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32
“哦, 這麽說, 胭脂姑娘是肯配合何某的工作, 把事情都說出來了?”
沒有被胭脂這明顯戲耍的态度激怒, 何文遠幾個呼吸之間,就很快平靜了下來,反而不動聲色順着對方的話問道。
雖然被自己的犯人掌握了主動權是件很丢人的事情, 但他所從事的行業,遇到這樣的情況卻也不是第一次了, 朝廷雖然強力, 但人心從來都是無法控制的。
這世界上有無數人都會被利益誘惑, 被恐懼威脅,但不懼怕這些的卻也不少,而敢跟官府作對的, 很多都是這樣的人, 想抓住他們的弱點并不是那麽容易。
這需要日複一日,漫長的博弈和較量, 所以往往一個重大的案件, 即便有了線索和突破口,想要真正得到結果,也需要很長的時間。
而能夠從事這種工作,并作出一定的成績,何文遠從來都不缺少耐心。
“想要奴家配合其實也不難啊……”
放軟聲調,胭脂扭動了一下身子,見實在動不了分毫, 可憐兮兮的目光便望向了何文遠,見後者無動于衷的看着她,才垂下頭來,有些哀怨的說道:
“何大人真是鐵石心腸呢,其實奴家不過是個小女子罷了,大人您英俊潇灑,少年英傑,奴家早就仰慕已久,若能得您垂憐,奴家便是死亦無憾了……”
說着,胭脂還微微擡眸,眼神中帶着些仰慕哀凄之色,那副楚楚可憐,一幅卑微祈求的脆弱模樣,怕是個男人都不會忍住不動心的。
不過可惜的很,這自幼訓練出來,在無數男人面前都堪稱殺手锏的技能,對于一個冰冷的石頭,顯然是起不到什麽預期的作用。
何文遠沒有說話,只是靜靜的看着胭脂在這裏做戲,別說他現在專心仕途武道,并沒有沾染女色的心思。
就算有,他也不會選擇像是胭脂這樣的女人,從那些被收集來的資料上看,被這個女人利用禍害而死的男子也不知道有多少個了。
別看對方現在說得無比真誠,仿佛真的仰慕他已久似得,但想想也知道,這番話對方怕是不知道在多少人面前說過了,信了那就是傻子。
見何文遠冷冷的看着自己,似乎半點都沒有被自己給吸引到的樣子,胭脂雖然不至于洩氣,但對自己的魅力卻無疑是産生了一定的懷疑。
往日裏雖然也有人能夠免疫自己的魅力,但那無不都是上了歲數的糟老頭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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像是何文遠這樣年紀血氣方剛的小夥子,就像是理智型的,不會為了一個女人而壞事,可也不該對她一點反應都沒有啊。
這人莫不是下半身有問題吧,心裏這麽嘀咕着,再看向何文遠的目光中不禁帶了些懷疑還有同情。
被胭脂那詭異的眼神看得有些脊背發寒,何文遠眉頭微皺,忍住後退的**,開口說道:
“胭脂姑娘,何某希望,你接下來還是配合一點的好,若不然場面就不會像是現在這麽好看了……”
若是這件案子,完全由自己做主,何文遠不會選擇現在就向胭脂下手,怎麽都要等那幾個被這女子拉上船的人都冒出頭後,才不會打草驚蛇。
可無奈,林大人和家主可等不了那麽長時間,對他們這些凡事都喜歡掌握在自己手裏的人來說,多等一秒那都是個煎熬。
所以即便是不願意使用某種暴力手段,在他準備的計劃都宣告破産之後,也沒有多少選擇了。
“何大人!您不會真的那麽狠心對奴家吧,奴家可是一個小小的弱女子,您堂堂一個男子漢大丈夫,欺負一個弱女子算什麽本事呢……”
裝作一副不敢置信的模樣,胭脂微微瞪大了眼睛,語氣中帶着強烈的譴責意味,似乎何文遠要做的是什麽十惡不赦的事情一般。
沒有被胭脂的這種語氣刺激,何文遠随手便把剛剛放下的鞭子拿起,在地上甩了一下發出清脆的響聲,而後才擡起頭來看着胭脂,神色嚴肅的說道:
“胭脂姑娘,何某勸你還是不要玩這種無用的把戲,這對你并沒有什麽好處!”
聽出了何文遠話中的警告意味,看着對方手上那拇指粗的長鞭,胭脂嘟了嘟嘴,雖然心裏有些可惜,但還是很識時務者的放棄了繼續逗弄對方的想法。
正所謂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頭,她雖然不怕什麽酷刑對待,可是這不是沒必要的事嗎,她又不是受虐狂,在有選擇的情況下,幹嘛讓自己的皮肉受苦呢。
女兒家的身體可是很珍貴的,萬一受損了留下傷疤,那多可惜啊。
慵懶的嘆息一聲,胭脂掃了一眼被綁得像是個木偶人的自己,明智的沒有去奢求對方給自己松開,而是眨了眨眼睛,嬌笑着說道:
“想要小女子配合,其實很簡單的,只要何大人把你們那位家主大人還有林大人請來,小女子自然是知無不言言無不盡……”
眸光微亮,胭脂盡量做出一副真誠的表情,期待的看着何文遠。
雖說計劃了多年,但她的仇人地位太高,她的身份又很特殊,還真是從來都沒有正面跟那兩位見過,若不然,她也不會這麽快就束手就擒。
何文遠雖然帶着官兵圍了整個紅坊,但畢竟是在水面之上,要想逃走總還是能找到機會的。
“胭脂姑娘這是把何某當傻子嗎?”
嗤笑了一聲,何文遠不屑的瞅着胭脂,這女人莫不是當他第一天做捕頭不成,竟然提出這麽弱智的條件。
別說這女人不能相信,就算是對方說得都是真心的,那他也不可能同意。
別看人現在被綁得嚴嚴實實的,動都動不了,但這世上有太多不可防範的東西了,□□暗器,誰知道這個看似柔弱的女人能做出什麽來。
“何大人不同意嗎,那就算了……”
見何文遠這般模樣,胭脂神色一黯,顯然有些失望,不過很快便又重新振作了精神,認真而堅決的說道:
“不過小女子有一句話想轉達給兩位大人,這何大人您……總不會再拒絕了吧?”
眉頭微皺,何文遠深深的看了胭脂一眼,心裏清楚對方是故意這麽說得。
先提出一個他不可能答應的事情,而後再退讓一步,讓他無法拒絕,這女子的心機還真是不淺啊。
不過想歸這麽想,關于這件事,他還真是沒辦法拒絕,縱然覺得自己可能中了對方的算計,卻也只能是點點頭應了下來。
見何文遠點頭,胭脂臉上頓時露出了一個燦爛的笑容,一雙如水般的眸子微微彎起,不再是之前故作的妖媚,倒顯得有些純淨,看得何文遠都微微晃了一下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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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什麽?這女人什麽意思,什麽叫做人在做天在看,不是不報時候未到!她這是向我們示威嘛,都成階下囚了竟然還敢這麽嚣張!”
啪的一聲重重拍在桌子上,聽着何文遠傳達的這句話,何家的家主何慶頓時有些憤怒的說道。
其實如果是正常情況下,何慶是不會這麽生氣的,但架不住大半夜的被人吵醒,睡眼惺忪渾身疲憊困倦,結果還沒有什麽正事,就聽到這麽一句示威的話。
那他這暴脾氣哪裏壓得住啊,再看向何文遠的目光都不是那麽友好了。
顯然,是有些遷怒這個打擾他寶貴睡眠的侄子。
而面對着家主的怒火,何文遠卻很淡定的站在原地,并沒有多少畏懼,腦海裏甚至還有心思去琢磨那位胭脂姑娘,非要讓他帶這句話的意思。
單純的示威?有這個必要嗎?
落都落到別人的手裏了,嚣張能有沒什麽好結果,那個女子看着也不像是這麽愚蠢的人啊。
“何大人不必如此動怒,人都找到了,就不怕她能逃脫出去……”
說着,林如海看向站在大廳中間似乎若有所思的何文遠,語氣一頓,開口問道:
“賢侄與這女子接觸的比較多,可能看出她說這話的用意?”
被打斷了沉思,何文遠倒是也不在意,他微微擡頭,見家主和林大人的目光都向他望了過來,在心裏默默組織了一下語言,而後開口說道:
“這女子能潛伏這麽多年都沒被發現,可見其心機深沉,若說她費盡心思讓下官傳達這麽一句話,只是單純的示威,應該……是不可能的……”
說着,何文遠掃了眼自家家主和林大人的神情,見兩人都是一副若有所思的模樣,便接着說道:
“依下官看,這句話與其說是示威,倒不如說是警告,警告我們不要對她動手,若不然便會遭到報複!”
這一點在牢裏的時候,或許是被胭脂給戲弄的多了,何文遠一時間并沒有想到,現在安靜下來,細細沉思之下,便很快想清楚了。
示威或許有,但更多的卻還是警告威脅,用其逃脫在外的那些棋子來威脅,讓他們不敢對她下手,從而先保住自己的小命。
不過若只是這般,那胭脂未免也太小看他們了,不管是家主也好,還是林大人也好,可都不是會接受對方威脅的人啊,莫非這其中還有什麽隐藏着的意思。
這麽想着,何文遠的眉頭又深深的皺了起來,他總覺得自己似乎是漏了哪裏一般。
“怎麽,賢侄又想到了什麽?”
大廳裏一共就他們三個人,其他的丫鬟下人都被攆出去了,何文遠的模樣自然是第一時間就被林如海發現了。
因為何文遠剛剛的分析,與他所想的相差無幾,讓林如海有些欣賞,這會見這位在揚州城頗有名氣的青年才俊如此糾結,他不由得便有些好奇。
“沒什麽,只是覺得……事情似乎不是這麽簡單,但一時之間卻又想不出哪裏不對……”
見林大人詢問,何文遠從沉思中回過神來,感覺到那一閃而逝的靈光就這麽消失不見,心裏忍不住暗嘆了一聲,面上卻沒有多少遺憾的表情。
見其如此,林如海笑着搖了搖頭,沒有說什麽,只是掃了何慶一眼,便端起茶盞悠閑的喝了起來。
他最近的心情很好,因為昨日去看兒子的時候,那些大夫告訴他,兒子的情況很穩定,再繼續治療一段時間,只要不出什麽意外,這天花就算是熬過去了。
雖然賀家的事情還并沒有解決,但既然那女子已經被抓住了,無非就是時間的問題。
他也不用再像是一開始那般擔心,敵人最怕的就是藏在暗處,一旦露了面,想對付就容易的多了。
見林如海笑而不語,何文遠有些困惑的看向自家家主,不知道這兩人再賣什麽關子。
對此,何慶清咳了一聲,便學着林如海的樣子,端起茶盞沒有理會,這年輕人啊,還是要自己多學會思考才是。
這般感慨着,瞅着那從小到大,就成熟穩重讓人半點成就感都沒有的侄兒,何慶就仿佛大夏天喝了碗涼茶一般,只覺得渾身都格外舒坦。
見兩人都這幅神神秘秘,故作玄虛的模樣,何文遠真是忍不住想翻個白眼,都多大個人了,還玩這種猜謎語的把戲,真是夠幼稚的。
不過考慮到自家家主那小得連針都比不上的心眼,何文遠想了想,還是努力的控制住了自己吐槽的**。
他可不想以後在家的時候,被對方支使得東奔西跑,他弟弟那前車之鑒可是就在眼前。
只是心裏卻也更加疑惑了,林大人和家主的反應,都明确表明了,他定是有什麽地方忽略了。
與此同時,翠雲閣外,一個穿着黑色夜行衣,臉上罩着塊黑布的男子,避過了大多數來往巡查的護衛,鬼鬼祟祟的來到了一處偏僻的牆角下。
四處瞅了瞅,見并沒有人注意到這裏,這男子輕輕的把耳朵貼在那牆面上,仔細的聽了一會,見裏面并沒有什麽特別的聲音,終于有了行動。
深深的吸了口氣,挽起袖子便借着牆下的一塊石頭,輕巧的跳了上去,落到牆上時沒發出半點聲音。
小心的伏在牆上往外面看了看,見四周依舊是沒有出現什麽人影,這男子松了口氣,又往翠雲閣裏邊看去。
這一看不要緊,臉色頓時就僵住了。
不大的翠雲閣裏,四面牆壁都站了不少護衛,手中沒有火把,也沒有半點聲息,就像是活死人一般。
但此時他們的目光卻都看向了他,那眼神不帶半點感情溫度,讓他只覺得渾身發寒,心跳都停了下來。
咽了口吐沫,這男子腦海裏只閃過兩個大字,完了。
不過見那些護衛快速的朝着他靠過來,這男子又很快的回過神來,連忙跳下了牆壁,也顧不得隐藏行蹤了什麽的,就快速的向府外跑去。
只是這個時候才反應過來,卻已經是太晚了,逃了沒有幾步,就被身後的護衛給打倒在了地上。
狼狽的倒在地上,看着四周圍過來,在黑夜之中顯得更為吓人的護衛,這男子畏懼的向後面退了退,而後才像是想起了什麽似得,大聲的叫道:
“我……我投降,我投降……”
聽到這話,剛剛聽到動靜趕過來的冬兒簡直都不知道該說什麽了,就這點膽子,還學人家做殺手做刺客呢,簡直就是侮辱了這兩個詞。
“你鬼鬼祟祟的跑我們翠雲閣幹什麽來了?老實交代是誰派人來的?”
冬兒雖然一直在深宅大院裏面長大,對這種事情從來都沒有接觸過,但她智商正常,都不用別人說,一看眼下這種情況自然知道這男子不是什麽好人。
怪不得好好的,老爺往翠雲閣裏派了那麽多護衛呢,原來是知道有人心懷不軌。
也不知道到底是哪個人竟然這麽狠心,小少爺都這樣了還不肯放過,難道真要把小少爺給害死了才甘心嘛。
這麽想着,冬兒看向這護衛的目光頓時更加不善了,上前兩步,便對其逼問道,審訊的事情,她自然是不懂得,但瞅着這男子慫成這般模樣,也用不着什麽技巧了。
而見她過來,原本正準備把這男子帶走逼問的一個護衛,眉頭微皺,頓時加快了腳步,抓着這男子的胳膊,就要把他給拖下去。
眼見這男子被拽得離自己越來越遠,冬兒頓時忍不住了,她連忙跑上去幾步,拉着那侍衛的袖子喊道:
“你這麽着急做什麽,我又不會把這人吃了,等我問完你再帶走他,又有什麽來不及急的……”
說着,見那侍衛根本連看都不看自己一眼,直接就繞開自己就要把這黑衣人帶走,冬兒抿了抿唇,心中的疑惑更甚。
她甚至都沒有來得及多想,直接一把就将那黑衣人的蒙面巾給扯了下來。
望着面前這張有些熟悉的面孔,冬兒瞬間瞪大了眼睛,甚至連那護衛帶着黑衣人走了,都沒有察覺,整個人完全傻在了那裏。
直到翠雲閣裏的人見情況好像有些不對出來找她,冬兒這才勉強從恐慌中回過神來。
“你這是怎麽了,不是說那個刺客已經被護衛抓住了嗎,怎麽吓成這個樣子?”
沈姨娘原本就很關心剛剛外面發生的事情,這會又見冬兒額頭全是汗水,一副失了魂的樣子,就更是擔心了,連忙追問道。
“不是刺客,若是刺客倒還好了……”
愣愣的坐在椅子上,冬兒只覺得心裏一股股的寒意往上冒,渾身都快被冷汗給浸透了。
她原本是有過那樣的猜測,不過很快就被打消了,哪裏想得到,她的猜測竟然成真了,而且情況比她想象中的讓人更加不安。
“你這話是什麽意思,不是刺客,不是刺客還能是誰?”
被冬兒這話說得糊裏糊塗的,沈姨娘也有些搞不清楚這是怎麽回事了,不過瞅着冬兒現在被吓成這副模樣,她心裏清楚,這事怕是小不了。
“姨娘,我……”
冬兒閉了閉眼,深深的吸了口氣,剛剛想将自己看到的說出來,就瞅見屋子裏伺候的那些丫鬟,到了嘴邊的話很快就又被咽了回去。
就連那些被老爺派來的護衛都是那般表現,就更別說是屋子裏這些伺候的丫鬟了,冬兒可不敢在她們面前說那些話。
若是傳到那位的耳朵裏,她們怕是就更加危險了。
看出了冬兒的顧慮,沈姨娘站起身來,心裏雖有些慌亂但面上卻強自鎮定:
“你們都先下去吧,這裏有我和冬兒就夠了……”
沈姨娘雖然是妾室,在林府裏的地位并不高,但在翠雲閣這一畝三分地,那說話還是很管用的,這些丫鬟都很聽話的下去了。
見人都退下了,沈姨娘快步上前,在門口望了眼四周,見并沒有人試圖偷聽後,才又快速的回到桌旁,壓低聲音有些緊張的問道:
“冬兒,到底發生了什麽事?”
被沈姨娘緊緊的盯着,冬兒閉了閉眼,心裏雖然還是很亂,但這會已經能勉強鎮定下來了,為了怕別人聽見,她同樣壓低聲音的回道:
“姨娘,我說得這些,您一定要冷靜,一定要忍住,千萬不要意氣用事!我們不是她們的對手!”
口中雖然說着這話,但冬兒心裏不知道有多替自家姨娘不平,她恨不得直接拿把刀,去把那個惡毒的女人給砍死。
可想到自家剛剛好轉的小少爺,冬兒還是只能摁下性子,給自己姨娘打好預防針。
雖然以姨娘的性格,這個可能性不大,但以姨娘對小少爺的重視,做出什麽那都是沒準的,她真怕姨娘去找老爺和那個女人算賬。
“冬兒,我知道,你快說吧!”
本就焦急的沈姨娘,哪裏受得了冬兒這磨磨蹭蹭的樣子,當下便連連催促了起來。
聽出了姨娘話中的敷衍意味,冬兒本想再強調一下事情的嚴重性,可瞅着姨娘現在的樣子,她便清楚就算她在怎麽說,姨娘大概也是什麽都聽不進去的。
嘆了口氣,冬兒暗自下定決心,一會一定要攔着姨娘後,這才開口說道:
“姨娘,我剛剛把那個刺客的蒙面巾摘了下來,雖然那個人我不知道具體是誰,但我曾在主院裏見過他,好像是……好像是當年夫人陪嫁過來的下人……”
說完,冬兒一臉緊張的看着沈姨娘,就怕自家姨娘一時沖動,做出什麽糊塗的舉動來。
雖然這件事她們有理,但看那些護衛的做法,就知道連老爺都不是站在她們這邊的。
想到這裏,冬兒就越發覺得心酸,一半是為自家姨娘,一半卻是為了小少爺。
害了小少爺的人,老爺明明已經知道了,卻半點都沒有為小少爺主持公道的意思,現在更是放任對方再來加害。
她真的不明白,小少爺不是林家唯一的骨肉嘛,為何老爺竟會這般不在乎,難道平日裏的疼愛都是裝出來的不成。
這些日子不顧危險的舉動,費盡心思的照顧,也都只是為了補償嗎。
“不可能的……沒道理的……怎麽會這樣……”
在聽到冬兒的話後,沈姨娘整個人都愣在了那裏,神情都有些恍惚,就像是被雷劈了一樣,身子整個僵直了,臉上滿是不可置信的神色,口中更是喃喃的絮語着。
這倒不是說沈姨娘有多信任賈敏,事實上,她一點都不信任對方,可信任是一回事,理智卻又是另外一回事。
若說賈敏對她下手,那她百分百不會懷疑,去母留子的事古往今來不知道發生過多少,但對她兒子下手,那就完全沒有理由了啊。
賈敏這次生得不過就是個女兒,而且聽大夫說以後怕是都沒有什麽再生育的可能了,有什麽理由對她的兒子下手啊,難道對方就不怕自己女兒以後連個能回的娘家都沒有。
再者就算是不說這個,對方如果真對自己兒子下手,那老爺也不可能什麽都不做啊,軒兒那可是林家唯一的骨肉,難道老爺就不怕斷子絕孫。
“怎麽不可能!姨娘,這是我親眼看到的,那還能有假嗎,還是說,您覺得這就是個誤會,那男的不是被她賈敏給派過來的?”
聽到自家姨娘這麽說,冬兒頓時更氣了,覺得自家姨娘實在是太天真了。
雖然說那位太太沒有兒子,但對方已經有了一個女兒啊,這次若是再把小少爺除掉,那林家偌大的家産到時候不都是她女兒的嗎。
什麽沒有理由,這就是最好的理由。
別說什麽賈敏是大戶人家出來的,做人不會這麽短視,利益擺在面前,那人都有糊塗的時候,她國公府的小姐難道就能例外了。
君不見林如海這個做父親的腦子都抽了,竟然保護一個害自己兒子害到這種地步的女人,當真是見色忘義到了極致。
“興許真的是個誤會呢……”
一開始的震驚過後,沈姨娘還是有些不敢相信,聽到冬兒這麽說,她努力讓自己冷靜下來分析道:
“你想想,若是太太真的容不下我和軒兒,那在我懷孕的時候動手腳豈不是更簡單,甚至我那時候難産,想要一屍兩命對她來說太容易不過了……”
說着,見冬兒也皺眉沉思了起來,沈姨娘的思路也越發的清晰,語氣也沒有剛剛那麽慌張,顯得平穩了很多:
“而且,你再想一想,前段時間太太懷孕她都沒有對我們動手,又怎麽可能在知道自己生得是個女孩後,對我和軒兒動手呢……”
“最重要的是,若當真是太太動的手,那老爺絕對不會無動于衷的,他雖然不在乎我這個姨娘如何,但我能看得出,老爺是真心疼愛軒兒的……”
“就算他礙于情面,礙于賈家,不會對太太做些什麽,可也不會就這麽坐視不理吧,起碼也會給太太一個警告,奪了她手裏的勢力才對……”
冬兒一開始說得時候,沈姨娘确實是被吓了一跳,心中也是偏向懷疑居多,可後來想一想老爺,她便打消了疑問。
冬兒與老爺接觸的時間并不長,不過是這兩年,才能常常見到,不過也沒有多少近距離的接觸,所有冬兒并不清楚,老爺對子嗣的看重。
當年為了生個能傳宗接代的兒子,一頂頂的轎子那是不斷的往府裏擡,其中甚至有個特意聘來的良妾,據說家裏面有六個兄弟,族裏的女兒都特別好生養。
雖然對方進門到現在,肚子也沒有什麽動靜,但身份上,可和她這種可以随便買賣的妾室是完全不同的,別說是賈敏,就算是老爺,最多也就只能休了人家,而不能随意處置。
一般情況下,大戶人家都是不會有這種挑釁正室權威的良妾,而當年為了生個兒子,老爺可是一點都沒有顧及到太太的顏面。
更何況是現在軒兒已經躺在了這裏,若真的是賈敏下得手,那就算是不把對方給休了,主院也絕對不會像是現在這般平靜。
“姨娘說得倒是有些道理……”
雖然心裏已經認定了賈敏不會是個好人,可聽着沈姨娘這些話,冬兒卻也有些被說服了,畢竟姨娘說得确實都是事實,從這方面看,事情确實有些不對勁。
可轉念想到剛剛那個侍衛,急切的把那男子拉走的舉動,冬兒卻反而更加肯定了這事是賈敏做得,她正色的看着姨娘,很是認真的說道:
“姨娘,您這是被賈敏的表面功夫給蒙騙了,她等到這個時候動手,或許就是為了這一點……”
越說冬兒便越覺得自己的想法沒錯,賈敏之所以以前不動手,都是為了讓別人相信她是無辜的,要不然小少爺若是出了事,她怎麽摘脫幹淨。
見姨娘也被她說得沉思了起來,冬兒就更是有理有據的說道:“而且您剛剛沒看到,那個護衛都不等我問完話,就急着把人給拉走了,您想想,若是沒有什麽事,怎麽就這麽急呢,這不就是擺明了想為對方遮掩嗎……”
“要我說,興許不只是您,就連老爺都被她給蒙騙了也說不定,那些護衛雖然是老爺派來的,但她一個太太想要收買這些人那還不容易嘛……”
越說越激動,冬兒的聲音不自覺得便有些大了起來,直到瞅見那大開的房門,這才意識到自己過于激動了,連忙把聲音又給壓低了下來。
姨娘不把房門關上那是為了不讓別人懷疑什麽,可她若是太大聲了,一樣會招來人的,這點必須要注意才行。
“若真是這樣,那也太可怕了!”
被冬兒這麽一分析,沈姨娘只覺得不寒而栗,她簡直不敢想,若這一切都是真的,那賈敏的心機得深到什麽程度,才能瞞過老爺,甚至是瞞過她這個敵人。
拽着自己胸口處的衣服,沈姨娘只覺得呼吸都變得有些艱難,她連忙起身,坐在兒子床邊放置的椅子上,望着小床上安靜躺着的兒子,這才覺得那股滲人的寒意消退了些許。
摸了摸兒子這段時間明顯消瘦了不少的小臉,沈姨娘眼中閃過一抹寒光,若兒子的天花真是賈敏做得手腳,那她死也不會放過對方的。
不要說什麽對方是正室,她是妾室就只能認命這種話,她自己可以認命,從不去争什麽搶什麽,甚至就連兒子被抱走都能夠接受。
但她絕對絕對不會允許別人傷害自己的兒子,這是她十月懷胎,拼了命才生下來的,在得知兒子出了天花的時候,她甚至覺得自己比死了還痛苦。
這個世界上,沒有什麽是比兒子更重要的了。
“姨娘,我們現在該怎麽辦?”
跟了沈姨娘這麽多年,冬兒能看得出來,姨娘大半是信了她的猜測,不過并沒有一絲激動興奮的意思,她心裏反而更加的忐忑了起來。
她們的敵人那可是賈敏啊,不僅是正室,還是國公府出來的小姐,身邊不知道有多少可以幫她的人,甚至就連老爺都向着對方。
而她們呢,整個翠雲閣裏,可以相信的人,根本就沒有幾個,原先還有個田嬷嬷可以商量,但上次的事情過後,對方早就被趕到了莊子上養老。
而且就算是對方沒被趕出去,就沖着上次田嬷嬷做的那些事情,顯然也不是個能夠信任的。
“那個黑衣人不是被護衛們帶走了嗎,這幾日你試探着過去套套話,記得,千萬不要暴露你認識那男子的事情……”
其實若是可以,沈姨娘更想讓冬兒去主院打聽一下,那人是什麽身份,與賈敏和賈家又具體是什麽關系,可無奈,現在因為天花的緣故,她們不能随意出入翠雲閣。
更何況,兒子身邊也離不開人,相比于奶娘她們,她還是更加信任冬兒,這種時候,她自然不能讓冬兒離開。
“我會的,不過那些護衛一個個都是鋸了嘴的葫蘆,別說套話了,根本就不帶理人的,想要從他們口中得出什麽信息,實在是太難了……”
想起那些冷冰冰的護衛,冬兒便有些喪氣,不是她對自己沒有信心,而是這個任務的級別實在是太高了些。
“你盡量去做吧,套不出話來也沒關系,等到軒兒好了,翠雲閣解禁了,再想打探就好辦了!”
見冬兒這麽說,沈姨娘輕輕嘆了口氣,心裏也有些無奈,她在林府好歹也待了幾年了,雖然過得不太如意,但若說一點人脈都沒有,卻也不至于。
可架不住現在翠雲閣被封了,便是她想做些什麽也不行,好在老爺派了不少護衛過來,只要緊緊的盯住兒子身邊,暫時應該不會出什麽事。
作者有話要說: 謝謝陽光暖不了我的地雷O(∩_∩)O~.