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關懷
課間十分鐘, 連洲埋首點着手機,祁成從前排跑上來。
“連洲, 顧之意怎麽了?”
連洲頭也沒擡,“病了。”
“什麽病,給她發微信怎麽沒見她回。”
連洲這才擡眼對着他,有些不耐, “怎麽了?”
“下午文學社有詩詞會, 想問她來不來。”
連洲手指頭在屏幕上重重點了兩下,突然火大,“一個破詩詞會, 你叫她帶病參加?她是狗子意, 不是林黛玉!”
祁成:“……”
董義軒從外頭放水回來,狐疑看着他倆, 問祁成,“他怎麽了?”
祁成慢條斯理說:“他說狗子意不是林黛玉,我也沒有問狗子意,我問的是顧之意。”
連洲把手機往抽屜裏一扔,仰面朝着天花板籲了一口氣。
“顧之意怎麽了?”
“請假了。”
“就為這點屁事?我真是……走走走,我困死了,晚上不得睡,白天要幹活, 等我賓館裝修好,我就搬出去住,你們愛吵吵, 愛打打。”董義軒坐下,像是又想起了什麽,“我都忘了問顧之意,肖晴說她哥是醫學院學神,原來那個醫學院研究生是她親哥啊,他在離棠府有一棟別墅,還等着我去經營呢。”
連洲不搭他的腔。
祁成走了,董義軒趴在桌子上争分奪秒睡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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連洲又拿出手機,撥了顧之意的手機,沒人接。
上課鈴響了,老師晃悠悠走進教室,發現後排一個高個男生若無其事拿着手機往後門走。
“那位同學,上課了,去哪裏?”
連洲:“老師,我家裏有急事,我打個電話。”
他這麽一說,祁成驟然扭頭往後看,董義軒也頓時醒神了。
阿姨接了電話,說她今天休息,現在在她老鄉家裏了。
連洲語氣不善,家裏有一個病恹恹的,阿姨怎麽說休息就休息了,如果他不打這個電話,是不是就讓顧之意自己一個人餓死在家裏了。
對于他這個口氣,阿姨有些詫異,說她每個月都是這個時候休息,雷打不動的。
“需要我回去?”
“不用了。”
連洲挂了電話,沉吟數秒,撥打家裏的座機,快挂斷的時候終于被接起來了。
一個軟綿綿的聲音,“喂。”
連洲有瞬間的失語。
“喂,誰呀?”
“我,打你手機怎麽不接?”
顧之意呆愣兩秒,“我在睡覺呀,幹嘛了?”
連洲默了默,沒好氣說:“祁成,問你下午去不去參加你們文學社的詩詞會!”
“……我都請假了,都站不起來了,我去什麽詩詞會我去。”
他一嗤,“誰知道,說不準你帶病也要參加呢。”
顧之意搖搖欲墜,扶着沙發椅背,想坐又不敢坐,“我挂了,不想和你廢話。”
“等一下,阿姨休息了。”
“是啊。”
“那你……有飯吃?”
“嗯,阿姨煲了湯才走的,還有早上的粥和包子。”顧之意口幹舌燥,忍不住抱怨:“我真的挂了,不要打這個電話,爬起來累死了。”
她挂掉了,連洲回過身子,腳尖點地默了半晌,還是沒有走進教室,往樓下的單車停放點走去。
他的山地車有好一段時間沒騎,積了一層灰,他拿根手指頭一抹,抹了一指頭的灰,看着難受得緊,偏偏身上除了手機,一張廢紙都沒有。
真想扔到一心湖裏洗一洗。
拉到一心湖他都嫌髒,只能靠自己的兩條腿了。
走到半道,好死不死在拐彎處碰上了茍煦,差一點面對面怼上,避都避不開。
“學長。”
“這是上哪去?”
連洲:“回家。”
茍煦拿眼乜他,“你沒課?”
連洲移開眼,“沒有。”
茍煦上下掃他,提嘴一笑,“連洲,你和顧之意在一個班,沒錯吧?”
連洲點頭,“沒錯。”
茍煦圍着他悠閑轉了半圈,方道:“今天周五,上午三四節高等數學。”
連洲默在原地。
“在D教學樓3F1階教室,最适合睡覺的一間大教室。”
連洲垂首笑,“學長真是見多識廣。”
茍煦肅臉盯着他,“連洲,不妨告訴你,我有一個本事,只要我看過一眼的東西,就能過目不忘,你能騙你爸,能騙你媽,能騙你老師,騙不了我。”
連洲極少逃課,這一回被茍煦抓個正着,也無話可說。
“學長,我有點事情,剛從教室下來。”
“你不用跟我解釋。”
連洲點頭,“好的,你慢走。”
茍煦不走,他只好自己先走。
沒兩步,又被茍煦叫住了,“你回來。”
連洲當他還沒過瘾,陰着一張臉又回來了。
“我問你,你們班有沒有一個寫詩的?”
連洲無言看着他。
茍煦“啧”一聲,“就是喜歡給顧之意寫詩的。”
連洲:“有。”
“真有啊!”
“嗯,經常寫。”
茍煦:“嗬!”
連洲更加篤定的口氣,“天天寫。”
茍煦原地叉腰,“有沒有一個開賓館的?”
連洲又無聲看着他。
茍煦擡起下巴,“在學校外面,小吃街出來……”
“有,還叫她去幫忙管賬。”
茍煦裝模作樣卷起襯衣袖子來,“啧啧啧,你們班人才濟濟啊,你幫我留意着點,別讓我抓住他們的小辮子,跟你說實話,我們家有家訓,大學畢業之前不能談戀愛,要不然書也不用讀了,賓館這個……不用說了,這兩字在我們家是禁語,不能提,靠近賓館是要打斷腿的。”
連洲抿了抿唇線。
“總之,好自為之。”茍煦停頓了一下,“我是說我家狗子,你呢我管不着,就少看你兩眼吧。”
連洲笑笑,“謝謝煦哥,那我不礙你的眼了,我走了。”
“……走吧。”
茍煦目送他走遠,忽地一嗤。
煦哥?裝乖巧給誰看這是。
—
一個多小時候後,連洲回到家裏,安安靜靜的一點聲響也沒有,進了廚房,湯鍋保溫狀态,打開蓋子,滿滿一鍋,沒有動過的痕跡,剩的早餐也都是涼的。
打開櫥櫃,各式各樣的小儲物盒裏,燕窩枸杞紅棗黑糖應有盡有。
他嘴角浮起一抹自嘲,剛才那麽多地方白跑了。
洗洗涮涮了好一會兒,總算是弄好了,外賣也要到了,他去敲她的房間門。
“狗子意。”
沒有回應,他又敲了兩三下。
顧之意從迷迷糊糊中醒來,有一瞬間的迷離,以為是到了傍晚,連洲都放學回家了。她這副鬼樣子,內心深處很不願意讓他看見。
她摸上手機,聲氣微弱,“怎麽了?”
一點多?
這個時候他回來做什麽?
連洲言簡意赅,“吃飯了。”
顧之意呼了一口濁氣,“你回來吃飯?阿姨不在家啊。”
腹部脹痛難忍就罷了,她躺了半天,頭暈乎乎的,實在是不想動,阿姨不在家,她難得清靜躺着,為什麽他偏要在這個時候回家來呢。
“我叫了外賣。”
顧之意腦子有點不清楚,“你幹嘛回家叫外賣吃,下午不是還有課麽?”
連洲頓了頓,“有,吃完飯我就要走了。”
他有些不耐,“你不接電話又不回微信,還以為你病死在我家裏了。”
顧之意無語凝噎。
剛剛不是接電話了麽,難不成剛才那個客廳裏的電話是幻覺?
“快點,我上課要遲到了。”
腳步聲漸遠。
顧之意閉眼歇了好一會兒才掙紮着起床,一站起來眼前都有重影了,這才覺得肚子餓,早該起來吃點東西,要是他不回來敲門,她可能真要癱到晚上了。以前在家裏,她媽都不會放任她這麽躺着,到點就要讓她起床吃飯。
這副鬼樣子又實在見不了人,她洗漱一番,又好好梳了頭發,看着鏡子裏慘淡無光的臉色,又忍不住上了一層隔離。
身上的睡衣慘不忍睹,花褲子還是她媽給她買的,花團錦簇,光看眼都暈。
連洲湯也盛好了,外賣飯盒也打開了,等了半晌還是沒見人出來。
他尋思着,狗子意平時多精神,這病還真能讓人半死不活,起個床也這麽費勁,難道還要他去扶一把。
顧之意才要反鎖門換睡衣,門又被敲響。
“吃不吃飯?”
她開了個門縫,給了一個慘兮兮的笑。
連洲手上的力道一大,門就被推開了。
他上下掃了一圈,定晴在那條花褲子上,扯嘴一哂,“這褲子,在萬福亭買的吧。”
萬福亭是一個中老年人市場,國慶放假的時候,顧之意曾經為了給爸媽買衣服,去逛過一圈。
“……不是,這是我媽給我買的,特別舒服。”
連洲松開門把,轉身就走,“趕緊的,我要遲到了。”
顧之意跟在他身後,越看自己的花褲子越是礙眼,“你可以自己先吃啊,等我做什麽。”
兩人隔着飯桌,面對面坐下。
顧之意看那一桌子菜,沒有什麽食欲,倒是那一大碗湯正合心意。
她端起來咕嚕咕嚕灌了幾大口,歇了一口氣,又灌了兩口,才心滿意足放下,拿起筷子,一個個盒子看過去,就是不下筷子。
“點這麽多,你吃得完麽,浪費。”
連洲不言不語吃他的飯,好像真趕着要回學校的樣子。
顧之意忍不住說:“也不用那麽着急,趕不及你就開我電車回學校吧,電車也不難學,上去就會開。”
從他家走到小區門口這一段距離還挺遠,他要趕回學校夠嗆。
連洲不置可否。
“現在車也不多,你在路上小心點就行了。”
他好像有些被說動了,拿筷子的動作頓了頓,擡起眼皮,“要是被你哥看見了,不知道有多少話要說。”
她的小電車是茍煦給買的,上回他還和茍煦嗆聲說腿長上不去。
顧之意:“……你管他呢,反正你騎不騎,只要他看見你都有話說。”
連洲默了,這倒也是。
“剛才我回來的時候看見他了。”
“噢?”
連洲嘴角一嗤,“你怎麽什麽都跟他說,寫詩的,開賓館的,都被他威脅了個遍。”
顧之意臉上有些挂不住,“寫詩那個……因為八月十五那天晚上祁成發語音給我,被我爸聽見了,賓館是因為我想叫我哥裝修他的別墅做日租房才提到的,我沒有什麽都和他說,我有那麽閑麽!”
哥哥真是夠了,連洲肯定也被他敲打了,她不要面子了麽!
連洲抽了一張紙巾,三兩下抹好嘴,“我覺得你哥說得挺對,寫什麽詩,開什麽賓館,老老實實讀書不行麽。”
顧之意嘴裏的飯差一點咽不下去,他這麽DISS他的室友真的好麽。
“那你還幻想開戰鬥機呢,老老實實讀書不行?”
連洲把紙巾往桌上一扔,嘴角勾起一個似有若無的弧度。
她拿筷子點他,“你還想上天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