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怡萊,怡萊
周思澤尾随在戴蒙身後,少年惡狠狠地回過頭瞪了對方一眼,披着黑袍的指路者渾然不知。周思澤好奇地看着戴蒙走向那道國界線,少年拍了拍身上的塵土,深吸一口氣,然後朝着虛空報出了自己的名號。
“我是戴蒙·康普頓,受到盧德斯王國認可的子爵之一。現遵守契約,帶領自己的指路者前往怡萊,就讀南方魔法學院。”
然後戴蒙小心翼翼地邁出腳,走了過去,周思澤在國界線的旁邊什麽都沒有看見,但戴蒙仿佛像穿透了一層膜。少年越過那道看不見的線,邁開步伐大步走了幾下,然後他在國界線的那頭揚了揚手。馬車夫立馬來了精神,他推了推周思澤。
“指路者大人,您也要去啊。”
“啊?我要幹什麽?”周思澤膽顫心驚地走上前,他朝着那頭的戴蒙大聲喊:“你沒有和我說過還有這個!”
少年無所謂地聳了聳肩,周思澤小心翼翼地伸出一只手指在虛空中戳了戳,什麽都沒感覺到,隊伍後方的人群發出了不滿地抱怨聲。周思澤收回手,但還是硬着頭皮把自己的家門報了一遍:“我是東方游者周思澤,現擔任戴蒙·康普頓子爵的指路者。前,前往南方魔法學院。”
周思澤在衆人的注視下踏過了那條看不見的線,整個人進入了怡萊的國土,守在這條國界線的騎士騎着馬走過來看了他一眼,然後又離開了。周思澤扭過頭看了身後還在排隊的人群一眼,什麽都沒有發生啊?他擡起腳踩了踩腳底下的土地,這就算出國了?披着黑袍的指路者好奇地在怡萊這端的土地上走來走去,遞完通行證的戴蒙黑着臉一把把周思澤的腦袋按了下來,把他拖到了人們視線注視不到的地方。
“我又怎麽了?”
戴蒙把周思澤的鬥篷上的帽子立了起來:“叫你不要那麽醒目,把帽子帶起來,也不要随随便便到處走來走去,更加不要像個剛見世面的鄉巴佬。”
“我就是個剛見世面的鄉巴佬,這個天氣穿成那樣才叫引人注目呢。”周思澤扯了扯身上的鬥篷:“這玩意我要穿到什麽時候去,天氣太熱了你知道嗎?”
“給我穿到天荒地老吧。”
戴蒙指揮着馬車到自己這邊來,他喊周思澤上車,但是那個黑發的東方游者卻遲遲沒有挪動步伐。戴蒙皺着眉頭走上前,周思澤呆呆看着遠處的群山,戴蒙猛地将他轉了過來,這個東方游者一臉震驚,他看着戴蒙。
“我剛好像感覺到了。”
“什麽?”
“我感覺到了,你們一直在說的魔法與土地的契約。”
“什麽感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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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像從一種介質裏回到了另外一種介質,不對,來到怡萊感覺就像,就像冬天裏凍得要死地時候直接鑽進了熱被子裏一樣。”周思澤努力尋找适合的詞彙,他嘗試了許久:“就,就像回到了家,有很安全,很舒服,很安心的感覺。”
戴蒙一言未發,他看了還在苦思如何表達的周思澤一眼,然後按着周思澤的腦袋将其押送回了車上。戴蒙示意馬車繼續前行,然後猛地閉緊了門,周思澤立馬貼到了車窗上查看看着窗外的景色。
他突然好奇地開口:“要是那些荒山野嶺,你們是怎麽分辨出國界線到底在哪裏的,國界線這個東西其實形同虛無吧,除非是需要官方的文件。只要報了自己的名號就可以走過去,那無論在哪裏都可以不是嗎?”
“國界線是由這片大陸上所有種族認可的,被神明認可的魔法契約,當初簽訂的時候,哪一方不認可,那就打到他們認可為止。前人在地圖上所劃分的界限,除非是皇族主動放棄,是沒有辦法更改的。我們在進入怡萊之前要這樣報出自己名號的原因……”
戴蒙敲了敲馬車身:“就因為這裏是怡萊。”
就因為這片土地是怡萊的啊。
周思澤從狹小的窗戶中打量路邊的景色,和盧德斯不同的是,道路沿途就可以看到務農的農人,大部分地勢平坦的地方都已經被開荒過了。路邊旁有擺着攤位的小販,直接方便進行的商務交易。巨大的爬行獸緩緩地從馬車旁爬過,車廂裏一陣晃動,馬車夫趕忙控制好馬不讓其受驚,周思澤探出大半個身子,剛好看見了那只巨獸背上像小山一樣高的貨物。
馬車在道路上搖搖晃晃地前行,道路上的泥土被踐踏了太多次,都已經不再生長植被。巨大的飛禽在空中掠過,在馬車旁匆匆走過的騎士身上的器物都閃爍着魔法的光芒。周思澤看了外面一眼,又扭過審視了戴蒙一眼,片刻以後周思澤壓下聲音小聲地和少年說道:“你還是留在怡萊吧,這邊可富裕多了。”
戴蒙嫌棄地将周思澤推開,抱起胳膊繼續自己的午睡。周思澤看了一小會兒風景,他突然從窗戶裏探出頭,四下打探了一小會兒,然後飛快地關上車窗,拉上了窗簾。變化着的光線把少年驚醒,他眯着眼看着周思澤:
“又發生了什麽?”
“沒什麽,但是現在要請你施展一個不讓人偷聽的魔法,就像你昨天給我房間施展的那樣,”周思澤往外戒備地瞟了一眼:“我們現在怡萊的境內,所以要确保這段對話不能被其他人聽見。”
戴蒙臉上的表情逐漸消失,最後他還是點了點頭。少年坐直身體,魔杖從座椅下方的抽屜裏抽出,淡紫色的光芒在房間裏萦繞,周思澤看了那些光澤一眼,然後略微安下了心,他示意自己有話要說。
“戴蒙。”
“嗯。”
“經過上一次我們吵架的事情,我知道你已經長大了。你十七歲了,好吧,事實上現在我們也沒差多少。就是你現在也有了一些小秘密,這沒關系。但是我昨天晚上思考了整整一個晚上,那就是,我覺得我們得在進入那個什麽魔法學院之前準備一點自保的手段。”
戴蒙明顯地咬了咬後牙槽,閉上眼表示贊同。
“那種地方吧,總會有幾個不長眼的人存在。我們得提前做好準備,如果真的遇到了那種人該怎麽辦……”
“比如說。”
“有沒有那種可以抹除別人記憶的魔法?”
戴蒙面無表情地搖搖頭,周思澤絞盡腦汁地想出另一個方法:“那你能不能自己創造一個?”
戴蒙抱緊了一下胳臂,繃着臉微微低頭,質問周思澤:“你遇到了困難,第一時間想着的就是讓別人失去記憶。”
魔法師撐着下颚,完全不知道自己該說什麽,他強忍着嘆氣地沖動和周思澤解釋起來:“如果能夠讓別人失去記憶,就意味着你的魔法能力已經比對方強大,如果你比對方都還要強還必須這麽做的話,那麽那個人肯定不是你能處理的人。怡萊環境複雜,對方身邊任何一個察覺到不對的人都會想盡辦法探究到底是什麽被隐藏了的。魔法師上面是大魔法師,大魔法師上面還有法聖,等級的壓制是絕對的,再說了,周思澤……”
周思澤面無表情地等着戴蒙把剩下的話說完。
“就算你從現在開始學起,”戴蒙手指輕點座椅:“整個魔法大陸還有比你更差勁的魔法師嗎?”
通往怡萊最大的城市馬爾切的道路上,一輛半新的馬車突然劇烈地搖晃了一下,從旁邊路過的旅人趕忙控制好自己身下的馬匹。操控馬車的車夫見狀忙朝着對方表示歉意,旅人擺擺手表示不在意,但離開前還是悄悄想要從閉緊的車窗偷看馬車內部一眼。
戴蒙揮着手撤去了魔法屏障,周思澤彎下身開始翻找書本起來,戴蒙看熱鬧的心情看着周思澤在那兒想要開始自學魔法。黑發的指路者一邊找着筆記一邊嘟囔着:“你會後悔的戴蒙,絕對會的。”
夏日時分就這樣悠悠地晃了過去,他們從怡萊邊境貧瘠的小鎮開始,越過繁華的馬爾切,最後沿着越來越開闊的道路朝着炙熱地南方前行。樹木越來越高大,遇見的珍奇異獸還有各種各樣的旅人也越來越多,潮濕的天氣逐漸讓周思澤忘記了北邊的幹燥。馬車穿過集市,戴蒙朝着外面擠擠攘攘地人群伸出手,遞出去了幾枚銅板,說了一個周思澤聽也沒有聽過的名字,片刻後他就拎着一串水果收回了手,順手扔在了周思澤身上。
“會背了嗎?指路者?”
周思澤瞪了戴蒙一眼,然後把那串亮晶晶的深紅色果子從書本上小心地轉移開來。魔法的學習建立在讀和寫之上,周思澤有幸的所有文字都可以讀,但不幸的是,他所有的文字都不會寫。
“只要錯了幾個字符你就不能理解其中的意思是吧。”戴蒙把玩起了果子,突然感興趣起來:“你最近為什麽這麽努力的學習魔法?”
“因為我姐可能攤上大事了。”
周思澤小聲地嘟囔了一下,戴蒙咬開一枚鮮紅的果子沒有再問。周思澤在吵鬧地人聲中合上了書本,他閉上眼睛飛快地背誦了字符一遍,然後開始默寫。戴蒙看了他手裏的書寫的內容一眼,扭過頭看起了窗外的景色,周思澤勉強寫完最後一個字符,擡起頭,卻發現戴蒙看着外面景色似乎已經看呆了。
那是一座古老的雕像,穿着鬥篷的人單膝跪地,帶着的兜帽讓人看不清他的面龐。巨人左手握着一把華麗的法杖,右手則握着一柄長劍,雕像足足有七八層樓高,青灰色的苔藓在巨人鬥篷下擺匍匐着,而深綠色的藤蔓則抵達了雕像的肩部,怒放地鮮花如瀑布一般沿着巨人手臂往下蔓延,金橙色的花朵如同绶帶般纏繞在這個巨人身上,群鳥拍着翅膀從天空越過。周思澤趴在窗戶上,昂着頭,差一點忘記合上嘴。
“南方魔法學院的象征,也是整個怡萊魔法建立的奠基人。”
戴蒙輕輕地說出了這句話,周思澤看了少年一眼,戴蒙的眼神中充滿炙熱,他突然記起了什麽趕忙回到車廂裏四處翻找起來。片刻以後周思澤終于找到了那幾枚珍貴無比的金幣,他順手塞給戴蒙一枚,然後高高将其舉起,燦爛的陽光下,金幣發出耀眼地光芒。
“戴蒙,看!”
周思澤示意戴蒙擡起頭看,就在那些珍貴無比的金幣上,剛好印着一個同樣的身影。怡萊女王發給勝利者金幣在陽光下熠熠生輝,周思澤仔仔細細對比了巨人的雕像和金幣上的浮雕片刻,金幣上的細節雕刻的惟妙惟肖,就連魔法都在金幣浮雕手腕處徘徊,完美的仿照了鮮花造成的綢帶。
“這是什麽意思,魔武雙修嗎?”
周思澤笑着看向戴蒙,但是那個少年卻并沒有回答自己。戴蒙無聲地注視手掌中的金幣片刻,然後死死地将其握在手心。
“跪地之人,左手持杖,右手持劍。”
他将金幣扔給周思澤:“這就是南方魔法學院的處事法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