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2章 節
第 52 章節
。”
“……這與情分無關。”
“在一意孤行上,你們還真是出奇地一致。”赤霄嘴角邊的笑容不知何時已完全褪下,如果忽略他淩亂不堪的衣服,他與往日主神殿中高高在上的天玑祭司并無二致,“本座被你們師生二人坑害至此,最後不還是為了大局退讓?你那點微不足道的道德算什麽?”
岳錦夜愣了愣,回憶起赤霄被制成傀儡确實是為了他下界辦事方便,于是沒做任何辯解,只是倔強地沉默着。
第 44 章
清晨的日色是一把溫柔的小刀,撬起謝衣緊阖的眼簾,他迷迷瞪瞪地眨了兩下眼,發現少女正饒有興致地蹲在他面前打量着他,長長的辮梢垂在他臉旁,近得他只要略微挪動就能觸到烏黑柔軟的發絲。謝衣不自在地笑了笑︰“早。”
“呀!”少女冷不丁也被吓了一跳,雙頰微微有些泛紅,“你醒啦?”
伸了個懶腰,謝衣撐着樹根坐起身︰“不好意思,讓你久等了。”
“沒事沒事,”少女連連擺手,接着從身後拿出一個精巧的樹葉包裹,“我去周圍轉了轉,這些果子凡人應該也能吃,你現在要不要來點?”
包裹裏裝着幾只水靈靈沉甸甸的野果,散發着淡淡清香。謝衣道過謝,拿出一只在衣襟上擦了擦︰“咱們一會兒就進村?”
少女搖了搖頭,細微的憂愁籠上她的眉間︰“今天朱良村的魔氣更重了,你未習道法,還是等中午再進去吧……”她不确定地看了謝衣一眼,聲音更微弱了,“……要不你還是別進去了,我不想看見再多的人出事……”
謝衣塞了一嘴果子,聞言着急忙慌地用舌頭在牙齒和果肉間殺出一條狹路︰“不行!”
“诶诶,你別急呀!”少女見他臉漲得通紅,兩頰鼓鼓囊囊的,又是擔心又是好笑,一時反倒不知道是應該先上去給他順順氣還是應該先笑個夠以免自己背過氣去。
謝衣仰着頭梗着脖子費了九牛二虎之力生吞了口腔裏的內容物,氣喘籲籲地又強調了一遍︰“我必須要進去!”他随即意識到自己的口氣也許太過嚴厲,于是放緩了語速向對方解釋,“神女既然久居山中,應該知曉魔氣經久不散并非好事,萬一洩露蔓延,後果不堪設想。現在我願意為此盡一份力,請神女成全。”
少女垂着眼,纖長細密的眼睫遮去了變幻的情緒,過了許久,她終于平靜地回答道︰“好吧。”
Advertisement
太陽逐漸升起,明亮的陽光輕柔地撫慰着飽經戰火□□的土地,為因流離失所而冰冷的人心帶來幾縷珍貴的溫暖。謝衣站在崖邊,烈烈山風吹起他的衣角,卻吹不走他沉重的思緒——視線所及之處,昔日朱良村所在地正滾滾散發着猙獰的瘴氣,如同被激素滋養的巨大食人藤蔓,張牙舞爪地生長在靜谧山林的深處。巫山神女所下封印岌岌可危地攔截在藤蔓前進的方向上,阻止它們四下滋生。那黑色霧氣凝集成的枝條每抽打在封印上一次,謝衣的喉嚨就緊一分,五味雜陳的繁複心緒在他胸中翻滾攪動,連他自己都難以分辨。
“時間到了,我們走吧。”
謝衣小心翼翼地穿上防護服,再三檢查了阻斷劑噴瓶的開關,這才警惕地跟上少女的腳步。
腳下的沙地由幹燥松軟逐漸變得潮濕黏膩,謝衣的厚底皮靴踩進去,總能發出一聲聲令人微妙感覺到惡心的噗叽聲。樹林間清新的空氣不複存在,取而代之的是污濁難聞的瘴霧。越接近村落,這種情形越嚴重。他仔細審視着周遭環境,忽然伸出手在半空中撈了一把。
“怎麽了?”少女敏銳地覺察到謝衣揮手産生的微弱氣流,回身詢問。
“是孢子,”謝衣面色凝重地看着掌中小巧的捕獲器,“肆虐這裏的不只是所謂的‘魔氣’。”
少女顯然不太明白︰“包子也能修煉成精?然後出來害人?”
謝衣哭笑不得︰“此‘孢子’非彼‘包子’,這我一時半會兒也解釋不清楚,等出去再說吧。神女要注意保護口鼻,以免被侵入。”
“放心好了,我是神仙呀!”
二人又走了約一個小時,周圍的黑霧愈發濃重,能見度驟然降至半米。然而少女的步伐依舊輕巧敏捷,謝衣逐漸覺得有些吃力,剛要出聲提醒,卻見少女驀地停了下來。
“我們到了。”
殘破的村落如同怪獸般蟄伏在濃重的瘴氣之中,謝衣只能在強光手電的幫助下艱難地尋找它的蹤跡。曾經生機勃勃的樹木仿佛被石油潑過般漆黑,粘稠的黑色汁液從樹皮的裂縫中緩緩流出,散發着刺鼻的腥味。臨近村口的過客亭斷了一根支柱,精心雕琢的石頂搖搖欲墜地被剩餘的支柱支撐着,陳年的灰塵糅合着瘴氣中的孢子在檐下織起密密的塵網,其間似乎還挂着滴着膿液的肉塊,讓人根本不想細究它的來處。
明亮的燈光艱難照亮岳錦夜所指的方向,忽然,一根一閃而過的石柱吸引了他的注意力。
謝衣緩慢地調整着手電的角度,回到剛剛一瞥而過的地點,在看清了燈光下的物事時,他的心跳驟然加快——
那是一根光潔的花崗岩圓柱,柱身上還雕刻着栩栩如生的龍騰雲圖。沒有膿液,沒有瘴氣,甚至沒有塵土——它太幹淨了,幹淨得根本不像是該在這裏出現的造物。
光圈緩慢地向上攀去,很快就到達了柱頂,慘白的牌坊上,“朱良”兩個字仿佛地獄深處的鬼眼,陰測測地注視着他。
雖然之前已料到此處慘狀,但真正身處其間時,謝衣還是感受到前所未有的壓抑。然而他還未來得及平複心情,一只冰涼的手貼上了他後頸的骨節。
“你到底是誰?你想幹什麽?”
“本座是誰?真是荒謬,方才是誰叫本座四號?又是誰稱本座為天玑殿下?”赤霄滿臉譏諷地看着岳錦夜,“至于本座想幹什麽,剛才說的還不夠清楚?”
“我是謝衣無誤,可謝衣未必是我。”岳錦夜冷不丁抛出這個回答,“天玑殿下不要找錯人。”
“你不是謝衣?”赤霄的表情扭曲得愈發厲害,“如果你以為拖延時間對本座有用,那麽你可能确實不是,畢竟在本座的印象中,謝衣沒有這麽蠢。”
岳錦夜自進入思維空間後就不斷嘗試着尋找破解方法,此刻忽然被一陣驟然襲來的劇烈疼痛打斷。他知道自己已找到轉機,為了放松赤霄的警惕,完成最後一擊,不得不硬撐着與對方周旋︰“謝衣與沈夜有舊情,岳錦夜卻未必。百餘年歲月,數十載亂世,足夠下界幾度輪回。謝衣已死,我現在所承載的是岳錦夜的身份。至于謝衣的陳年舊賬,我不會認,也不想認。要我眼睜睜看着他戕害下界生靈,抱歉,我做不到,不管問我多少遍,答案仍是如此!”
“冥頑不靈,自找死路。”赤霄冷笑,“既然這樣,我們也沒什麽好談的了。”
“是沒什麽好談的。”岳錦夜冷汗淋淋地注視着面前的殘影,“說到底,您也不過是模拟天玑殿下的一段程序,又有什麽籌碼來跟我談判呢?”
赤霄勃然變色︰“你什麽意思?!”
“字面上的意思。說起來,我一直對殿下心存敬佩,”岳錦夜陳懇地向赤霄行了流月的告別禮,“殿下無論生前死後,盡管有私心,卻一直在為流月文明的前途考慮。即便是被制成傀儡,也盡力留下後手。甚至不惜改變立場,只為了求得流月的一線生機——”
赤霄已然感受到空間邊緣出現的裂縫,恨聲道︰“謝衣,你很好!”
“殿下謬贊了,可惜你我道不同,終究會走到這一步。”岳錦夜抹去冷汗,代碼構建的虛拟空間逐漸在他的努力破解下崩潰,“連他都不能阻止我,殿下自然也不能。”
“确實,我不過是赤霄留存于世的一道殘影,”赤霄的身形和聲音逐漸變得扭曲模糊,仿佛掉幀的影像,因而也更加詭異可怖,“可你要以為我不能把你怎麽樣,那就大錯特錯了。”
“當然,天玑殿下心思深沉,這局我不過是僥幸。”岳錦夜後退一步,冷眼看着赤霄片片崩塌。
“謝衣,你的僥幸到頭了。這不過是流月與你清算舊賬的開端,”影像潰散的最後時刻,赤霄的聲音仿佛低沉陰森的詛咒,“為你背叛流月所做的種種一切忏悔吧!”
“……我不會。”
岳錦夜閉上雙眼,再度睜開時,人已經回到當初雙方對峙的鏡廳。
眼前的局面混亂而詭谲——自己一方,随後趕到的禺期撐起了一個半徑五米的防護罩,葉海和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