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章 信任
裴婠被蕭惕這話說的心虛,面上卻不顯,微愕的道,“我何時躲三叔了?”
到底是活了兩輩子的人,想掩藏情緒時,一般人還真要被哄騙過去,可站在她面前的是蕭惕,蕭惕本就心思洞明,再加上這幾月相處,蕭惕如何不知裴婠這話言不由衷,他淡笑了下,“我剛來你便要回院子,回了院子,卻又不進屋,豈非是躲我?”
裴婠眼神閃了下,看着蕭惕溫和的神情,便又想到了昨夜那夢境,她腦子裏一片混沌,只得垂下眸子,恹恹道:“我不是躲三叔。”
“那是怎麽了?不想見我?”蕭惕繼續問着,擡高的手放下來,見裴婠指尖被凍得通紅,一伸手将湯婆子放回了她掌中。
裴婠擡眸望了蕭惕一眼,轉身繼續往無瑕雪地上走去,她一步一步走的極小心,每一個腳印都完完整整,“我自沒有不想見三叔。”
裴婠的腳印小巧,蕭惕眉頭微蹙,便也跟着她的步子,每一步都踩在她小巧腳印的旁邊,雪地裏留下兩串并行的腳印,一大一小,一眼看上去很有些親昵意味。
裴婠垂頭喪氣的,太多難言的情緒盛在她心底,對着蕭惕,便一句都說不出了,想到元瑤,裴婠有些不好意思,擡眸看了眼蕭惕,裴婠忽然道:“三叔可看到我表姐了?”
蕭惕心底笑了下,面上卻不動聲色,“看到了,怎麽了?”
裴婠唇角緊抿着,低聲道,“我表姐,性子雖有些粗枝大葉,卻愛憎分明,沒那些彎彎繞繞心思,誰若是娶她為妻,她必定全心相待,她活潑可愛,亦多趣味,和她在一處,總是有鬧不完的樂子,再冷清的地方,有她在也能熱鬧起來。”
蕭惕聽她越說語聲越低,一時不知是該心疼她還是該惱她,只順着她的話道:“當真嗎?我本沒瞧出來,既然你這樣說了,那誰若娶了你表姐,倒也是福氣。”
裴婠忽的頓住腳步,唇角動了動,卻沒說出接下來的話,她秀眉蹙着,看上去作難又委屈,蕭惕瞧着,心便軟了,“怎麽不繼續說了?你表姐對你好還是我對你好?”
這話鋒轉的有些快,裴婠一愣方才擡眸看蕭惕,“當然……是三叔對我好。”
蕭惕似笑非笑的,“你既知道我對你好,怎反倒幫起她了?”
裴婠清淩淩的眸子微睜,見她這表情,蕭惕忽然嘆了口氣,“怎麽這麽傻呢?別人讓你幫你就幫?我對你好都白好了?”
裴婠四肢百骸回暖,忙道,“不是,我只是……”
蕭惕眼底很是受傷的樣子,“我算是看出來了,我對你再好,別人幾句話你就能把三叔推出去,到底你表姐和你更親近些,你說吧,你想讓三叔做什麽?教你表姐學箭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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裴婠忙搖頭,“我沒有,我也不想讓三叔教她——”
這話說出口,裴婠面色一滞,蕭惕眉頭微揚,眼底溢出些笑意來,裴婠被他看得面頰發燙,不由側過身去,有些含羞帶怯的放低了聲音,“三叔對我的好我自然知道,除了父親母親和兄長,三叔是最親近的,表姐并比不上三叔。”
蕭惕好整以暇的看着裴婠,“哦,那以後你表姐要是還讓你幫忙呢?”
裴婠忙道,“我自不會了!何況她以後應該不會找我幫她了。”
蕭惕笑眯眯的,“這是為何?”
裴婠并不敢看蕭惕的眼睛,只顧左右而言他的道,“她只怕看出我也沒法子請的動三叔……”
蕭惕笑音淳淳,愉悅極了,裴婠不知他遇到過元瑤,自然不知那日所言被蕭惕知道了,只覺蕭惕笑眸灼灼,看的她心底的郁氣一掃而空。
蕭惕繼續道:“那以後要是有別人讓你幫忙呢?”
裴婠眼珠兒一轉,“那我也不幫。”
蕭惕很滿意,“你不僅不能幫,還得護着三叔才行。”裴婠看過來,蕭惕便道,“屬于你的,你怎麽能讓別人搶去?”
裴婠一愣,莫名覺得這話暧昧旖旎,然而心底豐盈滿足,卻被這話大大的取悅了,她仍然望着蕭惕,蕭惕嘆了口氣,一邊替她理鬥篷一邊循循善誘,“所有屬于你的東西,不論是什麽,你都要好好守着,不能叫別人搶了去,這世上人心莫測者太多了,你性子又良善,被人騙了都不知道。”
裴婠先還覺得心弦怦動,待蕭惕這般言語,便又覺蕭惕所言實在是箴言名理,那暧昧之意倒淡了,可心底某處仍然溢出隐秘的酥癢,因為蕭惕說他屬于她。
心結解開,裴婠反倒坦然了許多,略一沉吟還是道,“三叔,我表姐覺得你極好。”
蕭惕道:“我覺得她一般。”
裴婠:“……”
蕭惕又道:“不過她還是有優點的。”
裴婠望着蕭惕,便聽蕭惕道:“她眼光好,膽子也大,這點恐怕比你還強些。”
裴婠:“……”
……
裴婠讓人給元瑤送了幾匹绫羅,又叫人将她這裏的香膏胭脂等一并送了一大盒,雖是如此,元瑤還是不太搭理裴婠,裴婠心底無奈,然而元瑤不理她,她倒樂的逍遙,沒兩日,便聽聞元思南有意和京兆尹姚府結親。
元瑤比她大一歲,已是十四,翻過年便十五,此時費心思親事再正常不過,又過兩日,這門親事果然定下,姚大人還帶着府上公子來了一趟侯府。
自那日起,元瑤終于對裴婠露了笑臉。
在蘭澤院裏,元瑤一邊逗鹦鹉一邊道,“姚家公子也是一表人才,年後春闱,随便得個功名便可入仕,将來不可限量,最要緊的是他待人溫柔可親,不像那蕭惕。”
說着瞟一眼裴婠,“婠婠,憑你的身份,做王妃都是稀松平常的,若是入宮,指不定還能母儀天下,那些出身卑微的,你可想都不要想。”
元瑤不氣裴婠了,倒是給蕭惕記了一筆仇,言語間多有鄙薄,裴婠苦笑連連,“表姐怎也學了那些俗人,三叔的性子的确不算親和,卻不好诟病他的出身。”
元瑤轉過身來,好整以暇的看着裴婠,“你老實告訴我,你不會也看上那三公子了吧?”
裴婠一本正經的,“表姐這話被母親聽到,她可要罰你,你自己定了親事,我可還沒開始說親,什麽看上看不上的,這話傳出去可不得了。”
元瑤哼了一聲,“我覺得那蕭惕邪性的很,我看他待你的确不錯,你對他也回護的很,不過我可告訴你,有時候一個人待另一個人好可不一定是真心愛護,就比如這位三公子,他一個半路找回來的私生子,若是求娶到了侯府嫡女,必定能壓下上面兩個哥哥去,他能對你好一年兩年三年,可一旦把你娶回去,能對你好一輩子嗎?誰也不知道,你不能不慎重。”
這話說的裴婠心頭一凜,元瑤說的,豈不就是宋嘉彥嗎?
可蕭惕怎會和宋嘉彥一樣?
等元瑤一走,裴婠将石竹叫到了跟前。
石竹道:“柳家大小姐已經去書院了,小人也将柳承志和二公子的事透給了柳家大小姐,就是不知道柳家大小姐會做什麽。”
裴婠眼底浮起幾分冰雪冷意來,随後笑了下,這位柳家大小姐能做的事,可是太多了。
……
京城書院在城西白鹿山上,因此又被稱為白鹿書院,這日宋嘉彥剛要去上第一趟早課,小厮檀書卻慌忙找到了他,低聲道,“公子,如月小姐來了。”
宋嘉彥眉峰一跳,“她來做什麽?”
四周的學子已經投來異樣的目光,宋嘉彥有些心慌,跟着檀書往書院正門而去,到了門房,便看到柳如月帶着一個小包袱,狼狽又落魄的坐在倒座房裏。
一看到宋嘉彥,柳如月立刻激動的站了起來,“表哥——”
宋嘉彥給了書院門房一把銅板,令其退下,然後才進門,“你怎麽來了?”
柳如月紅着眼睛道,“表哥,姑姑死了,你怎麽還有心思在這裏念書?”
宋嘉彥眼皮直跳,壓下心底的不快道,“母親是病亡的,我便是再悲痛,也不能耽誤了課業,明年春天就要春闱了,我若是高中,母親泉下也安慰。”
柳如月抓住宋嘉彥的袖子,“表哥,那你知道我們家的事嗎?父親進了大牢,鋪子都被封了,母親也病倒了,這回我們府上只怕徹底完蛋了,我去過廣安候府,可她們不許我進去,表哥,我只能來找你了,你一定會幫我的對不對?”
宋嘉彥嫌惡的掙紮了開,“柳家的事沒有辦法的,如今皇城司接手了案子,便是我去求父親也沒有法子。”
柳如月不信,“怎麽可能呢表哥,前次廣安候出面,事情已經緩和了,你再去求求侯爺好嗎?”
柳如月邊說邊哭,眼看動靜不小,宋嘉彥怒意一下就湧了上來,“你別說了!這事沒法子就是沒法子,誰讓你父親貪錢做下那些事,這裏是大家念書的地方,你不該來,快走吧,等我回京城,自然會去看你。”
宋嘉彥甩開袖子就走,柳如月崩潰般的吼道:“你不管我們!我這就去告訴裴老夫人你讓我父親幫你做下的那些事——”
宋嘉彥猛地頓住步子,他滿眸怒色的轉過頭來,不敢相信的盯着柳如月,柳如月有些怕他,卻還是挺直了背脊道,“表哥,所有的事我都知道了!父親身邊有親信告訴了我,你不管我們,那就別怪我不留情面。”
宋嘉彥死死盯着柳如月,上天再一次在他以為萬事大吉的時候,重重給了他一耳光。
……
年末百官述職,金吾衛也格外忙碌,青州反民案雖然讓青州系官員落馬無數,可幕後重權之人至今毫無線索,皇城司有心看好戲,岳立山和朱誠有些焦頭爛額,關鍵時刻,又是蕭惕,他找到了鄭世樓沒死的線索,停滞不前的案情終于有了新的方向。
這日臘八,蕭惕回府時胡氏備了臘八宴過節,席上,蕭晟耷拉着腦袋,還是一副無精打采之狀,蕭淳看不慣他,蹙眉道,“病也養好了,也該打起精神做正事了,再這麽下去和廢物有什麽區別?”
蕭晟猛地擡起頭來,滿是血絲的眸子顯得有些冷厲,他看看蕭淳,再看看蕭惕,狠笑一聲離席而去,胡氏着急的要去追,蕭淳吼道,“不必管他!這點事就能讓他志氣全無,就讓他自生自滅去吧!”
胡氏心底着急,卻不敢違逆,蕭霖和蕭筠也被蕭淳的怒意駭住,倒是蕭惕沉定從容,臘八宴在各懷心思的沉默中用完,蕭惕剛要回院子,半道卻被蕭晟截了住。
蕭晟眼下青黑,面色頹敗,眸子裏的冷厲有增無減,他瞪着蕭惕,冷笑着問道,“是你吧!”
蕭惕挑眉,“?”
蕭晟繼續道,“我本不知他在哪裏,可那天,忽然有人送來了求救的消息,我問過他了,他根本沒有叫人來找我,而他身邊的親信早就逃了,也不會有人幫他來找我,我想來想去,只有你才會做這樣的事!”
蕭惕有些好笑,“照你這樣說,我先找到了何家大公子的藏身之處,沒有立刻将其捉拿邀功,反倒先設局陷害你?那何家公子早已走投無路,其他人不會若你這般蠢的上鈎,所以他才找你,你倒是信了他那些鬼話!”
“他不是那樣的人!”蕭晟一雙眸子血紅血紅的,“是你!是你看中了我的世子之位!你想奪走我的世子之位!除了你沒有別人了!就是你!”
蕭惕不動如山,“你既如此猜度,便去告訴父親,讓父親來懲處我。”
蕭惕說完便走,擦肩而過時撞得蕭晟往後一退,他憤然轉身瞪着蕭惕的背影,卻哪裏敢去找蕭淳發這樣的脾氣,狠狠攥了攥拳頭,蕭晟不甘的出了府門。
蕭惕回房落座,沒多時空青便出現,“公子,蕭晟出了府門,往雲栽樓去了。”
蕭惕牽唇笑了下,“倒也沒有蠢到如豬的地步,先盯着吧,看看他能查出什麽來。”說着眼風一揚,“廣安候府這幾日有無動靜?”
空青道,“該遞的都遞過去了,可廣安候世子什麽都沒坐實,宋嘉彥這幾日都在書院。”
蕭惕蹙眉,眼底閃過一分利光,宋嘉泓還是太嫩了些,線索已經在手邊,便是造也能造出能定罪的證據來,可宋嘉泓偏偏沒有。蕭惕可不覺這是君子之風,想到前世宋嘉泓的凄慘結局,心底生出冷冰冰的嘲弄來。
“不過——”空青忽然又開了口,“柳家大小姐忽然在昨日去了書院,去找宋嘉彥的,她在書院大鬧了一場,而後住在了書院外面的客棧裏,宋嘉彥對其十分照顧。”
蕭惕瞬間眯了眸,宋嘉彥會是照顧落難表妹的人嗎?
顯然不是。現在的宋嘉彥,應該對那表妹避之不及。
那柳如月是憑什麽讓宋嘉彥如此服帖?
蕭惕心狠手辣,可他不屑利用女人,因此從未将柳如月這個小喽啰放在眼底,他記得前世的柳如月後來成了宋嘉彥的妾室,如今柳家那般慘狀,柳如月找宋嘉彥求救十分正常,可宋嘉彥對待柳如月,應該是果斷而冷酷的。
宋嘉彥沒有大發善心的時候,如果有,那一定是被逼無奈。
蕭惕沉吟一瞬,“查一查這個柳如月,看她去找宋嘉彥是為了什麽,如果兩日之內宋嘉彥回了京城,第一時間告訴我。”
空青連忙應了。
……
兩日之後,宋嘉彥果然回了京城,和宋嘉彥一起回京城的,還有柳如月,就在這時,空青詫異的發現,除了他在盯着宋嘉彥,還有其他人在暗地裏關注着宋嘉彥,一番探究,空青有些意外。
待見到蕭惕,空青便道:“除了小人之外,裴大小姐身邊也有人在盯着宋嘉彥,還有柳如月,小人得知柳如月數日之前見了一個自稱是柳承志親信的故舊,那之後柳如月先是在府中發了好大的脾氣,然後便打點行裝去找宋嘉彥了。”
這是柳府內的事,要探問的細致清楚要花上好些功夫,空青又道,“可小人去查過,柳承志根本沒有一個那樣的親信,小人懷疑,是裴家大小姐派人做的。”
蕭惕的眉頭瞬間皺了起來,裴婠早在雲霧山那次就叫他刮目相看,可即便如此,裴婠也只是一個不到十四歲的小姑娘,雲霧山那次只憑了幾分聰明膽氣,這次卻是連柳如月這顆棋子都用上了?
要利用柳如月,就要先知道柳如月的秉性和脾氣,蕭惕記得,前世的裴婠在家變之後便重病避世,廣安候府內宅之權便落在了柳如月這個妾室的手上,可想而知,柳如月自然有自己的手段,既是如此,如今将柳承志和宋嘉彥的勾當告訴柳如月,柳如月多半會拿這個去威脅宋嘉彥,也不知宋嘉彥被親表妹要挾是何滋味?
蕭惕越想越心驚,他将裴婠當做不谙世事的小丫頭一般呵護寵愛,可裴婠的心智卻顯然不止他先前以為的那樣,她的聰明本該帶着幾分稚氣,可柳如月這件事,卻讓蕭惕有些背脊發涼之感,這樣的行事,是經歷過陰謀波折之人才做得出的。
是裴婠自己的想法,還是背後有人指點?
若是裴婠自己的意思,那她是如何想到了走柳如月這步棋的?而如果是背後有人指點,這個指點她的人又是誰?在蕭惕看來,這步棋便是裴琰都走不出來。
總不可能,裴婠背後還有一個比他還值得信任之人在為她出謀劃策。
蕭惕當下就有些坐不住了,按照他的本意,他希望裴婠天真無邪不必為任何煩惱所累,可如今顯然裴婠在暗地裏有許多他不知道的動作,這讓他深覺失職,而如果裴婠背後還有另外的人,那便是觸了他的逆鱗。
裴婠怎能有比他還值得信任之人?
……
蕭惕懷着幾分不快到長樂候府的時候,裴婠正在蘭澤院裏堆雪人,昨夜又落了一場雪,裴婠幹脆不讓大家掃雪了,牆角的臘梅綻出鵝黃的花苞,冰雪寒氣沁着花香,裴婠連刺骨的冷風都顧不上了。
蕭惕走到蘭澤院門口的時候,便見裴婠帶着丫頭們笑的開懷,一個半人高的雪人笨拙的立在她面前,她正将一條繡滿了桃花紋的披帛搭在雪人的肩頭。
蕭惕頓住步子,冰天雪地裏,裴婠的笑顏仿佛四月海棠般嬌豔。這才是他想看到的裴婠的樣子,如果可以,他想将所有的煩憂擋在這小小的庭院之外。
“小姐,三爺來了!”
雪茶正對着院門口,忙不疊提醒了一句,裴婠轉身,眼底一亮,“三叔怎麽來了!”
蕭惕尋常都和裴琰同來,今日裴琰還未下值,蕭惕卻先來了,他身上的麒麟服煊赫威嚴,越發襯出他英挺的身量,裴婠快步走到蕭惕跟前去,雙手又被凍的紅彤彤的。
蕭惕極想來找裴婠解答心中疑惑,可看到裴婠的這一刻,他卻不想問了,然而他沒想好別的理由,幹脆道,“來看你。”
裴婠笑意深了些,忙将蕭惕請進了暖閣,鹦鹉還站在軒窗之下,見蕭惕來叫個不停,蕭惕上前摸了摸它的冠羽,回頭便見裴婠端着一個托盤顫顫巍巍的出來,托盤上放着兩杯茶和兩盤點心,不知為何是裴婠親自端來的,看她那模樣,蕭惕趕忙上前接了過來。
蕭惕一接過裴婠便甩了甩發酸的手腕,蕭惕眸光微沉,在他眼底,裴婠就是一個連這些茶點磁盤都端不穩的半大丫頭,可他想不到裴婠會安排柳如月磋磨宋嘉彥。
“三叔,你怎麽了?”裴婠是敏銳的,她看出蕭惕今日心緒不佳。
蕭惕望着裴婠道:“宋嘉彥回來了。”
裴婠當然知道宋嘉彥會回京城,柳如月比她的姑姑更會糾纏,此刻的宋嘉彥必定煎熬極了,她點頭道,“回京城了?倒也快。”
蕭惕又問,“你可知他因何回來?”
裴婠心底猶豫了一瞬,面色鎮定道:“為何?他回京城也是正常,還需要原因嗎?”
這話一出,蕭惕一顆心便是微沉,裴婠開始瞞他了。他端起茶盞在手中,卻并不喝,茶湯清冽,袅袅升起的水汽讓他的眉眼變的深沉莫測,“柳家大小姐柳如月去找了他,柳如月似是知道了什麽,所以他們一起回來了。”
裴婠對上蕭惕的眸子,只見他雙眸如墨般黑沉,卻并沒有想要洞悉她的銳利,她松了口氣道,“她知道了柳承志的事?”
蕭惕意味不明的,“柳承志是只老狐貍,他做的事,怎可能讓他的寶貝女兒知道。”
裴婠手指不安的捏着袖口,想要在蕭惕面前耍花樣實在是太難了,可真的要對蕭惕和盤托出嗎?她行事越來越不像個十三歲小姑娘了,蕭惕的疑心可是比石竹的難解百倍。
見裴婠不安,蕭惕心底升起了薄怒來,“柳家事發多日,柳如月此時才去求救,倒有些晚了,會不會是有人告訴了她柳承志和宋嘉彥的勾當,所以她才這時候去尋宋嘉彥?”
蕭惕的目光沒有半分壓迫,相反,他的目光平靜幽深,竟是一副全然信任她的樣子,裴婠心底有些愧疚,正猶豫着,蕭惕收回目光,語聲平和的道,“你可有将雲霧山的事告訴別人?”
見蕭惕生出這般猜度,裴婠越是緊張,正不知該如何解釋,蕭惕放下茶盞看着她,“看來是有人比我更值得你信任。”
蕭惕說完便起身,然後大步流星的朝外走去,裴婠心頭一跳,想也不想拉住了蕭惕的袖子,蕭惕頓足,回頭就看到裴婠任命般的望着他,開口時可憐兮兮的,“沒……沒有人比三叔值得我信任,這事是我自己謀劃的,你坐下來聽我說好嗎?”
蕭惕瞧見裴婠扯着他袖子的手攥的極緊,一瞬間,心落回了原處。
作者有話要說: 這篇是真試水文,一直在研究節奏中,希望大家看的不會太有畫風斷層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