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6章 唯一
流浪歌手在擺攤唱民謠, 低沉沙啞的嗓音,本來很好聽, 因為選址不當又懶得動彈,被噴泉嘩啦啦的水流聲給掩蓋了去。
一對男女站在一個大展示架後,腳下兩灘水漬。
路人紛紛側目。
不光是因為濕身,也因為, 這一對兒太過養眼了。
男的商務裝扮, 一張好臉不用說了,臉皮厚一些的再多細瞧兩眼,那濕透的白襯衣裏, 寬肩窄腰, 肌肉一分不多一分不少。
女孩一張被水清洗過的白淨臉蛋,時下已經很難見到的天然柳月眉, 一雙杏眼晶瑩透亮。
他對路人的目光略有反感,卻仍摟着小女友的肩,貼着她低聲哄。
倒是女孩冷眉冷目的,不給他好臉。
路人腹诽:矯情,又是被慣壞的一個。
“就算打的,這麽濕,司機也不給你上車。”
他的手往下,抓上她的小爪子, 試圖和她十指緊扣,“走吧,我給你買, 換好再回去。”
顧之意手輕輕一彈,卻是沒有再反對。
連洲胸腔起伏兩下,抓着她的肩,轉彎,往商場東面走。
酒店前臺工作人員很專業。
“請問您有預訂嗎?”
“沒有。”
Advertisement
“先生,我們這裏有大床,雙床,等級有高級豪華,豪華和行政豪華,請問您需要哪種類型的房間?”
顧之意往後退了一步。
酒店大堂的空調很足,她覺得空氣都快凍住了。
連洲微頓,“套房有嗎?”
“不好意思,先生,套房已經預訂出去了。”
顧之意挎包裏的電話來得正是時候,她接起電話,空氣仿佛又開始恢複流動了。
是莫竟迪。
“你去哪裏了?”
顧之意捏緊了電話,往角落裏走,輕聲:“我先走了,你們不用等我。”
莫竟迪突然發笑,語氣微涼,“你跟誰走的啊?”
顧之意一滞,不知道他這個不算客氣的語氣是什麽意思,但是她不打算和他分享工作之外的事情。
“我跟我朋友走的。”
“你朋友,連總嗎?”
她頓了頓,扭頭往酒店外頭看,來回看了兩次,沒有莫竟迪的身影。
“對啊,連洲他是我朋友。”
莫竟迪停頓了一會兒,問:“顧之意,你喝酒了,你現在腦子清醒嗎?”
顧之意明白他為什麽說這些話了,她喝酒了,被連洲帶走,出于同事的關心,他才給她打這個電話。
她縮起肩膀,笑笑,“我沒有喝多少,當然清醒啊,謝謝你了,莫哥。”
連洲不知道什麽時候貼過來了,從背後撫上她裸露的手臂,輕輕搓了搓,“冷了嗎?”
顧之意扭過臉,唇邊的笑一收,“不冷。”
連洲微微勾起唇線,“身份證給我。”
她垂下眸光,“莫哥,你們不是還要看電影嗎,我先挂了。”
挂了電話,她才慢騰騰翻找身份證。
連洲拿了房卡,兩人一前一後進了電梯。
電梯慢慢閉合,連洲站得靠前一些,垂着眼睫一言不發。
電梯風口正對着顧之意的頭呼呼吹冷風,她的頭皮一陣陣發緊,一直到出了電梯,走進密閉的走道,才算添了一些暖意。
米色地毯柔軟厚實,落腳無聲,只聽聞濕衣物摩擦的窸窣聲。
連洲插上房卡,打開燈,食指在控制面板上點動,“趕緊去洗吧。”
顧之意把挎包放到電視櫃上,臉上去了涼意,多了些扭捏神色,“我沒有衣服換。”
高大的身影踩着暗紋地毯悄無聲息過來了,“我不是說了,你先洗,我現在下單給你買。”
她低聲細語的,帶着嫌棄,“你會買?”
他貼得更近了,仿若雙臂一攏就能把她抱在懷裏,“你買也行。”
顧之意扭臉,目光一凝。
連洲一個氣聲,離開了稍許,“進去洗吧,洗出來再說,有浴袍給你穿。”
大長腿往前走,指節在行政大床房配的辦公桌随意敲了敲,他別過臉,“我是正人君子,別人不知道,難道你也不知道?”
顧之意:“……”
一時之間,她竟然不知道如何回應他這句問話,她甚至有些迷惑,什麽樣的人才稱得上正人君子。
她換上拖鞋,進了衛生間。
卷發頭發吹得半幹,披散肩頭,白色的浴袍很柔軟。
她捧了一把水往臉上撲,再輕輕拍打,直到水分被皮膚吸收得差不多了,凝眸看了看,打開磨砂玻璃門。
房間靜悄悄的,空無一人。
她想,連洲大概是下去給她買衣服了。
這會兒她才有心思,好好看了一圈酒店房間,除了大床,靠窗位置有一塊不小的空間,放置着一張張單人沙發和腳墊,旁邊一個小圓幾,另一邊是辦公桌和辦公椅,桌上一個白色簡易臺燈。
一張大床,被子鋪得整整齊齊,一絲不茍。
她屁股都不敢沾上去一下。
突然有些口渴,她走到置物櫃,拿了一瓶礦泉水,擰開,灌下三大口。
才放下瓶子,敲門聲響起。
她握着門把手,輕聲細語問:“誰呀?”
“我。”
她打開門,沒有一句問話,也沒有給他一個眼神,松開門把返身往裏走,一直到角落裏,貼着沙發椅椅背方定了腳。
他兩手滿滿,擡腳一踢關上門,一個大紙袋往沙發椅上一扔,手裏的電腦包放到辦公桌上,修長手指拉開拉鏈,開始往外掏東西,筆記本,鼠标,電源線。
插上電源線,他點了開機鍵。
一身濕衣還貼着身。
顧之意忍不住了,“你要幹嘛?”
他言簡意赅:“我收幾個文件。”
“有那麽着急嗎?”
“嗯。”
她有點不痛快,“濕噠噠的,先去沖一下能要幾分鐘,你這樣,把人家的地毯都弄髒了。”
連洲拿鼠标的手一頓,眸光一轉,定在她臉上,“哪裏濕噠噠,衣服都幹了一半了。”
她垂下眼簾,手在絨布椅背上來回揉搓。
一陣靜默,只聽見衛生間抽風機的響聲,以及和擊鍵盤的聲音。
“不濕,那也是臭的。”
這一句話,嬌聲軟語,似嗔似怨。
連洲鼠标一扔,挺起腰板來看她,腮幫子鼓了鼓,“我就登陸上去,挂着微信收文件就行,一分鐘都用不到,就能把你臭死了?”
她嗫嚅出聲:“對,就是能。”
連洲三兩步,就靠過去了,“狗子意,我挺着急的,沒想到你比我還急。”
她臉色霎時就變了,手一伸,“我急什麽了,你走開!”
連洲繃着唇線,抓上她的手指頭,往他胸口輕扯。
那根手指頭觸到他的胸肌,她像觸電一般,臉上發讪,“連洲!”
連洲松開她的手,一聲低啞的笑,“你不急,是我急,我現在就去洗。”
她氣急敗壞的,“我都說了不是急,不是急!你急什麽!”
連洲垂首抹着下巴,胸腔上下起伏。
顧之意背負冤屈,眼淚都快飙出來了。
她的本意本就不是着急要做什麽,只是他從頭到腳都是濕的,房間開着那麽冷的空調,她看着難受。
連洲從上往下一顆顆解開扣子,他動作很利索,行雲流水般,沒一會兒工夫,白襯衣被他随手往電視櫃上扔,沒扔準,襯衣撞了櫃沿,跌落到地毯上。
他兩手往腰帶扣上放。
顧之意眼珠子一轉,兩把眼刀出來了。
連洲放下手,手肘撐着椅背往她身上貼過去,唇邊一抹似有若無的笑,“我剛才去車裏拿衣服了,上次出差我姐給我裝太多,還剩兩身幹淨的沒有穿。”
他的手攬上她的腰肢,“買的新衣服不幹淨,你先穿我的。”
顧之意被他圍困在沙發椅和牆角的縫隙裏,避無可避。
她擡起眼,“然後呢,我穿你的衣服回家?”
腰上一緊,他垂首,與她額頭相抵,“我幫你洗幹淨衣服,明天幹了,我們再回去。”
顧之意唇線往上一牽,“明天我要上班。”
他雲淡風輕說:“明天你到躍飛找我,我是甲方,你們公司難道不給?”
她一聲冷哼,“你一點也不是正人君子。”
他不出聲。
“一點也不是,連洲,你敢承認嗎,還開行政大……還開這種房間,還有幹淨衣服,你本來就打算住在這裏。”
他嘴裏含糊“嗯”了一聲。
顧之意有些不确信,擡首看進他的眼睛,“你承認嗎?”
他的頭一偏,柔軟雙唇壓了下去,一上一下吮着她的唇瓣。
顧之意雙肩往上一提,雙手找不到支撐,在他腰腹處胡亂抓了兩把,卻是什麽都抓不着。
高聳的鼻梁磨蹭着她的臉頰,一雙有力大手抓住她兩只爪子,往他腰後拉扯。
兩人胸腹相貼,她被迫仰着頭,接受這個強勢的吻。
他在她唇上輾轉碾磨,沒一會兒,霸道撬開她的齒關,舌尖抵了進去,似追逐又似挑逗,深深淺淺,攪起一堆熱浪。
仿佛要揉碎幾個春夏秋冬,無數日日夜夜的思念。
溫熱的鼻息噴灑在唇角,吹起一層火來,顧之意腦袋炸開了花,胸口翻滾着熱水,齒縫擠出破碎的聲音。
他離開了稍許,在她的小梨渦和下巴之間游走。
“連洲……”
這軟綿綿的一聲,惹得連洲眼底泛了一圈紅。
他擡首,看進她水潤的眼。
她眼睫顫啊顫,視線在他胸口處漂游,就是沒辦法和他對視。
連洲一聲低嘆,手插進那一頭柔軟卷發,扣着後腦勺往他身上壓。
他像抱着一件寶物,輕輕搖晃,低着嗓音,“你是要做我老婆的人,沒有人會和自己的老婆做正人君子。”
她随着他擺動,乖巧得像只卷毛狗。
連洲抓着她的肩,拉開兩人的距離,只見她那嘴已經噘得很高。
他一哂,“狗子意,你嫌我臭?”
她一條腿踢過來,沒有什麽力道,不過輕輕碰了一下他的小腿肚,小梨渦羞澀一閃而過,“你看看你!”
連洲垂首,默了默,“這是正常反應,就算是正人君子,也得這樣。”
顧之意從臉到耳朵尖,一路都紅了,帶着羞惱怒道:“我說的是你的褲子,濕噠噠的煩死了!”
連洲定了定神,食指搓搓鼻下,“行,我馬上去洗。”
他撿起地毯上的白襯衣,甩了甩,一邊單手解開皮帶扣,一邊往衛生間走,“你爸把你的獅子拿回去了沒有?”
沒眼看的顧之意登時凝目在他背上,“你叫他去拿回來的?”
“嗯,我給九裏青買了二十頭獅子換回來的。”
衛生間的門關上了。
顧之意定了好一會兒,拿手捶自己腦袋,憤憤道:“不要臉!”
不要臉的敗家子!
她腦仁疼,心肝肺都疼。
連洲這個澡洗的比她還久,大半天過去了,還沒見人出來。
顧之意隐隐覺得不對,思量片刻,還是過去敲門,“連洲,怎麽那麽久?”
擔心又被他冤枉,說心急做什麽事情,她補了一句,“你不要幫我洗衣服,我會生氣的。”
“嗯,快了。”
這時,房間門傳來敲門聲。
顧之意狐疑走過去,連洲說新衣服不幹淨,不買了,難道是叫了餐?
“誰呀?”
門外傳來男子的聲音,“警察,請開門配合檢查。”
顧之意心一跳,“好……稍等。”
她快步疾走,敲衛生間的門,“連洲,警察來了!”
門很快就開了,他腰間圍着一張浴巾,黑硬短發沒有吹,和眼睫毛一樣濕漉漉的。
顧之意視線不自覺往下,那胸口還餘留水珠,更是不忍直視。
她憂心忡忡,“警察為什麽會來?”
連洲伸出手臂攬住她,在她額上落下一吻,“你到床邊去,我應付就行了。”
顧之意有瞬間的失神,呆愣看着他。
連洲勾唇。
她垂下頭顱,乖乖躲到床邊,豎起耳朵聽。
“登記的是你本人嗎?”
“是。”
“女的呢,叫過來。”
連洲:“不好意思,她有些不方便,有什麽你問我,或者在這裏問,她都聽得見。”
那位警官沒有為難他,“你們認識嗎?”
“認識。”
“她是你什麽人?”
連洲頓住了,往後看了一眼,“未婚妻。”
警官讓顧之意自己報了一下身份證號碼,又确認了一聲,兩人是否是未婚夫妻關系。
這個時候,顧之意只能認了,“是。”
待他回到床邊,顧之意一顆心才落了地。
“警察經常來查房嗎?”
床往下一壓,他坐下了,“你同事報警了。”
顧之意杏眼圓睜,“我……我同事?”
“嗯,”他扯了扯嘴角,“說你喝醉,被一個陌生男人帶走了,他很擔心你。”
“……”
她裝模作樣捋了捋卷毛。
“是剛才打電話給你那男吧?”連洲一聲哂笑,拿眼瞧她,“煦哥現在沒時間管你,狗桃花又泛濫了。”
他微眯着眼,清冽的眸光斜在她臉上,“狗子意,今天就說清楚,我,在你心裏算老幾?”
她垂着眼,小梨渦挂在唇邊。
他躺倒,漏一點眼縫看她,幽幽道:“說吧。”
她輕聲道:“他就是普通同事,說他做什麽。”
他話裏下了力道,“我沒問他。”
她轉個半身對着他,“你算老大。”
他阖上眼,那條眼縫又開了,卻一句話也沒有。
顧之意咬咬牙,“你是第一啊。”
他的手伸過來,拉上她的手,一扯,她就躺在他臂彎裏了。
柔軟和堅硬碰撞,黑色卷發帶香,披散在白色浴袍和白色被單上,三分風情七分嬌俏。
他啞聲道:“我虧了,我只是你的第一,你卻是我的唯一。”
她的眼霎時冒出了水花。
連洲唇角倨傲,眸色幽深,“狗子意,你得親我。”
小梨渦在顫抖,濕意滲了出了眼角。
連洲一個翻轉,把頭埋在她頸窩,雙唇在鎖骨上下游走,而後,又往卷發上胡亂蹭了蹭。
很軟,很香甜。
比想象中還好。
他擡首,拇指指腹輕輕摩挲她的臉頰,另一只手緩緩往下,“說過的話該兌現了。”
顧之意突然勾住他的脖子,往下一拉,貼上他的唇。
一觸即開。
連洲低低笑,黑眸裏壓制不住的笑意,再度垂首,用力加深這個吻。
衛生間裏,他才洗過的衣服,未來得及晾曬,衣角聚成水滴,時而往下滴答。
滴答,滴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