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車禍之後的成長
對講機裏傳來周謹航急速地剎車聲。
“救援機呢?”我跑出控制室外,登上對面的救援直升機,立刻奔赴出事地點。
巨大的螺旋槳鼓動起周圍的勁風,極速拔地而起,升上幾百米的高空。
“紅方,你那裏情況怎麽樣?!”工作人員掏出随身配帶的對講機緊張地了解情況。
“人被卡在車裏了,我拉不動他。”周謹航憤然道:“媽的你們動作快點,車裏汽油快漏光了!”
我感到從未有過的恐慌,坐在直升機靠窗的位置不斷尋找着出事地點,天真地希望能在這樣高的天空上觀察到黎洛現在的情況。
快一點,再快一點!
額角的冷汗不斷滲出,我目不轉睛盯着地面變化的景致,幾秒後賽道上那顆歪倒的古木映入眼簾:“就是那裏!”
我扒在玻璃窗上大喊,恨不得現在就飛去黎洛的身邊。
“準備降落。”
待飛機穩穩落地,我猛地推開門,濃烈的汽油味彌漫在空氣中。
下一秒,我筆直地沖向那輛面目全非的越野車。
“黎洛--!!”
我猛烈拍打着車窗玻璃,隔着車門焦急地喊他的名字。
然而他始終沒有回應。
黎洛雙目緊閉,毫無生氣地躺在歪倒的駕駛座上,鮮血自前額淌下,浸染了胸前的大片衣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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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眼眶瞬間溢滿了淚水,伸手奮力拉扯着駕駛員一側的車門:“我現在就救你,你要撐住,千萬要堅持住!”
周謹航不知何時出現在我身旁,他兩只手摟住我的肩膀,想要将我帶離這裏:“太危險了蔣嫣,汽車要爆炸了,你快離開這裏!”
“我不!”我不知從哪裏來的力氣,目光裏帶着憤恨地一把推開了周謹航。
周謹航被我推了一個踉跄,看着身旁的工作人員奮力撬着車門,準備将黎洛從裏面拖出來,索性上去幫忙。
汽油慢慢流滿了附近的一小塊地面,車內傳來細微的噗嗤噗嗤的聲響。
“三,二,一,走!”大家齊心協力總算将人從報廢的車廂裏擡了出來。
救護人員立刻沖到擔架前進行緊急搶救措施,當我們重新搭上直升機起飛後,遠處傳來劇烈的爆炸聲。
一時間火光沖天,濃煙四起。
黎洛,你不能有事,千萬不能有事!
直升機降落在附近醫院頂層的停機坪上。
黎洛被擡下來的時候,整個人已經沒有了血色。
他就那樣閉目躺在醫院的擔架床上,任我如何呼喊都不再有半分的回應。
“病人腦部受到重創,需要馬上手術,你們誰是家屬?”
“我、我是。”我的聲音喑啞,顫抖着回答。
等簽完了手術同意書,看着黎洛被推進冰冷的手術室,我整個人好像脫力一般跌坐在走廊的座椅上。
“蔣嫣,你別哭了,我……”
周謹航面對着我站着,臉上的愧疚之意明顯。此刻的他沒有了之前威風凜凜的樣子,而是像個做錯事的大男孩一樣,局促不安地看着我,手腳都不知道該往哪裏放。
“你出去,我不想看見你。”我心裏又着急又害怕,一時泣不成聲。
“你別這樣,我知道錯了,我以後……”
“周謹航。”我眼睫濕潤,擡頭怨恨地看着他無力開口:“就算我們兩個有什麽事情,黎洛對你,還是挺好的吧。”
“我……”周謹航一時語塞,面色灰白。
我強忍着眼淚,聲音悲恸:“你明明已經知道那樣做會出危險,還是一意孤行。你是不是覺得黎洛什麽都讓着你不跟你計較是理所當然的事?”
“你、你就是認準了他一定會剎車對不對?”我的心髒不知道被什麽東西揪住了,然後一點一點絞碎,除了漫無邊際的痛什麽都沒有剩下。
“我沒有。我從來沒這麽想過,我只是,只是想贏。”周謹航五官扭曲,愧疚地閉了閉眼。
“輸贏就那麽重要嗎?!”我怒不可遏地大吼出聲:“你周謹航想得到的東西從來都沒有得不到的道理,哪怕以犧牲別人為代價是不是?!”
周謹航忽然紅了眼眶,即便是以前在學校我對他的行為再不滿,也從來沒有和他像現在這樣紅過臉。
他看着我,目光裏帶着難以名狀的內疚和悲傷:“蔣嫣,你聽我解釋……”
“我不想聽!”我厲聲打斷他的話:“你喜歡的人是我,拒絕你的人也是我,從頭到尾跟黎洛沒有半點關系。你有怨氣應該沖我來啊,你為什麽傷害……黎洛…他……”想到他此刻毫無意識地躺在手術臺上獨自經歷着什麽,我再次哽咽。
黎洛是那樣好的一個人,他完全可以不理會周謹航的無理要求,可是為了讓我心安,他還是答應了。
即便是和周謹航這樣水火不容的關系,出事前的最後一秒鐘他還是在為別人着想。
我不知道周謹航有什麽樣的理由來求得我的原諒。如果黎洛醒不過來,我想我一輩子都不會原諒這個人。
“周謹航,我不愛你。我愛的人是黎洛你聽懂了嗎?!”我陡然站起身面對着他大吼出聲,眼淚順着面頰淌下:“算我求你了,放過我們也放過你自己吧。”
周謹航不知此刻還能同我說什麽,他目光低低望着地面,眼眶裏似有淚光閃爍。片刻他嘴唇蠕動,無力地吐出三個字:“對不起。”
我疲憊地搖了搖頭:“你不該跟我道歉,你該做的是離開我的生活。”
周謹航身形一震,擡眸看着我,目光悲傷。
我擡起手臂指向回廊出口的方向,神情冷漠地看着周謹航悠悠飄出幾個字:“離開醫院,我不想再看見你。”
時間一分一秒的流逝,距離黎洛進入手術室已經過去了5個小時。我獨自一人倚靠在手術室外的座椅上,盯着門框上亮起的紅色燈箱,緊張地等待着。
姑姑姑父接到消息後,以最快的速度趕到了醫院。
臨近天亮,手術室的門從裏面被推開了。
“醫生,他怎麽樣了?!”我猛地站起身沖上去扯住他的胳膊焦急開口。
醫生轉頭看了看我們,不動聲色地推開我的手平靜道:“現在暫時沒有生命危險,至于病人能不能醒來還要觀察48小時,不過現在你們可以去看他了。”
換好無菌服,我們推開了重症觀察室的大門。
黎洛面無血色地躺在病床上,頭上繞着一圈圈繃帶,身體各處連接着儀器管子,看上去是那樣的脆弱。
“黎洛。”我輕輕伏在床邊,目光深情地望着他:“我是蔣嫣,你能聽到我說話的對麽?我來陪着你。你不要怕,要快點醒過來。”
身後的姑姑輕輕将手搭在我肩膀上,語氣輕緩帶着傷感:“小嫣,都熬一晚上了回家睡覺吧,姑姑姑父陪着就行。”
我看着床上昏睡不醒的人,執拗地搖了搖頭:“我不累,我陪着他。姑姑姑父你們回家去等就好,秦姨她會照顧你們。”
推辭了幾次以後,姑姑眼看拗不過我便随我去了。我們說好等白天他們休息好了就來看我。
待所有人離開後,昏暗的房間裏只剩下我和黎洛。
床邊的監控儀器有規律地發出“滴滴”的聲響。
黎洛受傷在頭部,且身上多處伴随骨折,我不敢貿然動他,就只是默默趴在他的病床前,注視着他消瘦的俊顏。
白天發生的事現在想起來仍然心有餘悸,我還記得自己在監控視頻上看到黎洛汽車飛出去那一刻心髒猛烈的鈍痛,好像呼吸驟然停止了一樣。
此刻我靜靜趴在黎洛床邊,确信我愛的這個人還好好活着,我才能汲取到一些支持下去的力量。
出事以前的那些日子,我感到生活裏的每一天都是陽光明媚的,那樣美好的日子是因為有黎洛時刻站在我身旁為我遮風擋雨。
我甚至不曾見識過生活的苦澀,不曾體會過生活裏的那些傷痛和無可奈何。
而現在,我清晰地意識到,長久以來一直為我遮蔽風浪的人倒下了。
我從沒想過,有一天我會被迫去面對生活裏的灰暗面,面對各種各樣窘迫的困境。
第二天中午,姑姑姑父帶着自己煲的雞湯來看我。
我抱着湯碗喝了好幾碗來補充自己的體力,這個時候我絕對不能倒下。
“嗡--”包裏傳來手機震動的聲音。
是黎洛的電話,我猶豫了片刻輕輕按下了接聽鍵:“黎律師,我是風總的助理雲霆。關于美國那批貨的案子,我們想在開庭前再跟您見一面。”
我被對方一股腦兒的話噎了一下,片刻緩緩開口:“對不起,我……”
聽到女聲,對方狐疑道:“請問你是?”
“我是黎洛的女朋友,我姓蔣。”
對方“哦”了一聲接着問:“黎律師方便接電話麽?”
“他……”我拿着電話想了想,不安地開口:“我想問一下,開庭日是哪天?”
“後天。”
“黎洛他出了點狀況可能不能去開庭了,你們可不可以換一個人?”
對方頓了幾秒,嗤笑道:“蔣小姐,黎律師和我們風總是簽過委托合同的,我們老板信任他把這麽大的案子交給他做,你現在告訴我要臨時變卦,這樣做事是不是有點不厚道啊?”
我有點應付不來這樣的對話,腦袋裏面全是漿糊,一時間不知道應該說什麽好。
“可是他出了車禍,他沒有辦法到庭了。”我有些焦急地解釋。
“如果你認為我們風總可以心甘情願接受這樣的理由而選擇損失幾個億的話,那請蔣小姐你到時候親自登門跟他解釋。”
“我……”
“下午我會派人把補好的材料送到貴所,給你們一天的時間解決問題。黎律師應該知道,我們風總選擇跟“菁鳥”律所合作是看中他什麽,如果開庭當天出了纰漏,到時候不要怪我們翻臉不認人。”
“喂,喂--!”對方匆忙挂斷了電話,沒有再給我解釋的機會。
要怎麽辦呢?這個什麽風總聽起來大有來頭,我不想黎洛因為這次的事故而失去他的事業前程。
左思右想之後,我還是決定去他的律所解決這件事。
也許杜羽璇可以幫忙呢?他們不都是國際部的嗎?
然而,當我面對杜羽璇說出自己的要求之後,她忽然意味深長地笑了:“蔣嫣,你太擡舉我了。風總點名就要黎律師,豈是我們這些人想随便頂替就能頂替的?”
“況且……”她瞥了我一眼,目光輕蔑:“你現在是黎洛的女朋友,我又為什麽要幫你?”
“你到現在還在記恨這件事?”
“那又如何。”
“你……”
杜羽璇幸災樂禍地看着我,咬牙切齒道:“蔣嫣,你根本配不上黎洛,你只會給他帶來麻煩。”
“我們兩個的事與你無關。”我憤憤反駁:“杜羽璇我不求你,我就不信菁鳥這麽大的地方我找不到人!”
杜羽璇聳了聳肩,嗤笑道:“好啊,你去找,看看哪位律師良心發現會幫你這個忙。”
不管怎樣,這件事情我一定要幫黎洛解決好。
正當我氣急敗壞的時候,身後傳來一個男人好聽的聲音:“什麽案子,我看看能不能接。”
我循聲回頭,一個約摸三十左右的年輕男人站在我身後不遠處。
他身穿一襲純白色西裝,面色溫潤,慢慢向我展露一個禮貌的溫和笑容,整個人有種說不出的親和力。
見那人朝我們的方向走來,身旁的杜羽璇沒有了剛才的氣焰,向那男人微微颔首問好:“齊律師。”
我打量着面前這位面色和藹的男人,疑惑出聲:“你也是國際部的律師?”
那男人微笑道:“我是。”
跟在他身後的助理适時向我開口:“這位是我們律所合夥人也是國際部主任,齊歌齊律師。”
齊歌接過我手中的文件,一邊翻閱一邊對身旁的助理開口:“我聽說小黎出事了?”
“嗯,黎律師車禍以後還沒有醒過來。”
“嚴重麽?”齊歌問。
我搶過助理的話,快速回答:“反正這次是出不了庭了。”
好不容易有位律師肯幫我,我說什麽也要抓住這個機會。
齊歌擡頭看了看我,忽然笑了:“你就是蔣嫣吧?”
“我是。你認識我?”他的眼神帶着一絲了然,我有些疑惑。
“怪不得。”齊歌笑着搖了搖頭,合上材料對我認真道:“這案子我接了。”
“真的?!”我難以置信地看着他:“你不反悔?他們說這個案子很重要,你……”
齊歌笑了笑:“不反悔。”
我其實是擔心,眼前這位律師究竟能不能做得來呢?畢竟杜羽璇把這個案子說的很複雜來着。
旁邊的助理适時出聲拍着馬屁:“我們齊主任向來說一不二,要說這所裏還有誰能接黎律師的案子,那必然是我們齊主任啊。”
齊歌被他的話逗樂了,擡起胳膊戳了一下助理:“行了少貧吧,一會兒記得去法院把交接程序跑一下。”
這就解決了嗎?
“那風總那邊怎麽辦呢?”我問。
齊歌道:“我去解釋就可以了。”
我如釋重負,看着齊歌微微點頭:“謝謝你齊律師,等黎洛醒了,我一定讓他專程來給你道謝!”
“那倒不用。”齊歌笑着回答:“我不在這幾年小黎一個人撐着不容易,就當是我還他個人情吧。”
身旁杜羽璇的表情愈發難看,但礙于主任在場她再生氣表面上也不好發作。
趕回醫院的路上,我看着車窗外飛速而過的風景,漸漸陷入沉思。
以前的我覺得自己無所不能,覺得自己可以征服世界。
躲在黎洛身後的我,衣食無憂,歲月靜好,殊不知這樣的生活是有人在為我負重前行。
在這偌大的北京城裏,我不需要為看病排隊而煩惱,也沒有擠不上地鐵上學工作遲到的煩惱。
直到這一刻我才清楚地意識到,原來我擁有的很多,而這些東西都源于黎洛。
只要他站在我身邊,我就有了依靠,這個家就可以抵擋住風浪的侵襲。
可是某種程度上是不是也意味着我自己實際一無所有呢?
我從未用自己的雙手創造過什麽價值,即使在今天,如果沒有齊律師的幫忙,我不知道這件事會發展成什麽樣。
我記得自己以前很喜歡這樣一句詩:“生活不只有眼前的茍且,還有詩和遠方。”
這句話實際上是有那麽一點清高的意味在裏面的。
擺在眼前的那不是茍且,而是最鮮活的人生。一個人活在這個世上,又有誰是能完全免俗的呢?
每個人都向往詩和遠方,但是當我們踏上逐夢旅程的時候,有沒有想過之前的茍且又都留給了誰呢?
黎洛倒下之後,我才深深地發現自己隐藏在他巨大保護背後的自私。
如果當初我能勇敢站出來和周謹航說清楚,那現在是不是一切都不一樣了?
作者有話要說: 嗷黎洛掉線一章!改了好久也還是寫不出那種情感噴薄的感覺,所以最後索性改成了頓悟人生。對不起小天使們嘤嘤嘤~這裏鞠躬道歉.jpg