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那個破鏡重圓的世界(十五)
夏氏銀行的總部設立在夏氏集團大樓的第二十層。
喬越到達的時候,被告知夏景深正在開會。他立刻表示沒關系,可以等他結束會議。
畢竟他這次來是負荊請罪的,良好的态度表現十分重要,待會兒夏景深知道他等了他那麽些功夫還能博取些同情分。
在一旁的深灰色沙發上坐下來,與設計部的折騰胡鬧明顯不同,夏氏銀行總部裏的員工全部訓練有素,統一穿着西裝制服,走路帶風,不怒自威,氣場十足。
看看自己身上的灰色t恤和牛仔褲,忍不住為自己的堕落感到戚戚然,太不符合身份了。沒辦法,窮苦出身的孩子,怎麽都習慣不了那束手束腳的西裝西褲。
正自我安慰間,暗紅雕花的會議室門裏忽然傳出一聲怒斥:“《金融法》二百頁第三十八條,白紙黑字寫得清清楚楚,難道還要我教你們重新識字嗎?”随之而來的是,一本書扔在地上的悶聲。
除了喬越以外,從旁經過的工作人員顯然也聽到了會議室裏的怒聲,腳步被吓得停滞幾秒後,再次井然有序地行動起來。
過了一會兒,聽到腳步聲從會議室裏傳來,随後,門被打開,夏景深冷着臉從裏走出。喬越連忙站起來,巴巴地看着夏景深,暗嘆看來沒來對時候啊。
夏景深見到喬越,腳步慢下來,臉上還是如冰霜一般,身後的助理非常有眼色地上前:“抱歉,喬總監,夏總今天……”
還沒等助理說完,夏景深已經打斷他的話:“進來。”
明顯是對喬越說的。
喬越眼睜睜看着夏景深走進自己的辦公室,沒有立刻跟随進去,回頭看了助理一眼,只見帶着金絲框眼鏡的助理憐憫地看着他,又帶着幾分解脫。
這是……要拿他當炮灰?
喬越非常敏銳地感覺到前方必當兇險,思忖一番後,決定還是先避難為好,轉身對助理笑道:“既然夏總今天公務繁忙,那我改天再來……”
助理連忙拉住他,怎麽都不肯放他走,一臉為時晚矣的表情:“喬總監,夏總看見你之前,你開溜就沒什麽事。現在夏總都叫你進去,你不去,不是自己找死嗎?我勸你,早死早超生,我會在外面默默為你祈禱……”不要死得太慘。
畢竟正在怒氣中的夏景深,猶如閻王羅剎,不拉幾個人陪葬,怎麽能消除怒火。既然夏景深中意喬越當炮灰,其他人自然樂意之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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助理一邊說一邊将喬越往火坑……不,夏景深辦公室推:“快去吧,快去吧,沒準這會兒夏總已經消氣了。而且夏總今天晚上飛米國去出差,你有什麽事可得抓緊機會說,不然再想見夏總,就是一個月以後了。”
“啊,既然夏總那麽忙,那我還是一個月以後再來吧。”喬越推脫着想跑。
那邊助理已經推開夏景深的辦公室門,得意地朝他揮揮手。
唔……
喬越有點絕望地站在門口,遲遲徘徊不肯走進去。算了,就算夏景深是洪水猛獸,也只得羊入虎口。
走進去,夏景深背對着他,站在落地窗前。
窗外是高樓聳立,仿若直入雲霄,夏景深挺拔的背影,放佛成了一道風景線,與林立的高樓交相重疊,平添幾分孤獨傲世。
慢慢走到夏景深身邊,順着目光往下看,交叉複雜的馬路,來往只如點大的車輛,喬越有些眩暈地移開眼,轉過身。
有些人就是喜歡這種将其他人踩在腳下的視角,而對于有輕微恐高症的喬越而言,這實屬惡趣味。
終于,夏景深緩緩開口:“找我什麽事?”
喬越一時間不知道該如何開口,本來他要說的事就比較敏感,火燒澆油的話,他可能連渣渣都剩不下。
“呃……”喬越想了想,清清嗓子,裝模作樣道:“夏總,我給你講個故事吧。”
夏景深睥睨他一眼,沒有做聲。
喬越顧自己講下去:“有個人買了一雙新的手套,卻在坐車的時候不小心從窗外掉了一只,其他人都覺得很可惜。但是那個人一點都不難過,趕緊将剩下的一只手套也扔到窗外,你知道是為什麽嗎?”
夏景深還是不做聲,也不知道他有沒有在聽。
喬越只得自導自演将這出戲演完:“他說,這只手套對于他而言已經沒什麽用了,如果誰能撿到那只手套,就正好給他去用吧。”
講完故事,喬越也不再開口,氣氛靜谧地讓人不自在。正打算沮喪地告辭,夏景深忽然轉身,擡手在喬越的頭上輕輕拍了拍,轉身走到待客的沙發上。
喬越摸摸自己被拍的頭頂,臉微微發紅,雖然夏景深沒有說,但是喬越知道,他聽懂了,才會拍拍他的頭,表示感謝。
可是這樣的動作,讓他的心又忍不住如被電擊般發麻,□□難耐。
轉身跟着走到他身邊,還沒開口,已經被夏景深搶了臺詞:“你來求情?”
“……是。”一語中的,什麽人啊,讓不讓人保持神秘感了?
“之前我就說過,交給你處理的意思是,我全然不會幹涉。”
“那……”喬越深呼吸一口氣,将自己的決定告訴他:“将水煙帶到公司的人,我已經讓他辭職,其餘相關的人,寫份檢讨交上來。”他知道這個決定偏袒的嫌疑很重,而夏景深作為當事人,又是夏氏未來東家,這件事就算他說不管,知會他一聲總是必要,省得以後遭人诟病。
就怕夏景深認為他包庇設計部的人,嫌懲罰太輕……
沒想到夏景深只輕描淡寫地點點頭,這件事就算過去了。
目的達到,喬越立馬告辭,是不是有點太忘恩負義。想了想,牽強地扯了個話題:“聽說夏總下午要趕飛機出差,我就不打擾了……”
“等等。”
喬越停下腳步,轉身正好見夏景深遞過來一張名片:“這是我的私人號碼,有事給我打電話。”
夏景深的私人號碼啊,想想就值很多錢,掩飾心裏的竊喜,誠惶誠恐地接過。打電話是不可能啦,手頭緊的時候販賣一下倒是可以有。也不知道夏景深在世家名媛啦小姐啦裏面吃不吃得開,要是人氣旺的話說不定還能炒高一波。
看着喬越離開的身影,夏景深悠然起身,走到辦公桌旁按下內線:“讓負責em投行項目的主要人員,十分鐘後到我辦公室開會。”
想起喬越繞了八百裏的故事,夏景深不免好笑。不過就是為了跟他說,已經發生的事情不能避免,生氣也沒用,不如往好的方面想。君子不怒于失去,而從失去中看到價值。
什麽都不知道,卻還用這樣蹩腳的故事安慰他,偏偏,夏景深真的從他的故事裏得到平息,這才是不可思議所在。
這樣的喬越,真的是之前那個,雖然才華洋溢,卻刻板到讓人感到乏味的喬越嗎?
初次見到喬越,那時他剛回國,接手夏氏商業銀行。其實他對于回夏氏工作一點興趣都沒有,國外波瀾萬丈,一朝天堂一朝地獄的環境,才更讓他熱血沸騰,覺得有點意思。
彼時,喬越跟自己的弟弟夏景怡剛訂婚,将在不久之後結婚。第一次見面,就是在榮華別墅的設計方案會議上。
夏氏地産标下山頂地皮一塊,用作建造奢華別墅群。
夏景怡剛接手夏氏銀行,業務不熟,對于這項已經進行到一半的項目,可謂是半路程咬金,沒多少興趣。
于是,冷眼旁觀喬越與夏景怡手下的楚帆争執。楚帆作為市場部方面的負責人,當然以利益最大化為考慮,房子建得多就賣得多,提議将山頂地皮上的天然植被盡可能砍伐,用于建造別墅。
喬越不同意,他對于這塊山頂地皮最初的設想就是依托天然的森林樹木,打造如山林隐居生活般的別墅。
當紛争到了白熱化階段的時候,楚帆說出的話含沙射影,暗指喬越不切實際,明面上是夏氏繼承人的未婚夫,卻沒有真正為夏氏考慮,忘恩負義。
喬越氣得臉色發白,擁有良好的素質修養以及超高的道德标準,讓他怎麽都做不到別人敬我一尺,我敬人一丈的地步,只能抿唇冷眼生悶氣。
夏景深被這趟渾水攪得頭疼,于是揮手道:“我們是資本企業,以利益為重,如果自己有需求,就拿出足夠的理由說服我們。”盡這無心一句話,讓喬越以為他是站在楚帆那邊,兩人結下梁子。
之後可能是氣場不和,三言兩語就不對頭,不是大眼瞪小眼,就是喬越抛棄自己多年修養,非要跟他對峙幾句。
連夏景深都覺得莫名其妙,不可思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