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升官
慶和樓裏,宋嘉彥喜不自勝,“都死了?!可當真?!”
柳承志點頭,長舒一口氣癱坐在椅上,這兩日他也怕極了,“是,都死了……我找的人還沒動手,金吾衛就先找到了那幾人的屍首,我找人打探過了,就是青州來的那幾個,這下好了,咱們可以高枕無憂了。”
不過兩日,宋嘉彥怕的茶飯不進,人萎靡了一圈,如今得了這般好消息,當下也覺心中大石落了地,忽而又問,“那小和尚呢?”
柳承志笑了下,“自然也——”
柳承志做了個手勢,宋嘉彥明白了過來,他給自己倒了一杯茶仰頭飲下,竟有種重獲新生之感,“那就好,此事便算了了。”
頓了頓,宋嘉彥道,“不過,那幾人是被誰殺死的?”
柳承志哼了一聲,“他們做的便是見不到的人的買賣,暗地裏不知道有多少仇家,如今不過是有人搶在了咱們前面罷了,誰下的手咱們不必知道。”
宋嘉彥心底隐隐閃過一絲不安,可想到人死如燈滅,到底還是通體舒泰,柳承志打量了他一瞬,“如今這件事算是了了,依我看,你倒是不必一直念着長樂候府大小姐。”
不必再怕歹心暴露,宋嘉彥自然又恢複了幾分心氣,一聽柳承志這話,如同貓兒被猜了尾巴似的眉頭一皺,“舅舅此話何意?”
柳承志看出來宋嘉彥對裴婠頗為執念,一見他如此嘆了口氣,“長樂候府不會讓她嫁給一個與她命裏相克之人,你怎還不明白這個道理?”
宋嘉彥面色一沉,“我和她絕不可能命裏相克。”
柳承志失笑,“如今京城貴族圈子裏,誰不知道你和她的命裏相克?此前咱們安排的足夠周全吧?卻不想遇上了金吾衛,如今你可還有別的法子?”
破劫的法子是柳承志想的,賊寇也是柳承志安排的,卻不想事敗了,如今柳承志又說這樣的話,宋嘉彥心底的不滿便湧了上來,“我和婠婠自小青梅竹馬,那相克之言是從那野和尚口中講出來的,舅舅也信?”
柳承志搖了搖頭,“我信不信不要緊,別人信了你就無法成事。”
宋嘉彥一臉陰沉,柳承志索性将話挑明了說,“你母親說過,若和裴家的事成不了,月兒這麽多年對你的心思你是知道的……”
柳承志幾房妻妾,卻只有一個庶子,今年不過五歲,上面嫡出只有一個長女柳如月,這柳如月和宋嘉彥也算青梅竹馬,且一直對宋嘉彥頗為中意,而憑柳家如今的家世,想讓柳如月嫁入侯門幾乎是妄想,于是,柳承志也寄希望于宋嘉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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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嘉彥聞言卻一臉冷意,“舅舅這般說話,也不怕壞了如月表妹的名聲,何況我的婚事是要祖母做主的,便是我願意,祖母也不會願意,舅舅若是為了如月表妹好,還是早早為她挑個門第相當的商戶人家結親,免得耽誤了她大好年華。”
柳承志好笑的看着宋嘉彥面上的鄙夷,他的女兒配不上你這侯府二公子,那你這侯府二公子就配得上人家長樂候府大小姐嗎?
柳承志将此念掩在心底并未直言,只是道,“我不過就是一提,你是我的親外甥,我自然是盡全力幫你的,你就算不顧念如月,想來将來也能顧念柳家一二,如此,舅舅就心滿意足了。”
宋嘉彥倒也通這點世故,便道,“若我得了廣安候之位,必不忘舅舅今日相助之誼。”
話已至此,宋嘉彥一時也想不出別的法子,又覺和柳承志話不投機便當先告辭,看着宋嘉彥離開,柳承志心底的鄙薄方才露了出來。
……
鄭世樓三人橫死,寶相寺的小和尚也死在了赤水村,蕭惕得知此事,無論如何不能繼續留在栖霞莊養傷,在莊子上用了午膳,下午便和裴琰一道回了京城。
裴婠憂心其傷勢,可金吾衛的事她幫不上忙,便只将早前做好的藥膏給他,而她自己則又和元氏多住了一日方才回京城。
此時距離裴婠和元氏被劫已經過去了四日,消息早從金吾衛傳到了建安帝跟前,建安帝勒令金吾衛調查此案,又因這群盜匪從青州逃竄而來,倒和青州亂民案接了上。
到了這時,京城之中消息靈通的勳貴人家,也總算知道了長樂候府女眷被山匪劫道的事,經歷這件事的只有侯府一行和蕭惕,自然也無人透露細節,畢竟裴婠曾一人留下,若被有心人添油加醋,到底對她名聲有損。
廣安候府裏,宋伯庸神色凝重的下朝歸來,低聲将此事禀告給了裴老夫人,裴老夫人一聽這話面色微變,“什麽?!她們娘兩竟遇上了山匪?”
宋伯庸嘆氣道,“應當是她們沒跑了,她們母女無大礙,聽說是被金吾衛救了,這兩日金吾衛屢次出城,便是在查此事,裴琰如今正在金吾衛中,自然不會容忍。”
裴老夫人驚呆了,“天子腳下,竟然出現山匪,還敢劫長樂候府的家眷,不行,我要過府去看看她們,她們母女娘想必吓壞了,速速準備車架。”略一頓,裴老夫人又道,“把泓兒也叫上。”
宋伯庸應聲去準備,剛出門正好遇見宋嘉泓和宋嘉彥一并過來請安,一聽長樂候府遇險的事,宋嘉泓滿是駭然,宋嘉彥也假模假樣的跟着驚訝。
宋嘉彥情真意切的追問,目的便是想讓裴老夫人帶着他同去,可裴老夫人還沒忘那游方和尚的話,只是道,“我們去看看她們,回來再告知你細節。”
宋嘉彥滿心失望,面上卻只能恭敬應下,很快,裴老夫人帶着明氏和宋嘉泓出了門。
兩處府邸只隔了一處坊市,不多時馬車便在長樂候府門前停了下來,聽聞裴老夫人來了,元氏和裴婠一起出來迎接,待進了正廳,裴老夫人便問起了劫匪之事。
元氏苦笑道,“讓姑母費心了,就是十五那日,我和婠婠想去寶相寺上完香,然後去栖霞莊過節,誰知那日大雨,我們的馬車剛好壞了,便借了寺中馬車走他們側門下山,就是在寶相寺後山山道上,遇見的那群劫匪。”
裴老夫人和明氏雙雙吓得臉色微白,他們這些京城世家長大的女子,許多一輩子也沒見過兇狠匪徒,裴老夫人讓裴婠坐在自己身邊,握着她手道,“真是……也不知遭了什麽厄運,好端端就讓你們給撞上了,幸好沒出事,不然可真是要叫姑祖母心疼死了。”
裴婠笑着安撫,裴老夫人便問,“後來呢?聽說是遇見了金吾衛?”
元氏一聽這話笑意更甚,眉眼間甚至有種與有榮焉的得意,“不錯,而且我們遇見的不是別人,這個人,姑母也是知道的。”
裴老夫人和明氏對視一眼,皆是疑惑,明氏道,“莫非是琰兒?”
元氏笑,“自然不是,那日他被大雨耽誤,等到栖霞莊天都黑了,不是他。”
吊足了三人的好奇心,元氏這才道,“忠國公府家的三公子,姑母和姐姐可知道?”
這麽一說,裴老夫人和明氏雙雙反應過來。
裴老夫人訝道,“你是說……蕭……那老三叫什麽來着?”
“蕭惕。”裴婠接話極快,“算起來高我一輩,我如今喊三叔。”
裴老夫人點頭,“是了,是這個名字,他們府上的認親宴是伯庸和彥兒去的,我還不曾見過,聽說他在青州立了功,很是俊傑,怎麽剛好遇上了他?”
元氏便道,“別看這孩子年紀小,青州立了功,還救了我們家琰兒性命,回京之後陰差陽錯才知道身世,後來被雍王保舉,直接因立功入了金吾衛,青州那反民案不是要查嗎?這次就是這孩子跟着金吾衛指揮使去查案的,他那日正好從青州回來路過雲霧山,本也是去雲霧山追查那些盜匪行蹤的,不想剛好遇上了。”
裴老夫人驚訝巧合,元氏又道,“的确巧合,那日他一人先來的,屬下都還在別處搜查,那些盜匪足有二十來人,各個精幹悍狠,可姑母卻想不到,那孩子竟一個人将所有盜匪都打趴下了,哎,真是比侯爺年輕時候還要勇武。”
元氏是能當蕭惕母親的人,這一句一句的誇,分明是拿蕭惕當自家人贊賞,裴老夫人聽着也覺震駭,若非聽元氏親口講,她只怕還不信,“真是不得了,年紀輕輕就有這般武藝膽識,将來必定飛黃騰達,此番救了你們,也算立下了大功了。”
元氏說起蕭惕來,比誇裴琰還要情真,“救我們還算不上立大功,這次他跟着岳指揮使去青州才厲害,聽說他一個人入匪營,那營寨中數百人,皆為他所剿,這才是真正的大功。”
裴老夫人活了半輩子,因幾代長樂候皆領兵,因此她在算見過父兄之厲害,可聽元氏所言,這蕭惕,竟是比她赫赫有名的父兄子侄還來的悍勇難敵。
明氏和宋嘉泓也聽得驚訝無比,尤其是宋嘉泓,他自小體弱未習武藝,如今聽元氏說起蕭惕,只覺蕭惕似乎武藝高絕萬夫莫敵,更生自慚形穢之感。
元氏又道,“因他來得及時,我們都沒受傷,只是受了點驚吓,只是那孩子……哎,傷勢有些重,如今為了查案子,帶着傷奔波,着實叫人心疼。”
裴老夫人這會兒已看出元氏對蕭惕的愛重,便也跟着應和了幾句,他們來本就是為了探元氏和裴婠是否安好,如今看完了,稍坐片刻便告辭了。
離開侯府,裴老夫人面上便生出了憂色,明氏見狀道,“母親為何愁容滿面?妹妹和婠婠都很好,您應該放心才是。”
裴老夫人嘆息的看了明氏一眼,“你呀——”
裴老夫人欲言又止,卻到底沒多說,明氏不知裴老夫人為何将她責難了上,待回了侯府,宋伯庸和宋嘉彥卻都還在等着,裴老夫人落座之後便道,“去看過了,她們母女都好着呢,都沒受傷,驚吓了一場罷了。”
宋伯庸放下心來,“那就好,她們也是運氣好,碰上了金吾衛。”
宋嘉彥豎着耳朵聽着,便聽裴老夫人道,“的确運氣好,不僅碰上了金吾衛,還碰上了最厲害的那個——”
宋伯庸揚眉,“母親此話怎講?”
裴老夫人便道,“忠國公府的三公子你見過吧?這次救了她們母女的就是他。”
宋嘉彥本低眉順眼的站在一旁,一聽這話驚道,“是誰?!”
他忽然出聲吓了衆人一跳,裴老夫人狐疑的看着他,“那日認親宴你也去過的,就是國公府新接回府中的三公子蕭惕啊。”
宋嘉彥震驚的說不出話來,說是金吾衛救了人,他只以為是別的公幹衙衛,卻沒想到竟是蕭惕,向來會僞裝的他,此刻反應大到衆人都看着他,他咬着牙,臉上的神色頗為僵硬,“怎麽……是他……倒是巧合。”
裴老夫人不知他為何如此,倒也不在意,繼續将元氏對蕭惕的誇贊一一道來,而後道,“這位三公子當初大家都沒放在心上,可如今看來,忠國公府倒是撿到了一個寶貝,他們老大和老二皆不成器,這老三,卻是個未來可期的。”
明氏忍不住道,“可他生母身份未明,大家面上敬着他是國公府三公子,私底下卻頗多議論,且又是個半路接回府中的庶出……”
裴老夫人無奈的看着明氏,“便是庶出,便是其母出身不好,也得看個人的造化,今日聽婠婠她娘說完,我倒是要對這位三公子另眼相待,且看着吧,那孩子今年要成為京中炙手可熱的新貴了。”
宋嘉彥渾渾噩噩的聽着衆人對蕭惕的議論,言辭之間,竟将蕭惕形容的好似未來能封侯拜相似的,裴老夫人素來心高,可如今也對蕭惕頗為賞識,明氏和宋伯庸就更不用說了,宋嘉彥聽的心底冷笑,一個來路不明的私生子罷了,怎就這般厲害?小門小戶養出來的武夫,憑着一身的莽撞蠻力就能封侯拜相?!太可笑了!
裴老夫人最後悠悠的嘆道,“先救了裴琰,又救了婠婠母女,這孩子和長樂候府倒是有緣,我看婠婠她母親的意思,似乎對這孩子分外喜歡。”
這話說完,裴老夫人眼風掃了一眼宋嘉泓,頗為隐憂。
宋嘉彥回自己院子的路上,腦海中一直回響着這句話,他咬牙切齒的想,憑什麽他下了這麽多年的功夫什麽都沒有得到,而蕭惕一個來路不明的武夫,卻能這麽快就得到這麽多,而那個局本是為他自己而設,可到頭來,卻讓蕭惕逞了英雄,如今,他不僅得了元氏的愛重,裴婠的感激,還借着此事又立一功。
宋嘉彥又屈辱又憤怒,不知是該後悔自己多此一舉,還是該憎惡蕭惕運氣太好,一時間,更大的惡念和野心在他心底如野草般瘋長。
……
京城之中,大多數勳貴世家都如明氏所言,表面上敬着蕭惕為忠國公府三公子,實際上卻暗自鄙夷蕭惕的出身,因此當兩日之後岳立山歸來禀明蕭惕之功,不過半日宮內就下了提拔蕭惕為金吾都尉的聖旨之時,京城上下所有人都驚掉了下巴。
裴婠得到消息的時候正在陪元氏給裴敬原寫信,前腳消息傳回來,後腳便有小厮禀告,道裴琰和蕭惕一起回來了,裴婠和元氏皆是大喜,元氏命人擺宴,裴婠則往府門處迎去,剛轉過影壁,便見蕭惕一襲金吾衛麒麟服下的馬來。
袍服朱紫,麒麟紋華貴威儀,穿在蕭惕的身上,越發顯得他偉岸俊毅,氣勢懾人,裴婠愣愣的駐足在影壁旁,竟就這麽看呆了。
作者有話要說: 裴婠:今天的三叔怎麽這麽好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