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章 大皇子
怡萊魔法奠基之者的雕像就聳立于南方魔法學院的正前方,而南方魔法學院可以為皇室服務,但絕不為皇室低頭——是這所學校向先人保證過的,并且必須堅守地最後一道底線。
在學院與皇宮之間,直線距離最近的那一處,有着一座小小的宮殿。宮殿不大,平日裏也不會開放,然而一旦到它開放的日子,必定座無虛席,觀者如堵。
巨大的雕像占據了整面牆,這一座雕塑比外面廣場上的更加精致,細節也更加完美。‘跪地之人,右手持劍,左手持杖’,這一行金色的字符在長劍和魔杖上閃爍着。由黑曜石打造黑袍在地面綻放開來,陽光穿過雕塑對面的巨大落地窗,紫紅色的光芒在房間裏猛地閃耀了一下,慷慨地撒落在雕塑身上,猶如外面那綻放開來的紅金色花朵。
時間快到了,而該來的人卻遲遲沒有出現,站在下方的人群不安地騷動起來,貴族們開始互相交換信息。
“聽說是因為大皇子管理的港口出了問題?不就是個貨物嗎,怎麽弄了那麽久。”
“不可說,不可說。”站在他身邊的人壓低聲音:“海軍那邊今天早上說了實話,走失不是貨物,是一位東方來的大人物。”
“女王現在都不來可不是因為這個原因,啧啧。”站在他們身後的另一位貴族摸着胡子,盯着前方意味深長地說:“我覺得吧,壓寶在大皇子身上的那些家夥今天晚上有得忙了。”
大家嘴巴一緊沒有繼續交談下去的欲望了,目光卻齊齊投向了全場的中央,大皇子馬卡斯孤零零地站在那裏,不耐煩地抓了抓後腦勺的頭發。對方身材高大,穿着一身黑色的華袍,但是卻因為面相兇惡,隐隐地就讓人心生不喜。站在對面的一名魔法師頻頻看向雕塑後方,有個年輕貴族看着那個魔法師略微感到眼熟,不由小聲地問。
“那個,那不是雷蒙德嗎,是叫這個名字吧?”
“聽說他們全家當時獲罪的時候,他因為年幼再加上受到了女王的賞識……哎,就是一個棄子。聽說他去做了大皇子的指路者啊,這可是件苦差事。”
“那他今天過後就解放了。”年輕地貴族踮起腳朝那邊看了看:“你說大皇子選擇什麽?”
“那還要說啊,肯定是長劍。”
大家苦苦等到了正午時分,隐藏在雕像後面的一扇小門發出了輕響。衆人齊齊閉上嘴,全場鴉雀無聲,小門打開,首先走進來的是一個年輕的侍從。對方确認在場的各位貴族無誤後,朝着門口深深鞠躬,女王帶着她的随從們終于來了。
十位法聖半環繞着女王,其中兩位手中分別捧着一柄長劍還有權杖,法聖們站在女王身後。擁有大魔法和大劍師席位的随從們則無聲地沿着人群走過,他們敏銳的目光落在那些貴族身上,分別環視一圈後停下了腳步,再度站成了一個半圓,将人群與女王還有皇子隔開。鐘聲敲響十二下,女王擡起頭,陽光剛好穿透玻璃撒在了雕像上,整個黑曜石雕刻的石像頓時變成了金色,羅薩琳德清了清嗓子。
“吾兒馬卡斯,凡是雄鷹,必有展翅之日,凡是駿馬,必有奔騰之時,縱使是游魚,也有遨游于大海的時刻。”女王停頓片刻,然後直視身前的長子:“吾等擁有怡萊皇室高貴而又古老的血脈,而今日過後,願吾能夠承負起這龐然大物所賜予吾等的光榮的重任與義務。”
身邊的一名身穿黑色鬥篷的法聖上前一步,羅薩琳德伸出手,對方恭敬地将長劍遞給了她,女王面無表情地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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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跪地之人,右手持劍,左手持杖。你選擇什麽?”
場面一度陷入了絕對的安靜之中,羅薩琳德慢慢握住了劍柄,擡起頭微微有些訝異地看了自己的長子一眼。大皇子站在女王面前,不為所動。
“我不想選。”
全場嘩然,不少貴族變了臉色,大皇子馬卡斯的指路者雷蒙德急得差一點沖出去。指路者面前的大劍士飛快地扭過頭,警告了他一下,雷蒙德不敢放肆,只能對着馬卡斯做着嘴型:“跪下!傻子,跪下啊!”
從這些貴族的視線裏,遠遠地看上去,馬卡斯高大的身板幾乎籠罩了女王陛下。女王挑了挑眼角,擡起頭面無表情地看着自己的長子,馬卡斯的嘴角動了動,突然上前一步。
女王身邊幾個法聖齊齊動了一下,不少貴族吓得差點暈了過去,雷蒙德愣在那裏,差點喊出聲。馬卡斯環視了全場一圈,不少曾經和他交好的貴族面色蒼白,他突然看着女王開口問:
“我為什麽要做出選擇?”
有人兩眼一翻直接暈了過去,但是全場卻安靜地可怕,就連暈倒動悄無聲息。大皇子繼續道:“我是長子,必定是怡萊日後的國王,我為什麽需要跪下?無論是長劍、魔杖還是人,這些不都應該是為未來的王者服務的嗎?”
議論聲嗡嗡地響了起了來,雷蒙德呆呆地站在那裏,不敢相信剛剛發生了什麽,吉恩猛地扯過他的胳膊,咬牙切齒:“你不是他的指路者嗎,看你教了什麽!他這是在自毀前……”
啪!
站在女王身後身着紫衫的法聖上前一步,輕拍巴掌一下,魔法屏蔽瞬間張開,冰藍色的魔法從地面冒起,所有的記錄魔法在此刻失效。全部的貴族後退一步,齊齊彎下腰,不敢直視前方。
女王站在冰藍色的屏障中開口:“馬卡斯·沃爾布加,接下來的這一場對話将不會記錄在案。我可以接受你的說法,作為一名皇子什麽都不選擇,但是你必須要給在場所有的貴族一個交待。”
女王高舉長劍,然後往下一送。紫紅色的魔法在地面綻放開來。站在遠處唯獨沒有低頭的派翠克閉上了眼,下一秒,他睜開眼,冰藍色的魔法屏障上浮起紫紅色的花紋,屬于王者的契約已經在女王還有大皇子之間生效了。
“如果選擇長劍是選擇‘皇室的權利’,選擇魔杖是選擇‘皇室的庇護’,選擇人則是選擇成為‘為皇室獻身的人’話,那我全部都不會選擇。”
派翠克站在遠處眨了眨眼,手指輕輕敲起了褲腿縫。站在不遠處的大皇子繼續道:
“怡萊擁有那麽多人才,無論是權力、是庇護,還是犧牲都會有人去做的,我的選擇就是這樣……”馬卡斯朝着女王深鞠一躬,然後擡起了頭,直視女王的眼睛:“我什麽都要,但我什麽都不選。”
吉恩松開雷蒙德的胳膊,這下大局已定,女王第一次略微認真地看了自己的長子一眼,對方和她那個令人厭惡的丈夫長得幾乎一模一樣,但是內在卻完全不同。
“好,”女王揮手:“那就把長劍還有魔杖都收回去吧。”
她手中的長劍離地,所有魔法屏障全部消失,女王帶着自己的随從頭也不回地離開,只剩下大皇子一個人孤零零地站在那裏。宮殿的大門突然之間全部打開,貴族們飛快地離開這是非之地,大家仿佛在躲避着瘟疫一樣,紛紛繞開了大皇子,一瞬間全場都空了下來。
派翠克走在最後,他回頭看了一眼,剛好看見一個年幼的身影站在門口。
“米契爾,你為什麽會在這裏?”
“派翠克哥哥,仆,仆人說大哥會在今天做出選擇,讓我最好來看一眼。”四皇子米歇爾略微緊張地扭過頭看了一眼,然後讨好地看着自己的二哥。二皇子聽聞眉頭一皺,彎下腰握住了年幼弟弟的手,帶着對方離開了宮殿,小男孩仰着頭不解地問:
“為什麽馬卡斯哥哥的指路者在哭?什麽都不選擇不是很勇敢的事情嗎,我聽說只有怡萊初代的王才敢那樣。”
派翠克微不可聞地嘆了一口氣,彎腰抱起了自己的弟弟,他将米契爾的面朝自己,不讓他看見那些站在宮殿外面目光兇狠地貴族們。魔法小聲地在派翠克嘴角冒了出來,四皇子漸漸聽不見周圍的咒罵聲,他抓住自己二哥的胳膊,突然之間好想睡。
“哭什麽?”馬卡斯看着雷蒙德哭笑不得問。
“你瘋嗎,馬卡斯·沃爾布加,這可是你一輩子……”
“我沒瘋,雷蒙德,我比任何人都清醒。那個女人,她的孩子自始至終只有一個……”馬卡斯揉了揉雷蒙德頭發,溫柔地打斷了對方的話:“但絕對不是我。”
金發的魔法師站在會館的高處,他打開了手中的罐子,細小的粉末随風而去。整座會館建在森林的上風向,就是為了避免那一邊的毒霧會順着風向侵襲到會館這邊來,粉末沿着風的走向越飄越遠,然後開始變色。
“你不看嗎?錯過了以後就沒得看了。”艾維斯盯着周思澤的後背,對方正在收拾東西,艾維斯覺得有趣:“話說你又和那個家夥怎麽了,你現在看都不看他一眼了。”
“一個打架鬥毆、頂撞老師、目無長輩,還一心想着東搞西搞的家夥我看他幹什麽。”
周思澤的聲音悶悶地,艾維斯着重強調了那幾個詞:“東搞西搞是什麽意思?”
“沒什麽意思……”周思澤蹲在那邊支吾了一聲,艾維斯看到對方的耳根發紅:“啊戴蒙掉下去了。”
周思澤扔下手裏的東西,一個健步沖到了窗前,确認了戴蒙的身影一眼,然後小聲地啧了一下。“就像一個擴大版本的指示劑啊!有什麽好看的……”
艾維斯強忍住臉上的笑容,假裝面無表情。那些随風散開的粉末就像一層籠罩在森林上方變化着色彩的薄紗,戴蒙微微擡起手掌,整個霧氣随之一變。從粉末顏色的變化深淺,幾乎一眼就可以判斷出來哪個地方的毒素較多。
“戴蒙現在的辦法是先标明毒素的濃郁分布,到了夜晚這些粉末又會開始發光,毒素越淡的地方亮度越明顯。把困在森林裏的人就出來才是正事,畢竟毒素擴散這件事,其實黑暗森林的地盤每年都在往外擴散,只是速度問題罷了。”
就算艾維斯看不見魔法的顏色,這個時候他也判斷出來了黑暗森林到底有多大的面積。騎士側着身子,看着樓下幫忙的魔法師還有學徒們,低聲感嘆:“你可真的是很幸運啊,能遇到戴蒙這麽優秀的學生。”
“他很厲害?”周思澤不解:“我不知道,他讀書全靠他自己。”
艾維斯翻了一個白眼,突然記起今天早上從遠方傳來的消息,咂了咂嘴。騎士靠在欄杆上看着無邊的藍天,懶洋洋地突然和周思澤商量了一件事:“如果有一天,戴蒙成為了南方魔法學院的導師,你那個時候願意收留我不?”
“戴蒙成為南方魔法學院的老師?”周思澤好笑地看着那個高大的身影:“他連自己都照顧不好你指望他去照顧自己的學生?”
“就這個一場魔法,你別看有那麽多大魔法師幫助他,但是戴蒙他一個人就計算出了在這種條件下最少需要的藥粉量,還能夠把這些藥粉分布到整個森林的上方不讓粉末因為各種因素沉下去,最重要的是,在他這個年紀,孤身一人還接觸到法神施法的邊緣……”艾維斯盯着那片不斷變化地顏色,萬分感慨:“如此精确地操控和天賦啊,怎麽會讓人舍得放手……”
“你在說什麽?”周思澤好奇地轉過頭看了過來。
“沒有說什麽。”艾維斯擺擺手:“你先關心好自己吧,東方指路者大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