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 火
“要是早知道派翠克的人比蒼蠅還難處理,我就不和他們打招呼了,”艾維斯從樓上沖了上來,腳步一頓:“戴,戴蒙,對了,周思澤你救回來了沒?”
身前的少年沒有說話,艾維斯鼻子抽了抽,敏銳地察覺到一股熟悉的味道。這個騎士不動聲色地挪開了半個身子,悄悄地往屋裏看了一眼,打翻的藥水在地面流淌,頓時就誤解了什麽。艾維斯湊到戴蒙身邊,裝模作樣地抓了抓頭發,最後實在是按捺不住好奇心,假裝不經意地問:
“那,那是解開,解開春藥的藥劑嗎,你沒給周思澤用嗎,還是說,他……他已經睡了……還是說你不行啊……”
“周思澤他已經走了。”戴蒙打斷了對方的話。
“走了?”艾維斯眼角跳了一下:“這種狀态你讓他走了?”
“我讓他走了?不,是他自己走了。”
“啊?”艾維斯被這答案弄得摸不清頭腦,只能對着屋子探頭探腦,想要一探究竟:“不是吧,離開了是什麽意思,不要告訴我他……”
“應該沒事。”戴蒙回答了這個問題後,自己嘲笑了自己一下,他低下頭,慢慢握緊了掌心,“艾維斯。”
“哎?”騎士猛地轉過身,把目光從戴蒙的卧室上移開,戴蒙背對着自己,身影竟然已經如此高大,朝他提出了一個提議。
“我想見派翠克一面。”
魔法歷1364年的雨季的一天,騎士艾維斯如約向怡萊二皇子派翠克引薦了盧瑟斯王國戴蒙子爵,兩人商談一夜,最後的內容不為人知。那一夜,大雨傾瀉而下,城中熱極一時的月色酒館因年久失修,加上突然上漲的地下水使得地基塌陷,而事先設好的符文因為各種原因沒有及時産生守護禁制,最後整座建築開始下沉,最終毀于一場大雨,萬幸的是這一場事故沒有任何人員傷亡,并且塌陷的建築也沒有繼續造成損失。
穿着雨衣的艾維斯冒着大雨,看着衆人清理那些建築的殘骸,不少渾水摸魚的家夥早就趁着昨天半夜無人的時候将裏面值錢的財物掠去了不少。艾維斯看着被搬出來的那些昂貴的家具殘骸,啧啧了兩下,轉過身,不料派翠克就站在自己身後。
二皇子身上籠罩着一層薄薄的魔法屏障,雨水沿着薄壁往下流淌。他站在雨中将長發束起,盯着廢墟嘆了一口氣,艾維斯笑了笑:“怎麽,難得你這麽頭疼,戴蒙這個弟弟你約束不了?”
“沃爾布加家族的軟肋啊,為情所困。”派翠克嘟囔了一句
“你說什麽?”艾維斯猛地轉過頭,二皇子伸出手,順手将屏障的範圍擴大了,他拂去艾維斯身上的水漬:“你猜他的條件是什麽?”
“你們一家人的事情我可不明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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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為結盟的條件,他想要我們不再追究周思澤身份這件事情。但是,如果周思澤是女王的人,那我們要無條件地幫他把人搶過來。”
“啧,這麽麻煩,帶着周思澤跑遠了不就好了嗎?北方持劍堂也好,回盧德斯也好,我就不信就一定要留在怡萊。”
“你以為我沒有問這個問題。”派翠克嘴角揚了揚:“他說他要留在怡萊,等一個人回來。”
周思澤不見了。
艾維斯悄悄地和克裏斯多說了這件事,從那一天開始起,那個東方指路者仿佛就徹底消失在了這個世界。金發的魔法學徒獨自一人穿過諾大的校園,艾維斯和克裏斯多看着他面無表情地的越過水面,水妖們紛紛起身看着那個遠去的背影,幼崽抱着石頭跟在他身後尖叫,但是戴蒙沒有回頭。按耐不住自己小心思的克裏斯多偷偷地使用過一次尋蹤魔法,下一秒水晶球驟然炸裂,被割傷了手腕的小姑娘誰都沒有說,獨自一人把那些水晶的碎片處理掉了。
周思澤再一次不見了。
戴蒙很清楚這個事實,這也不是他第一次遇見這種事情,其實這是一件好事,戴蒙需要他,需要周思澤假裝自己的指路者,現在他成功的入了學,周思澤的任務早就已經完成了。南方魔法學院那麽大,身邊沒有指路者陪伴的學生也比比皆是,每個人都必須離開自己的指路者,才能邁向更高的臺階。
然而那粒火星落在了他的心底。
他在南方魔法學院的圖書館裏找到了一本自己找了很久的書,順着梯子滑下來,落地的第一時間卻揉了揉自己的胸口。那股火焰輕輕地舔舐着他的心髒,戴蒙不知道這種感覺到底是什麽,。艾維斯抱着手臂守在圖書館門口等他出門,等到他們倆走的時候,圖書館即将落鎖,艾維斯走在前方抱着後腦勺,戴蒙側過頭感受了一下這種疼痛,對此只字不提。
“戴蒙!你等等!我叫你等一下啊!”
克裏斯多從轉角沖過來,想方設法和戴蒙同一個時間上課,她掏出厚厚一疊作業塞到了戴蒙手裏,然後跟在這個高大的金發魔法學徒身後,叽叽喳喳開始抱怨自己的哥哥。
“我說啊,我都已經在學校上課了,可是派翠克還是會給我安排各種各樣的作業。你聽到了嗎?戴蒙?”少年沒有回答她,克裏斯多抓亂了自己的短發:“你就沒有什麽課堂之外額外的作業嗎?你的指路者就沒有發神經給你安排什麽……”
走在前方的少年停下了腳步,将那疊厚厚的作業舉了起來。“哦噢……”克裏斯多催頭喪氣地上前,将那疊東西重新抱回自己懷裏,亦步亦趨的跟在戴蒙身後,小聲地嘟囔着:“謝謝你幫我拿了一截,要是你能幫我完成就更好了,戴蒙哥哥……”
戴蒙回過頭,看對方那麽久沒有回答自己,克裏斯多嘆了一口氣:“我錯了,我不應該提周思澤的。”戴蒙将那些東西抽走,頭也不回地離開,所有人都這樣小心翼翼地對待他,但是戴蒙覺得自己胸口壓抑着的那一團火還是在不斷地長大。他完成了克裏斯多所有的課餘作業,回過神的時候,天已經黑了。
戴蒙皺着眉頭忽視了心中那種一陣一陣的刺痛感,就像細小的魔法在心髒以及胸膛之間某個地方不斷地游曳着。他起身熄滅了臺燈裏的燭火,夜已經徹底的黑了,流螢順着火焰的光芒從試圖從外面穿過紗窗擠進來,戴蒙啧了一聲,将兩層的紗窗放好,然後捏起來一只漆黑的蜥蜴。
“周思澤,你出門的時候又忘記……”
屋子裏空的可怕,戴蒙關上了紗窗,然後走進了周思澤的房間,對方收藏起來的奇奇怪怪的銀器在月色下散發着詭異的光芒。戴蒙看了那邊一眼,然後幫着周思澤将窗戶鎖好。
一只鐵黑色的小蜥蜴趴在紗窗上,瞪了戴蒙片刻,仿佛就像在指責少年的所作所為。戴蒙又啧了一下,抓亂了自己的金發,轉身就走的時候,卻在邁出大門的時候停留了片刻,戴蒙看了周思澤的床鋪一眼,然後站在了那裏。
“喂,戴蒙子爵,不要告訴我你被人給幹掉了?”
第二天艾維斯難得沒有看到那個早起的身影,有些擔心地上了樓,房門竟然沒鎖。騎士抓着劍柄慢慢地移了進去,屏住了呼吸,他沒有在戴蒙的房間看到人,于是蹭得一下跑到了大廳,手指間一個召喚魔法就要迸裂的時候,卻在周思澤房間遮掩着的門後看見了少年的身影。
戴蒙皺着眉頭坐在周思澤的床上,金色的長發亂糟糟的落在肩頭,對方眉頭緊鎖,似乎在思考什麽。艾維斯踮着腳悄悄地打探了一眼房間裏的場景,騎士開了一個玩笑:“我最近記性不好,是不是我弄錯了房間?”
少年瞪了艾維斯一眼,翠綠色的眼睛仿佛帶着冰。騎士吐了吐舌頭,慢慢地把魔法掐滅,後退一步:“你現在睡周思澤的房間啊。”
“出去!”
枕頭砸在門上,艾維斯連滾帶爬的離開了房間,少年的嗓子啞得有點不像話。騎士臉上挂着詭異的笑容,在門口轉了幾圈才走,路過樓下的時候擡頭往上吼了一聲:“哎,今天的課千萬別錯過了,可是法聖的啊!”
我的心中有一團火。
戴蒙懊惱地将被單揉成了一團,然後扔在了地上,這個平日裏高傲地不行的少年坐在床上,對昨天晚上發生的一切感到了深深的後悔。他盯着那團污漬,下意識地想要召喚火焰毀掉這些痕跡的時候,窗口猛地一響。
戴蒙手指一抽,第一次施法錯誤,他起身把屋子裏彌漫着的煙霧拍散,一只小蜥蜴趴在窗戶上歪着頭看着這一切,然後甩了甩尾巴。“滾!”戴蒙從牙縫裏擠出這個詞,蜥蜴嚣張地拍了拍紗窗。
樓下的路過的學生好奇地擡起頭,一只蜥蜴從天而降,落地一滾麻溜地就跑遠了。艾維斯抱着胳膊笑着擡起頭:“快點啊,子爵,有時間和蜥蜴發什麽脾氣啊,要遲到了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