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1章 鳳凰臺
風雲變幻, 整個江東都籠罩在緊張氛圍中。
蕭钰召集文臣武将, 于寧生殿議事到深夜, 又向蕭妙磬帶話說怕是要通宵商議抉擇,要蕭妙磬先睡。
蕭妙磬如何睡得着?她替蕭钰鋪好被褥,打理好明玉殿, 之後回到自己的朝熹殿。
袁婕一直宿在朝熹殿的側殿,她步入後殿看望蕭妙磬時, 蕭妙磬正在拿着一塊方帕, 擦拭她的百珑。
自從與蕭钰心意相通後, 蕭钰将她保護得很好,她很久沒讓百珑出鞘。
但她從來不是躲在蕭钰身後的金絲雀, 她知道,接下來最激烈的戰争要開始了。在這場決戰裏,她要和蕭钰迎風而上,她的百珑也會頻頻出鞘, 斬掉那些攔在他們面前的荊棘。
擦拭罷百珑的劍刃, 蕭妙磬擡眼, 看見袁婕靠在窗戶旁, 正百無聊賴看着她。
袁婕沒上妝,那張與她有着四五分像的容顏, 在燈火中望來有些恍惚。
“頌姬。”蕭妙磬打了個招呼, 接着又去櫃子處,打開一個抽屜,取出一塊磨刀石。
她将磨刀石放好, 細細研磨百珑。
劍刃在磨刀石上劃過發出的砺砺聲,為大戰前夕的緊張氣氛又添一筆。
袁婕走到蕭妙磬身前坐下,也拔.出自己匕首,笑問蕭妙磬:“還有多的磨刀石麽?我這匕首也該磨磨,怕是接下來要飲血呢。”
“有。”蕭妙磬喚侍婢,“去為頌姬拿一塊磨刀石。”
一塊磨刀石被放在袁婕面前,袁婕雪白的手将匕首往上一抛,穩穩接下,轉了個圈落在磨刀石上。
兩個人半晌都沒說話,整間後殿只聞砺砺的刺耳之聲。
夏日悶熱而躁動,一場夏雨席卷建業,滿樓狂風呼嘯,仿佛預示着什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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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場雨猖狂狠烈,摧枯拉朽,裹挾猛烈的風一路吹過江北,吹向洛陽。
洛陽,連降暴雨,陰風大作,好似末路來臨。
大白天裏,洛陽宮中遍燒燈燭,整座大殿火光明亮。雨水被風卷着敲打在窗戶上,發出讓人心煩的聲響。緊閉的殿門被風吹得嘎吱作響,仿佛要将大殿徹底掀去。
章诏坐在上首,手中持一樽酒,冷冷看着下面跪在地上的天子。
沒有五步蛇蕲艾的章诏,少了幾分邪惡毒辣,卻多了讓人窒息的冷傲陰沉。
而無論是何種模樣的章诏,天子都不敢直視,只低着頭,完全是逆來順受的姿态。
章晔站在天子身邊,嘴角揚起期待而慶幸的笑。
自從她從巴蜀回到洛陽,行雲就和大哥去攻打關外的土地,擴大版圖。
行雲答應過要勸大哥廢掉天子的,就這麽食言,章晔心裏別提有多失望委屈。
她不得不繼續待在洛陽宮這個牢籠,面對她不喜歡的天子。別人不知道天子的性子,她卻太清楚了。這個人懦弱卻暴力,每當在章诏那裏受了操縱和侮辱都會小心翼翼忍住,待章诏走後就會将一切發洩到她身上。
每個和天子共寝的夜晚,都是暴虐的折磨。她很疼,怎麽掙紮都沒有用,反會激起天子更多的獸性,把氣都撒在她身上。
在洛陽宮的日子生不如死,若不是還相信着行雲會接她出來,她根本不知道自己要怎麽承受下去。
而如今,大哥終于逼天子禪位。
她的惡夢終于結束了!
章晔不由看向晏行雲,她感動的兩眼發紅,多想現在就撲進他懷裏,和他永遠在一起。
她終于苦盡甘來了!
可這時,她聽見章诏陰沉的聲音,仿佛一道陰風将章晔從雲端掃落,掃向地獄。
“陛下雖已禪位于朕,自降為魯安公,但朕受之有愧,兼之敬重魯安公,所以打算請魯安公仍舊居于洛陽宮中。”
天子如何不明白章诏這是要将他軟禁在宮中?或許他此生都将困在宮中某個角落,可他身不由己。
“但憑陛下安排。”已成為魯安公的天子恭敬說道。
“很好,那就将鳳臺賜給魯安公居住。”章诏道,“小晔身為魯安公夫人,也移居鳳臺,好好侍奉魯安公。”
什、什麽?章晔唇角那苦盡甘來的弧度還勾着,眼中已露出不能置信的震驚,這樣上下違和的表情讓她看起來極度的驚惶怪異。
她愕然:“大哥……說什麽?”
章诏道:“你是朕的妹妹,自該憂朕之憂,別讓朕說第二遍。”
章晔完全傻了,章诏的話就如一記重拳擊在她胸口,擊得那麽狠,令她渾身顫抖,喉間幾乎要沖出血來。
“行、行雲!”章晔下意識去喊章诏身邊的晏行雲,“行雲我不要去鳳臺……大哥,為什麽我也要去?行雲,你不是說等廢了天子就接我走嗎?你不是說要用八擡大轎娶我——”
“啊!”話沒能說完,章晔便被一支酒樽砸了額頭,額頭上頓時紅腫!
只見是章诏拿酒樽打章晔,他站起身道:“胡說些什麽?你是魯安公的妻子!章晔,記住你的身份!”
章晔捂着額頭嗡着嘴唇,疼的要命,她卻顧不得。她一把撲向晏行雲,“行雲!行雲你不是答應過我的嗎?我不要和天子在一起,那是惡夢,是惡夢……”
見章诏仿佛要一腳踢開章晔,晏行雲忙抱住章晔,用自己的身體擋在這對兄妹之間。
可他說出的話卻是:“小晔,聽話,陛下這麽做必是為了大局。你再委屈一段時間,待陛下統一天下,便什麽都結束了。”
章晔淚如雨下,狠命搖頭,“不!我不!我忍不下去了,行雲我求求你,我求求你別把我留在鳳臺!”
晏行雲眸中滿是痛苦和不忍,他似乎在經歷一場天人交戰,而半晌後,他目中化作勇往直前的堅決,語調更溫柔下來:“小晔,你放心,待陛下收拾了山河,我定以全副身家聘你為妻,且絕不另娶!”
不、不……
她想聽的不是這個答案啊!
她想聽的是行雲懇求大哥,不要讓她跟魯安公去鳳臺!
可是他們都要她去,為什麽啊!為什麽她一定要受這些生不如死的折磨,為什麽她的哥哥将她當作工具,她心愛之人屢屢要她受苦?
鋪天蓋地的絕望死死扼住章晔的喉嚨,就像是外面連天灰暗的風雨,無法抵抗,無法喘息,猶如阿鼻地獄。
章晔是被章诏命人拖去鳳臺的,她和魯安公一起,被關進鳳臺。
她的掙紮和哭喊無濟于事,看押他們的人将鳳臺團團圍住。
鳳臺裏只剩下章晔和魯安公二人,已受夠屈辱的魯安公爆發了。
他幾乎是野蠻的拽住章晔的頭發,将她拖向床榻。章晔拼死尖叫、掙紮、哭喊着求饒,魯安公狠狠一巴掌打在章晔臉上,打得她頭暈目眩,雙耳轟鳴。
嫌她還要吵,魯安公劈頭又是一巴掌,将章晔打翻在地。他彎腰拽着章晔的頭發,章晔被拖行過冰冷的地磚,頭皮仿佛要被拽掉般痛不欲生!
“求求你放了我!求求你……”
她嚎啕着,絕望的哭喊,卻被魯安公粗暴扔在床上,衣服緊接着就被撕碎,露出皮膚上新新舊舊的一道道傷。
章晔翻滾掙紮,而魯安公銅綠的眼睛就像是窮途末路的豺狼,恨毒了她般,恨不能将她撕成千萬段!
這是地獄啊!
阿鼻地獄,是阿鼻地獄……
章晔在昏厥前,絕望的哭出一個名字:“添音姐姐,我活不下去了,活不下去了……”
雨還在下,猶如要将整個天地洗劫般,不留餘地。
這座洛陽宮裏最高的鳳臺,在風雨中孤零零的伫立。
夜幕降臨時,章晔一襲殘破,雙目無神,登上鳳臺最高之處。
她像個行屍走肉般立在那裏,俯瞰整個宮闕,手中握着她的紫竹簫。
弄玉公主和蕭史所居住的宮殿,也叫鳳臺,那是秦穆公專程為愛女所建造的。
弄玉和蕭史日日在鳳臺上吹簫,終有一日引來一對龍鳳,帶着他們飛往天闕。
同樣的鳳臺,是弄玉公主的幸福極樂,也是章晔的惡土泥犁。
她後悔了。
一次次天真的相信行雲、相信愛情,卻一次次的被傷害抛棄。
每一次她付出希望,都迎來更慘痛的絕望。
她後悔回到洛陽宮了!
可如今她被困在鳳臺,和一個暴虐的男人朝夕相處,這樣的日子還不知要持續多久。
“添音姐姐,我好後悔……”
“添音姐姐,你說,如果我死了,是不是就能自由幸福了?”
“那個世界,是不是比這個世界要好許多呢……”
……
章诏很快就舉辦登基大典,登基為帝。
他改國號為燕,大赦天下,極盡恢宏之态。
緊接着章诏便下诏痛斥蕭钰與齊徽,将兩人打成觊觎朝廷大奸大惡的逆賊,興兵讨伐。
南北決戰就這般在狂獵的風雨中,開始了。
此番不同以往,乃是二者存其一的決死之戰。蕭钰親赴各個軍營調兵遣将,親自激勵鼓舞。
蕭妙磬更是站出來,于軍前以公主之身勉勵衆将士,鼓舞大家的士氣,號召大家保衛江東,還人間太平。
随後,蕭钰親率各路文臣武将與幾十萬大軍,浩蕩趕赴與章诏地盤交接的邊境。
這次連吳紀、姜敘都随行。
蕭钰最放心不下蕭織,臨行之前好好的陪蕭織待了三天,最後哄着她去小甘氏的夢海閣。
甄夫人則同蕭妙磬一道随軍北上,只盼能早日攻入洛陽。蕭麒與蕭麟二人亦一文一武,随在蕭钰左右。連蕭銀瓶都因擔心吳紀和蕭钰,主動求着蕭妙磬帶上她一起北行。
大軍分好幾路,各就各位。
蕭钰親率的這一路,在奔波數日後,抵達陳倉城。
這陳倉城正是吳琪與夏侯阕鎮守的城池。
在蕭钰與大軍抵達前,這裏便已遭到章诏軍隊的強烈猛攻,吳琪和夏侯阕死守城關,極是剛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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