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實驗室準則
“實驗室準則第一條,實驗室桌面必須保持整潔,實驗物品的擺放必須有序。所以說戴蒙·康普頓子爵!”周思澤抄起一大把濕漉漉的水草扭過頭大喊:“你把這玩意放在桌子上到底幹什麽!”
男孩擦着頭發從隔間裏出現,他瞟了周思澤手中那些灰黑色的水草一眼:“這是水妖栖息過的藻類,我把它曬幹淨是用來配藥。”
“你從哪兒拿到這玩意的?”周思澤不解地問:“我之前怎麽沒有房間裏看到過?”
男孩擡擡下巴:“莊園後面樹林裏有一個水塘,今年開春的時候搬來了一窩水妖。”
“你自己一人去弄的?”
“嗯。”男孩從鼻子裏哼出這個音,他繼續擦拭起自己濕漉漉的頭發:“你要是知道了肯定會念念叨叨說個不停,我自己去還快一些。”
周思澤捧着這堆濕漉漉的玩意被對方說得啞口無言,他拎起一根造型詭異水草研究了一小會兒,擔憂地開口:“水妖的東西,有毒嗎?”
“有啊,畢竟是它們的窩,不過及時洗幹淨就行了。”
“難道它們不會找你麻煩?”
“這片土地都是屬于我的,它們在我家樹林的池塘裏未經允許就做了窩。我沒有把它們驅逐出境只是拆了它們家的房子,它們反而應該感謝我吧。”
男孩頂着毛巾看他的指路者手忙腳亂地把那些水草放回去,掏着耳朵聽對方折騰出來的動靜。周思澤沖到水缸旁邊,手指上已經以肉眼可見的速度浮起了一圈藍色的花紋,他把手放進水裏,但是花紋更加鮮豔了。
“戴蒙!實驗室準則第二條,有毒危害物品必須及時登記在案,并做及時做好告知和善後處理工作!”
周思澤把手從水缸了拿了出來,大大小小藍色的花紋殘留在手掌上,他眯着眼睛問:“這玩意是不是洗不掉?”
“對,”男孩倒是大大方方地承認了這一點,他走上前推開窗戶讓陽光落進來:“你一直在念念叨叨地那些玩意到底是什麽。”
“實驗室安全準則,我昨天晚上一晚上沒睡好,然後按照我們那邊的标準給你制定了一個。”
“哈!”戴蒙揉着頭發:“你為什麽不寫出來,你這麽念,我一開始還以為你在念咒。”
Advertisement
“我要是會寫你們這邊的字就好了……”周思澤小聲地嘀咕一句,男孩瞟了過來,指路者搓着手上的花紋認真解釋:“我知道你們這邊的工匠還有藥師會把自己工作的地方稱作工作間,但是戴蒙子爵,如果你真的想在魔法這條道路上有所建樹,你必須先要擁有自己的實驗室。”
“我有了。”
“可是你不會用。”周思澤放棄了搓揉自己手指的動作,他讓那個男孩轉過身:“這就和你的魔法一樣,魔法有必須遵循的法則,實驗室也有,在你成年之前你可別把自己給作死了。”
“你學的可是東方法術。”
“一通百通知道嗎。”
男孩将信将疑了對方的這些話,畢竟周思澤剛剛還随手抓了桌上擺放的藥品。指路者帶上手套擺擺手,戴蒙尾随在他身後一起上了閣樓。周思澤四下張望,想要尋找一個陰涼而又通風的地方,他提着那籃子濕漉漉的水草問:“這玩意是要曬幹嗎?還是風幹,還是怎麽的?”
“要是扔在樓下的桌子的話,等上一段時間就可以了。”
周思澤扭過頭,他無力的抓了抓腦門:“戴蒙,我以前是不知道,我還以你特別聰明,聰明到什麽東西都不用學就會了,你會做記錄嗎?”
“我記得住時間。”
“可是等到某一天你想直接拿數據的時候,你就會後悔的。過來人經驗,有的時候記憶是會出岔子的。”
周思澤将那些水草倒在了冰涼的石板上,帶着手套将東西扒拉着攤開,水漬在地面上蔓延,周思澤擡起頭問戴蒙:“要曬多久?”
男孩蹲下身,盯着那些水草看了半晌,然後搖了搖頭。
這下好了……
他們倆就這樣無所事事地坐在陰涼的閣樓上,等着戴蒙說水草風幹的可以了,風從閣樓頂層吹過來,周思澤舒服地伸展了一個大大的懶腰。戴蒙坐在自己的指路者身邊,注視着地上那片水漬,擡起頭,突然聽見周思澤在說什麽。
“任重而道遠啊,任重而道遠啊戴蒙子爵!”
男孩看着風撫過這個東方指路者的短發,對方的發梢在陽光下折射出彩虹色的光芒。戴蒙失神片刻又回過了神,開口問:“你事實上很熟悉做實驗這一類事情對不對?”
“我做過助教啊!”周思澤一臉感慨:“為了學妹我主動申請當過一個學期的助教啊!”
“然後呢?”男孩大部分的東西其實都沒有聽懂,但是他撐着頭繼續問。
“然後我就來見你了。”周思澤又蹂躏起了戴蒙那一頭柔軟的金發:“見鬼的緣分,說不定我當初去做助教就是為了日後來教你的。”
男孩嗤笑一聲,目光落在那邊逐漸被風吹幹的水漬上,灰黑的水草在空氣中的顏色逐漸變淺,他注視着那色彩的變化有一點失神。回過頭才發現,周思澤又睡着了。
男孩無聊地坐在閣樓之上,那個時刻真的是安靜地不得了,就連鳥類拍打翅膀的聲音都能聽見。就在戴蒙·康普頓十四歲生日的這一天,他度過了有史以來最悠閑的一個下午,他躺在地板上舒展開身體,周思澤正靠在牆上沉睡,他側過頭看了那個沉睡的男人一眼,最後還在水草變色的最後一刻起身。
等周思澤醒過來的時候,戴蒙·康普頓子爵正好寫完實驗記錄最後一筆。周思澤站在他身後不住地贊揚:“很詳細呢。”男孩扭過頭看了身後的那家夥一眼,他用力合上手冊,站起了身。
“吃飯,餓死了。”
有關周思澤那個玩意提出的第四條準則是:不準在實驗室吃東西或從事無關的事情。而對方在這一條前強行加了一條進去,那就是:所有的實驗都應當記錄在案,所有的實驗記錄當如實記錄,并要保證實驗記錄的準确性和時效性。
聽到這些東西的戴蒙臉色微沉,戳着盤子裏的豆子不說話。周思澤見狀好奇地問:“怎麽了,你不是剛剛才說餓了嗎?”
男孩側過頭,并未對晚餐發表任何看法。周思澤往嘴裏塞了幾口東西,突然就意識到了對方在生氣什麽。這個男孩如此聰明而又驕傲,如果有一個人突然之間推翻了他所有做過的東西,肯定很不甘心吧。
“不是的戴蒙,你聽我說,你已經做的很好了,你看你才這麽大就能獨立完成那麽多實驗……”
“我父親是盧德斯王國的首席魔法師。”男孩突然說出了這句話:“如果不是因為魔法和土地的契約,他必須忠于盧德斯王國的話,我父親早就已經登上法聖席位了。如果他能夠前往那些富饒的國度,絕對不會只是一個國家的首席。我會達到他想要達到的高度。”
戴蒙的翠綠色的眼睛仿佛在燃燒,天邊的火燒雲占滿了整個天空,緩緩消逝的陽光讓男孩整個背影都高大了起來。周思澤慢慢地放下勺子,認真聽對方講。
“我看過我父親做實驗,看過他操控魔法,雖然我還只能觀望着,不能夠上前觸碰。”戴蒙握緊了勺子,剩下的話消失在空氣裏,等到他能夠觸碰那些魔法器材的時候,那個對方所崇拜身影也已經消失了。
“周思澤,我相信你,并不對你的來歷抱有任何的質疑,但是有些東西,請你不要推翻我父親的……”
戴蒙和周思澤坐在餐桌邊,無聲地對視片刻,周思澤眨了眨眼睛,将自己的盤子推遠:“可是如果你想要往上走,想要達到你父親所沒有到達的高度,那你就必須從盧德斯這個小小的國家走出去,你就一定要去怡萊的那個魔法學院對不對。”
男孩端坐在那裏看着他,周思澤盤子裏的豆子滾了出來。
“我不知道這個世界還有什麽地方可以學習魔法,但是你說過怡萊的魔法學院是最好的,那有機會的話,我們就必須把握住這個機會。可是戴蒙,等我們離開這裏……”
天色将晚,群鳥盤旋在遠處森林上方。
“我們就要遇見很多人,你不可能,我也不可能不和人交談溝通。就算那些人很可怕,但是第一步,你必須要他們走進你的世界。就像你現在,就算你說你不想那些仆人進入你的房子,但是你還是要依靠他們才能活下去。”
男孩坐在那裏沉默不語,低着頭注視着自己盤子。知道自己說多了的周思澤幫他收拾了盤子,然後留了幾個面包在桌上以防對方半夜肚子會餓。那些仆人們會在午夜或者戴蒙看不見的地方收拾這個偌大的古堡,周思澤略微不安地走到了二樓,然後他在樓梯轉角坐下來。
小小地啜泣聲從那邊傳過來,周思澤撐着臉盯着屋頂上的空白,他真的想回到那邊去查查,到底有沒有青少年成長教育的書籍了。那一天,戴蒙并沒有上樓,也許他使用了空間魔法什麽的。男孩将周思澤所說的一切置之腦後,那些實驗室的規章制度被他徹底遺棄,一切瞬間恢複到了當初亂糟糟的樣子。
就在一個月後的一個暴雨的夜晚,因為戴蒙不願意将實驗室的東西統一歸類,一瓶放在窗沿底下被雨水污染的試劑傾倒在了地面,那兩只放在罐子裏的青蛙在暴雨聲中鳴叫了一夜。一個星期以後戴蒙終于察覺到實驗室的水晶制品不多了,他在查找水晶瓶的時候有了一個驚人的發現。
戴蒙子爵清晨一大早臉色蒼白地敲響了周思澤的房門,把這個指路者吓了一跳,男孩抿着嘴推着對方往前走。周思澤好奇地打開門,那滿滿一罐子青蛙卵正在水晶瓶裏散發着詭異的光芒。
“恭喜啊,”周思澤瞪着地上那兩只青蛙其中的一只:“恭喜你喜當爹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