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6章 逃命
因為茍峻結婚, 酒席恰逢周末,肖晴等人盡興玩了兩天, 各自回城,祁成也被董義軒和陸良皓給押走了。
顧之意特意請了一天假,幫爸媽的忙。
晚上忙活完了,疲累了一天, 老茍還讓她陪他喝茶。
“狗子, 我和你明明白白說清楚了,我們家都吃肉,不吃肉的成不了我女婿。”
顧之意嗔道:“爸!我和祁成根本就不是那種關系, 也不可能會變成那種關系, 你把心放到肚子裏去吧。”
“我知道,我擔心他再上九裏青, 攆都攆不走了,左鄰右舍看着呢,我怎麽說。”
顧之意咯咯咯笑,“那你就認他當兒子呗。”
老茍哼笑,“我養大那麽多兒子還不夠,還要他這個兒子?我看這小子也是光棍的料,我多餘操這份心。”
“你別這麽說他,他還寫詩給你了呢。”
“寫那詩能當飯吃?我看的都費神。”
老茍又提出要給她買車, 不管她上班遠近,有一輛好車放在那裏,能擋爛桃花, 平時回來也方便。
“你坐地鐵公交,那怎麽能是白富美,那些個阿貓阿狗都以為可以亂來。”
顧之意也不知道老茍這一套理論是從哪裏來的,不過她剛進公司,的确惹來某些男同事的過分關注,買了也好,到時候回家帶東西的時候方便一些。
“你哥結婚了,他們呢,我算是操心到頭了,他們走多遠都行,我和你媽就只要你一個留在身旁就行。”
老茍千杯不倒,就是喝多的時候話多一些。
顧之意以為,在這一點上,她和自己親爹一個樣。
Advertisement
“那你們就跟着我去S市呀。”
老茍頓了頓,“我不去,你媽也不會去,我們就守在這裏等你。”
顧之意有一瞬間動搖了,她自己一個人在S市,工資不高,飯也沒人煮,為什麽非得待在外面呢。
老茍抹把臉,“狗子,樓上那獅子放着積灰,莫村新組了個舞獅隊,我拿去給他們用了。”
顧之意雙膝收攏,兩手往膝蓋抓了抓。
獅子被哥哥放在二樓一個空置的房間,蓋着白布,何以會積灰。
“你看,三個嫂子進門,東西越來越多,那間屋子要收拾出來放你嫂子的東西。”
顧之意記得獅子的神态,甚至它擺放的方向和角度,連洲走後,她再也沒有走進那間房,再也沒有掀開那張白布看一眼。
以前把獅子拿回來的時候,她曾經豪言萬丈,對老茍說,她教他舞獅,以後逢年過節,村裏有誰家開個張什麽的,她和老爸兩個人上場舞獅。
後來,再沒有人提起這些話。
顧之意心底泛酸,新嫂子來了,老爸先斬後奏處理了她的獅子,剛才還說操心哥哥們到頭了,只要她陪着呢。
“那頭獅子很小,估計他們用不了吧。”
老茍擺手,“用得了,他們村的人個頭都小。”
她咧開嘴,雙手在膝蓋上一拍,“好,用得了就行。”
本來,她是打算讓獅子陪着她到老的,獅子太大,專程搬走不可能,等她老了,回家裏來養老的時候,可以掀開白布,看看它,再摸摸它。
她都老了,它還沒老,或許到時候,她會給它寫一首詩。
可現在呢,它可能被随便放置在某個村委的地上,晚上空寥寥的,它一個未成年獅子,怕是會害怕,也會怪罪她吧。
第二天,顧之意在高鐵上接到了祁成電話,他說今天是初一,要去找顧之意,帶她去吃緣佛齋。
顧之意沒有什麽異議,應下了。
為了感謝觀世音菩薩,她媽在家初一十五也是吃齋,信仰且先不說,偶爾吃素對身體也是好的,正好這幾天吃肉太多,該讓腸胃休息休息了。
到S市的時候已經下午快一點,放好東西,和祁成趕到佛緣齋,已經快兩點了。
已經過了飯點,佛緣齋的顧客不多,大都是五十歲往上的中老年人。
兩人正吃着飯,她公司鄰桌工位,一個和她關系還不錯,叫小琴的同事打電話給她,說有個男的上公司找她。
“他說是合作公司的,有東西要交給你。”
顧之意擰眉想了想,不記得她約過哪個公司的人了。
她們公司給很多企業做宣傳片和網絡營銷,倒是經常和別的公司員工有互動交流,來送個文件之類的,也不稀奇。
“你就說我請假,讓他交給你呗。”
小琴:“不行,他說涉密。”
顧之意一頭霧水,“涉密?我沒有做過涉密的項目啊,他是哪個公司的?”
過了一會兒,小琴:“他說不能說,高級涉密。”
顧之意:“……非得今天送嗎?”
“對,他說就得今天送。”
“那你讓送到緣佛齋濱江店來吧。”
“行。”
女職員很熱心,“濱江店你知道地址嗎?”
連洲:“知道。”
小琴循着他的目光看向顧之意工位,“你見過顧之意嗎,這個就是她的照片。”
連洲視線凝集在辦公桌上的那張單人照。
狗子變白了。
披散着自然長卷發的女孩巧笑嫣然,比了個剪刀手看着他,仿佛在對他說:
連洲,你看,沒有你我依然過得很快樂。
連洲扯唇,“見過了。”
他謝過那位女職員,走了。
挂了電話的顧之意凝神想了想,還是想不起來什麽時候接的涉密項目,難道是她請假,經理還沒來得及和她說?
過了一會兒,小琴給她發來一條短信,是一張背影照,簡簡單單的灰衣黑褲,鏡頭有些晃,他的上身都蒙了,卻一仍舊能看出此人的豐神俊朗。
【我在S市第一次看到這樣的男人,帥瞎人眼,身材一級棒!我們都說,他夠格做我們S市的市草了。】
顧之意把手機蓋了起來,手摸摸額,又拿下來了。
她盯着自己的手,它在抖,不可抑制。
祁成過了一會兒,才發現她停下了筷子。
“不好吃嗎?”
她的眼皮在眨巴個不停,“不好吃,我們走吧。”
祁成狐疑看着她,“哪個不好吃了?”
顧之意又拿起了筷子,“今天太累了,趕緊吃完,我想回家睡覺了。”
她拿起素包子,一整個往嘴裏塞。
祁成:“……吃素食要靜心,細嚼慢咽。”
她瞪圓了眼,“你也快點,給你一分鐘,我吃完不會等你的。”
這個眼神帶着殺氣,十足的威脅意味,是真急了眼,而不是開玩笑。
仿佛誰在追殺她。
祁成只好加快速度,可是再怎麽快,一分鐘都解決不掉。
顧之意說到做到,一分鐘後,她舉起手來,“服務員,打包!”
祁成:“……打包?吃素食就是要寧心靜氣,怎麽可以打包。”
她已經抓着包,一把推開椅子,跟逃命似的,“你打包,我到樓下地鐵站等你。”
身子出去一半,她又停下了,肅臉看着祁成,“不等你了,你自己回去吧。”
服務員走過來了,“先生,您是需要打包嗎?”
祁成站了起來,“不用了。”
他在地鐵站追上了顧之意,一針見血,問:“是不是連洲回來了?”
顧之意拉着挎包袋子,不自覺往邊上退了一步。
“他去公司找你了?”
她垂下眼簾,“嗯。”
祁成伸出手想要拍拍她。
顧之意霎時抱緊雙臂,十足的防禦狀。
祁成笑了笑,“你為什麽要逃,逃得了一時逃得了一世,讓他來,我們在這裏等他。”
顧之意眼裏如同凝着兩把刀子,斷然拒絕,“我不等!”
“那你明天不上班了?”
“不上了。”
祁成:“就算你不上班,他就問不出你家的地址?你怕什麽,或許他只不過找你敘個舊,今天是你,明天是董義軒,後天說不定輪到我,都是老同學……”
顧之意快速撇開視線,“我不是怕他,就是不想見。”
祁成無聲一嘆,“走吧,我送你回家,你記得反鎖好門。”
—
連洲轉了一圈緣佛齋,未做停留,轉身走了。
他沒有時間,下午還有很多事情。
半道接到了董義軒的電話,“怎麽樣,見到了嗎?”
他看着這座他從小長大的城市,車流如織,竟比他想象的還要擁堵。
“沒有,她請假了。”
董義軒像是才想起來一般,“我想起來了,她哥結婚,她的确請了一天假,我給忘了。”
連洲手指頭點點方向盤,“把她住的地方發給我。”
董義軒:“……怎麽又問我,我沒有去過她家,只聽說過,離她上班的地方不遠,你問問祁成,他應該知道。”
連洲眸光一轉,喉結上下滾動,“祁成怎麽會知道?”
緣佛齋,想也知道,她是和祁成一起吃的。
“祁成無業游民啊,天天到處晃蕩,他去九裏青住了很長一段時間,都快喊顧之意她爸叫爸爸了,寫詩的你可以小看,寫鳥言鳥語詩的你不能小看!”
連洲默了默,“我不問他,哪個小區你知道嗎?”
“我只知道是他哥開發的小區。”
“嗯,我知道了。”
連洲在清棠府外頭,從傍晚七點守到了晚上十點,沒有等到狗子半條影子。
他讓董義軒跟陸良皓确認過了,就是這個小區。
她沒有下來吃飯,不時有外賣小哥進出小區,也不知道是哪一個給她送的飯。
他沒有時間守下去,連元革還在家裏等他。
等他回了家,連念安抱着兒子在客廳,看見他回來,只問他吃過飯沒有,卻不問他去了哪裏。
然後給阿姨抱走孩子,親自給連洲熱飯。
不知道是不是因為當了母親,她身上添了幾分母性的光輝,人比以前平和了許多,不再咋咋呼呼,到處指使人幫她幹活了。
“茍峻今晚來過了,和老爸聊了一會兒,本來說等你的,沒見你回來,他就走了。”
“嗯。”
連念安坐在他正對面,把菜給他推過去一些,“我聽他跟爸爸開玩笑說,他們家想把之意留在家裏,招上門女婿。”
連洲吃自己的飯,默不出聲。
連念安哼唧一聲,“三個兒子,還要留一個女兒招上門女婿,這個話就是對我們家說的,以前我們家還好的時候,之意來住了那麽長時間,也沒有見他們說過這個話,現在,我們家這樣了,說這個話有什麽意思!”
連洲擡首,“你再幫我盛一碗飯吧。”
他們家還好的時候,茍家就表态了,更何況是現在這個時候。
連念安,“……兩大碗啊,以前也沒見你吃這麽多。”
連洲撓撓前額,“沒辦法,在深山野林餓壞了。”
“在外面也不知道吃晚飯嗎?”連念安拿過碗,轉身給他盛飯,半開玩笑道:“都家道中落了,你飯量還敢變大,爸爸快養不起你了。”
過了一會兒,連洲忽地低笑兩聲,“養不起,我就去做上門女婿了。”
連念安身子一僵,半晌,才回過頭,眼中有了淚光,出聲斥道:“胡言亂語什麽!”
連洲站了起來,走到她跟前,緩聲:“放心,連家養得起你,養得起你兒子,養得起你子子孫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