人的過錯,但是國王卻什麽都沒有說。他看着那塊肉突然産生了一個想法,于是國王示意那些仆人不要去碰那塊肉,任由肉在花園裏腐爛。
一開始肉招來了許多許多的螞蟻,繼而是昆蟲,後來引出來了許許多多躲在花園裏的小動物。仆人們負責把動物趕走,國王站在窗口看着那一切沉默不語,等到有一天,肉已經發出不好聞的惡臭了,當腐肉把附近的禿鷹都快要招惹過來的時候,國王拉起長弓,一把射死了禿鷹。
肉被清理走了,仆人們沿着當初觀察到的小動物的行蹤,将那些禍害花園的搗蛋鬼們一次性清除了出去。從此以後,再也沒有什麽家夥會在國王的花園裏搗亂,也沒有……”
“別。”淚水沿着雷蒙德的面頰流下:“你不是什麽腐肉,聽我說馬卡斯,聽我說,女王和我的交易……”
他突然失去了說話的能力,雷蒙德捂着自己的喉嚨一臉震驚地擡起頭,馬卡斯面無表情地松開手,這個曾經連基礎魔法都不能過關的男人看了自己的指路者最後一眼,然後轉過了身。
“不要為了一塊腐肉放棄那些自己已經到手了的東西。”
雷蒙德用力想要發出聲,但是什麽都做不到。
“不是要把我流放,變成苦囚嗎?”馬卡斯大聲告訴身後的那些士兵,可以帶他離開了。
雷蒙德捂着自己的喉嚨,這個大魔法師竟然沖破不了對方一個無聲魔法的禁锢。他追上去,但這一次成功的被人攔了下來,喉頭因為用力想要發聲而泛起了鐵鏽味,鮮血沿着嘴角流了下來,雷蒙德啊啊了倆聲,然後看着馬卡斯被扣上了鎖鏈。
他跪在地面上,看着軍隊帶走了那個曾經不可一世的皇子,注視着那些身影越來越遠。守在那裏的騎士們握着劍看着跪在那兒一動不動的大魔法師,最後有人實在看不下去了,小聲地嘟囔:“又不是生離死別,那家夥不是照樣還是一個男爵嗎?”
雷蒙德花了很久才意識到自己嘗到的苦味其實來自于自己的眼淚,他朝着馬卡斯的遠去的方向,重重地磕了下去。
“女王和我的交易是……”雷蒙德沖破了魔法禁锢,咽着血水慢慢地說:“如果能夠借助你而把那些不需要的家族給剔除了……就讓我們家族的名號……重新……回到怡萊的名冊上……”
“對不起,馬卡斯,對不起。”
然而此刻已經沒有人可以聽到他的聲音了,這個大魔法師搖搖晃晃地起身,腦海裏一片空白,一下子竟然忘記自己究竟是用什麽才從羅薩琳德那裏換來一個男爵的爵位。他走在路上,血水滴答落下,許久以後才意識到那枚紫金色的勳章還在自己手中。
“成王敗寇啊。”周思澤小聲地嘟囔了一聲:“幸好戴蒙不姓沃爾布加。”
艾維斯擡了擡眉毛,小口抿着酒。騎士的眉頭突然一緊,他伸手仔細看了自己手中的酒杯一眼,琥珀色的酒液似乎有點奇怪,酒館的老板下意識地扭過了頭。艾維斯心頭一緊,猛地抓住周思澤的手腕。
“走!”
魔法光芒驟然浮現在空氣裏,艾維斯看不見,但是周思澤察覺到了,他一把推開對方,絢麗的魔法在兩人之間炸開,但是驟然靜止在空氣裏,無魔法結界只能堅持一小會兒。周思澤伸手掏出那枚金色的符文,拉起了艾維斯,他們倆沖了出去,騎士拔劍擊退了幾個上前襲來的刺客。
“別走散了!”
就在不遠處地圖書館裏,戴蒙心髒一緊,他手腕上的一枚寶石破裂開來,無數安置在圖書上的禁忌魔法閃爍。戴蒙後退一步,可是圖書館不能施展傳送陣。他轉身拔腿就跑,無數的書架如樹木般聳立,無聲地注視着那個身影消失在走廊盡頭。
雷蒙德渾渾噩噩地走着,忘記了自己在哪裏,又在幹什麽。前方傳來一陣巨響,一個巨大的魔法在街道中央施展開來,防護魔法在空氣中閃爍,魔法和灰塵混雜在一起,他呆呆地站在路中央,有兩個人穿過煙霧沖了過來。
“對,對不起!”
那個有着東方面龐的人趕忙道歉,雷蒙德一愣,手中的那枚勳章掉在了地上。就這麽一下,周思澤就和艾維斯分開了,煙霧和魔法的光芒混雜在一起,周思澤眯着眼睛,想要越過道路中間那個撿東西的人,突然看到一個身影。
“克裏斯多,你在這裏幹什麽……”
周思澤猛地抓住女孩的手腕,帶着對方逃開,魔法屏障逐漸消失在空氣裏。刀劍撞擊的聲音響起,等周思澤繞過人群回頭和克裏斯多叮囑一聲的時候,才發現那個女孩并不是克裏斯多。
以前遇到的那個漢娜的女孩正一臉驚慌地看着周思澤,一支箭擦着她的面頰掠過。而就在道路的那一邊,艾維斯對付着那些刺客正無暇分身,周思澤心下一橫,帶着女孩直接離開了這個混亂的戰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