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但由于我的更新速度實在不敢恭維,所以…… (1)
我們随緣,随緣(癱
☆、Chapter 2
琴佑對這年輕人還是頗有些好奇的。
面相一看就是和謝衣有親戚關系,他又想到幕後之人派他來保護——或是監視——一具偃甲,莫不是謝衣本人在布局吧?也不對,萬一幕後之人不知道“謝衣”的真實身份呢……
說起來,他可從來沒聽謝衣提到過他的故鄉啊。
他是因為異世界而來,謝衣呢?他作為原住民,又有什麽難言之隐?
謝承淵說完那句話後,就一聲不吭地跟在兩人身後,和影子似的。
琴佑有些不舒服,這種如影随形的感覺讓他難受極了,但他又不好發作,只好隐隐表現出排斥之意。
讓他意外的是,謝衣并沒有阻止,只是一臉的無可奈何。
明明看起來是親戚,卻管不了……果然是派來監視的吧?琴佑暗暗想。
到了一家中途停歇的旅店,訂了兩間房間——謝承淵說他為了不打擾謝衣決定和琴佑住一起,琴佑挺想問一句你怎麽就可以打擾我——謝衣來到琴佑那,兩人對視良久,謝衣苦笑道:“琴兄一定有很多話想問。”
琴佑點點頭。
“謝某來自一個……叫流月城的地方。”謝衣道,“我的族人幫助女娲煉制五彩石後,自此留駐于北疆上空,終歲嚴寒,少有草木,展目只見莽莽矩木,皚皚雪原,冷寂無涯。”
聽起來就不是個好地方。琴佑想起荒無人煙的極北之地,心有戚戚。
謝衣說了很多,他的老師,學偃術的原因,以一句詩詞結尾,“……此時相望不相聞,願逐月華流照君。”
琴佑:“……如果我沒記錯,這是用來形容情人相思的詩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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謝衣輕聲道:“琴兄真敏銳。”
琴佑:“……”所以你真喜歡你師父啊……不對,偃甲人有“喜歡”這種感情嗎?
他聽得出來,謝衣有記憶缺失的地方,琴佑猜測是制造他的人灌輸記憶時故意的。而為了偃甲人虛構出一個大背景根本吃力不讨好,因此他推測,制造偃甲人的偃師就是原本的謝衣。
這麽看起來,原來的謝衣要麽就是回到流月城再不問世事了,要麽就是已經遭遇不測了吧……琴佑個人認為,後一個的可能性大些。
晚上,謝衣回到了他自己房間裏去。
謝承淵在他倆說話時全程一言不發,和不存在似的。琴佑本想鞏固修為為金丹做好準備,結果也沒心思了。他坐在床邊,瞪着正拿出枕頭被子毯子打算睡地上的謝承淵:“你和謝衣是什麽關系?”
“……”
“不是,你好歹說句話啊?”
“從家族看,我是他所在的主支的旁支,”謝承淵緩緩說,“從血緣上看,我們兩人間的聯系可以忽略不計。”
就是遠得八百裏開外的遠方親戚咯,怪不得不親近……琴佑想了想,旁敲側擊地問:“派你來的那人和謝衣有關系嗎?”
“不知道。”
“……?”
“他一直蒙面。”
琴佑驚訝:“那你還相信他?”
謝承淵淡淡道:“他救了我一命。”
滴水之恩湧泉相報,何況是救命之恩呢。明白了。琴佑自顧自地點頭,欠了這般因果,幫忙跑腿也是應該的。“他叫什麽名字?”
謝承淵一愣。
他猶豫許久,才輕聲道:“……他……”
“嗯?”
“……他自稱初七。”
這還真是……一個奇怪的名字。
聽起來就像是他的世界裏批量生産的傀儡編號似的。琴佑心想。
“……謝衣說,你們還是集權制度?按照北鬥七星命名的?”琴佑大致已經弄明白了烈山部的構成,“你是什麽職位?”
“……我沒有參加祭司選拔。”
“哎?”琴佑道,“就你隐匿氣息的本事,當個影衛總沒問題吧?”
“……”
“謝衣呢?”
“……”
謝承淵又不說話了。
琴佑摸摸鼻子,自知失言,索性不說話了。
兩人相安無事,一夜好眠。
第二天,三人繼續趕路。
其實流月城是有傳送術可以同時傳送多人的,可惜那需要提前記錄坐标,還會因為靈力多少限制距離,而他們沒人去過無厭伽藍,只好遺憾地放棄這個便捷的方式。
路上,琴佑趁機科普了一下他所了解的無厭伽藍。
無厭伽藍曾經是一座西域寺院,它的前身為一座神殿,神農西行至此,曾在一塊青石板上歇息一夜,留下些許清氣。
而無厭伽藍真正聞名于世,則源于西域豪客姑代于此落發。姑代壽終圓寂,無厭伽藍随遭洗劫,就此徹底落敗,再無人跡。
神農留下的一絲清氣,漸漸引來一些妖靈于此地修行。流月城欲對無厭伽藍進行清理改造,将其作為在流月城人間的據點之一,并把入口位于北方塞外崇山峻嶺中一處人跡罕至的小山谷中。地面部分僅有一座非常破敗的廟宇,可以掩蓋流月城祭司進出的蹤跡。并且,從這裏可以看見天空中的流月城。(以上來自百度百科)
“謝衣你是被派去負責清理的人?”琴佑問。
謝衣搖頭,“并非如此。不過是有人約在下見面罷了。”
“約在這種地方啊……”琴佑語調抑揚頓挫,“對方應該就是來清理的人吧?”
說這話時,他的目光卻是看着謝承淵的。
謝承淵沉默。在琴佑眼中,這便是默認了。
謝衣說他孤身一人離開流月城,莫不是犯了什麽錯逃了吧?琴佑摸着下巴,心想。這種據點一般都是統治者的心腹來做,那麽流月城裏又有人要保他……真是混亂。
三人一路走到塞外,然後停步——這地方人跡罕至是真的,雜草叢生,完全辨認不出怎麽走。
就連悶葫蘆似的謝承淵都露出了茫然的表情——畢竟那人只告訴他跟着謝衣,沒告訴他具體路線。
謝衣看他們兩人的神色,無奈地嘆了口氣:“這邊走。”
傳送術的光芒一閃,他們立刻就到了流月城設置的傳送陣上。
琴佑探究地走在謝衣身後。
這麽說來,謝衣——他指原來那個,因為據他所知這個“謝衣”很少踏出靜水湖範圍——應該來過這裏?
——七八十年前就有謝衣的傳說了。據說六十八年前,謝衣銷聲匿跡了一段時間,後來才逐漸出現,琴佑推測謝衣本人和偃甲的互換就在這段時間內。
怪不得,那人讓他們來這麽個複雜隐蔽的地方卻沒給地圖啊。
原來是有領路人在呢。
謝衣站在寺廟的入口前,躊躇了一會兒,問道:“我等是進去,還是在外面等?”
謝承淵搖搖頭,示意那人沒有說明。
琴佑想了想:“進去吧,外面随時有可能會有流月城的人來,裏面還可能安全點。”
一路上沒遇到什麽妖怪,滿地的蛇妖屍體,估計是前來清理的那人——就叫他初七吧——已經捷足先登了。
自從能禦劍飛行,琴佑就很少遇到親自踏在複雜的地形上了,因此有的機關他真的有得非常痛苦……謝承淵身手敏捷,至于謝衣,琴佑總是在想,偃甲人居然這麽靈活,制作者不愧是“通天徹地”的偃師啊。
就這技巧,琴佑拜服。
幾人又匆匆往前走了一陣,琴佑敏銳地聽到前方石洞裏傳來打鬥的聲音。他轉頭看向兩側,顯然謝衣和謝承淵也聽到了。
“怎麽辦?”琴佑問。
謝衣道:“在下先去看看。你們守在這裏。”說完就召喚出一只偃甲蠍,匆匆進入了石洞裏。
琴佑心道他還是第一次聽見謝衣用這麽快的語速說話,裏面那人莫非是他七舅姥爺?
既然謝衣捷足先登,琴佑與謝承淵面面相觑了一會兒,琴佑聳聳肩,随便找了個角落坐下了。
法術的光芒時隐時現、時明時暗,耳邊是金石相擊的聲音,偶爾還伴随那怪物的怒吼。看起來謝衣和初七配合得還挺默契的,琴佑也就打算遵從謝衣的話,他估計這兩人打完肯定有什麽悄悄話要說。
神識進入山河珠,他有些遺憾準備的東西都沒派上用場。他看向不遠處的謝承淵,對方依舊是一副神游天外的模樣。
真讨人厭啊。琴佑撇撇嘴,心想。
“……哎,你覺得初七是誰?”琴佑沒話找話地聊道。
謝承淵:“……”
他也沒接話,就這麽定定地盯着琴佑看。
“……”琴佑有些莫名其妙地摸着自己的臉,發現什麽都沒有發生後,頓時不爽了。
這個人真的好讨厭啊!
但再讨厭,也要聊下去。
許是童年的陰影,琴佑無法忍受這種氛圍,他自言自語般說道:“這種陰暗的石洞裏沒有蜘蛛怪真是太好了,我最讨厭的就是蜘蛛了,看起來就吓人。”
他索性把謝承淵當成了個人型傾訴苦悶的垃圾桶:“剛醒過來的時候什麽也不知道,若不是謝衣幫我,我還指不定不能活下來呢……”
“淪落至此,可悲可嘆啊……我想師父師兄師妹還有我家小黃了。”琴佑感嘆。
“……小黃是誰?”
“原來你會說話啊?”琴佑故作驚詫,為了膈應對方也是拼了,“小黃啊……小黃是只雞。”
謝承淵一副被雷劈到的表情。
琴佑噗嗤一笑,“開玩笑的。小黃是只鳳凰,涅槃了以後我撿到的,等到我……它還是只雞的大小,鳳凰的幼年期太長了。”他遺憾地說。
謝承淵顯然是個很好的聽衆。自始至終,他都一言不發。
琴佑發現他不是沒反應,只是話少而已,表情可是豐富得很。石洞裏還在乒乒乓乓,琴佑想到什麽,喃喃道:“你說謝衣這麽真實,怎麽就是……呢?”他沒有說出那個名詞,故意模糊處理了。
謝承淵顯然聽懂了他的暗示:“你覺得他是人嗎?”
“……”琴佑咀嚼了一下這句話的感情,判斷它只是字面意思後,道:“怎麽不是?他有感情,有記憶,就算身體只是偃甲又有什麽關系?當然是人啊。”
謝承淵像是聽到了什麽極其重要的回答,輕聲道:“……他會很高興的。”
“誰?”
“……”
謝承淵又不說話了。
有一搭沒一搭地說着話,琴佑正聊到興起,謝承淵霍然起身。
“怎麽了?”琴佑不明所以地問。
謝承淵臉色沉重地盯着他們剛才進來的地方。
琴佑跟着看過去,臉煞時白了。
——那居然是一只巨大的雌蛛!
蜘蛛妖顯然是聞到了生人的氣息,一路追過來了!
謝承淵嚴陣以待,琴佑面色慘白地躲在他身後,往後退了一步,又退了一部。
身後忽然傳來呼吸的聲音。
琴佑戰戰兢兢地轉頭,發現不遠處,又有一只雄蛛正虎視眈眈地盯着他。
這兩只蜘蛛居然還是夫妻檔!
琴佑差點沒當場暈過去。
——初七大哥你麻煩清理工作做的認真點可以嗎,不要放過任何一只漏網之魚啊。
——……所以說,他最讨厭蜘蛛了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Chapter 3
謝承淵完全沒注意到琴佑的僵硬。
他手裏攥着一把唐刀——這是初七給他的。事實上從他數十年前還是小孩子被初七救下後,初七把他所擅長的一切都傳授給了他。
偃術、法術、刀法,甚至暗殺的方法……在一個沒落旁支的孩子眼中,初七仿佛給他打開了一扇新的大門。
偶爾初七也會給他講述下界的風光,那些山河秀麗萬家星火,這讓謝承淵自小就對下界充滿向往。看守伏羲結界的祭司也知道他的毛病,這次就是他用去龍兵嶼的借口溜出來的。
初七的身份在流月城似乎是個秘密。他很少有機會能親眼見到初七,對方似乎每次都被什麽事情絆住,連傳遞消息都斷斷續續的。
他極少數的幾次見到初七,對方總是用面罩遮住自己的臉,裸露在金色繡邊的華貴衣裳之外的皮膚是常年不見天日的蒼白,謝承淵甚至懷疑他被誰囚禁了。
但顯然,被囚禁的人是無法知道下界怎麽樣的,初七一定親眼見過下界的景色。
那件衣服和大祭司的很像。
也許初七是大祭司的暗衛?謝承淵猜測。不過暗衛……需要這麽低調嗎?
他有一次不經意觸碰到初七,甚至覺得那不是活人該有的體溫。
謝承淵有時候會好奇,初七一個人怎麽會懂這麽多。他的偃術在謝承淵看來登峰造極,比起流月城不可說的破軍祭司也毫不遜色;他似乎會兩套截然不同的刀法,一套溫溫柔柔,一套冰冷淩厲。
他身上被兩種截然不同的氣質包裹着,大多數時候他都是冰冷的,可謝承淵就是能看出他柔軟的內裏。
初七很像一個人。謝承淵想。
那個人,叛逃之後再也沒有人見過他,他将謝氏一手推進了深淵。
謝承淵小時候見過那人的畫像,只是驚鴻一瞥,他依然記住了對方大致的輪廓。
和初七很像。
但初七不是謝衣。
有的時候,謝承淵甚至是憎恨謝衣的。
直到他這一次在初七的指引下前去靜水湖,親眼見到了“謝衣”……他忽然再次疑惑起來。
初七沒有教他怎麽辨認偃甲人,但謝承淵就是直覺,這個“謝衣”不對勁。
他想,一同出行的那個人也知道的吧?
對方的回應真正印證了他的想法,在糾結過後,謝承淵也釋然了。
是啊,有感情有記憶,怎麽能不算人呢?
可是……下界的謝衣是偃甲,那麽真正的謝衣……去了哪裏?
流月城一直有傳言,說謝衣已經死在了大祭司手裏。
只是大祭司幾十年的高壓統治讓人不敢輕易把這個猜測說出口。
有人說大祭司心狠手辣連弟子也不放過,有人說謝衣其實沒死在外逍遙,有人說大祭司把謝衣做成了傀儡用作報複,有人說謝衣和大祭司的決裂都是假象。
謝承淵覺得,謝衣背叛在先,按照流月城法令處置算不得不近人情,再說這是人家師徒的事情,旁人湊什麽熱鬧。
如今驗證了“謝衣”的身份,他不由自主地回憶起初七的一舉一動,忽然就有些心慌。
初七和謝衣……到底是什麽關系?
他……究竟是誰?
只是要驗證這些疑惑的前提是,他得活着。
隊友是指望不上了,謝承淵抿唇,縱身躍到雌蛛面前,順便給琴佑扔了個舜華之胄,希望對方好歹能争取點時間。
舜華之胄強度大,難度高,問題在于它只能擋住一面,範圍固定,若是繞過舜華之胄,那這法術也沒什麽用了。謝承淵只希望琴佑能機靈點,別出洋相了。
琴佑當然不知道謝承淵對他的殷切期望。
他穩定住顫抖的手,不想用本命飛劍接觸雄蛛,就喚出一套十八把青龍乙木劍,擺出他最常用的蒼龍七宿陣,打算用劍陣迎戰了。
說是最常用,其實熟練度并不高,是他還沒獲得誅仙劍陣前用的,之後再也沒看過。
只是誅仙劍陣必須要他的本命飛劍分化劍光輔助,琴佑只好退而求其次。
心态穩定下來後,琴佑也放下心來。
到底是曾經一路爬上渡劫的人,就算看到蜘蛛條件反射地腿軟,戰鬥時發揮依然穩定。
雄蛛他判斷是金丹前期,雌蛛更強一些。而他自己是築基前期,謝承淵是築基後期——琴佑精神一振,這不就是他要的機緣嗎!跨越整個大境界的挑戰,還要注意別人,困難度很高了,若是能成功,則必有進益。
這麽一想,琴佑的也認真不少。
綠色的飛劍列在他身後嚴陣以待,這架勢惹得謝承淵也多看了他幾眼。
劍修中有兩層最基礎的層次,劍氣雷音,劍光分化,練不會這兩層,學習更深的劍法想都不要想,可惜的是,敗在劍氣雷音上的就十之八九。
劍氣雷音勝在速度快,威力大,因其似是雷電轟鳴而得名。但這威力也有範圍,比如築基期的劍氣雷音,就算攻擊到金丹期的弱點,也無法造成致命一擊。
琴佑的劍法是相當純熟的。劍光乍看不快,實則根本沒有留下躲避的餘地。謝承淵見狀,也專心致志地對付他的敵人去了。
一時間,石洞內外都熱火朝天地幹起架來。
一開始的确很艱難。
琴佑随手抹掉嘴邊溢出的鮮血,目光中的戰意越發熱烈。
飛劍一下子捅不穿對方皮糙肉厚的殼,琴佑就慢慢鋸掉對方的腿,拖慢它的行動能力,直到再無力支撐,立馬返回去。
他沒有死盯着一個地方攻擊,而是不斷在它的周身制造小的傷痕,積少成多。
雄蛛吃痛,怨恨的視線直直盯着他,嘴裏不斷吐出毒液和蛛絲。這給琴佑添了不少麻煩,他的身手還沒有過去那樣敏捷,有時候腦子判斷了身體跟不上,毒液濺到他身上、衣服上,很快就腐蝕了皮膚,露出裏面的森森白骨。
琴佑看也不看,摸出一把靈植就往受傷的地方拍,順便往嘴裏塞了一顆解毒的丹藥。
轟!
雄蛛再也支撐不住,龐大的身體無力癱倒在地上。
琴佑見它已經失去了行動能力,立馬反身,幫助謝承淵解決戰鬥。
謝承淵一臉複雜地看着沖在前面的瘋狂背影,默默讓開一段距離。
他頭一次正視起一同前來的下界人類。
聽說下界有如天墉城太華山等道門都修行劍法,他也是其中之一?但是收集的資料裏沒有這種劍陣啊……下界的祭司在玩忽職守嗎?還是他們情報落伍了?
他胡思亂想的當口,琴佑已經結束了戰鬥。
本來謝承淵已經給雌蛛造成了極大傷害,琴佑的舉動不過是壓倒駱駝的最後一根稻草。
琴佑補完最後一刀,準備收割戰利品才反應過來,他好像搶了別人的工作……
他讪讪地摸了摸鼻子,主動讓出位置:“抱歉,我好像有點太興奮了……”
謝承淵搖搖頭:“能讓我看看你的劍嗎?”
又不是本命飛劍,琴佑痛快地遞給他。
謝承淵雖然用刀,大概是男人的天性,對于神兵利器總是抱有天然的好感。琴佑的飛劍當然是一流的,就算不适用他的劍法也舍不得處理掉,留到現在。
欣賞完飛劍,謝承淵還給琴佑,認真說:“我為之前的失禮道歉。”
搞了半天,這就是個少言寡語又刻板的人而已……什麽偏見,都是琴佑想多了。
琴佑想了想,把兩只戰利品中有用的部分一并收割,裝進儲物袋中,交給謝承淵:“給你的。”
謝承淵猶豫了一下,又有些新奇地拿着儲物袋左看右看,“道門已經能固定須彌空間了嗎?”
琴佑想了想目瞪口呆,你們烈山部法術這麽高級,為什麽空間這方面如此弱?
他符箓精通,這方面自然了解不少,看謝承淵一臉求知若渴,爽快地給他講解起來。
大概講完了概述,琴佑忽然發現,隔壁打鬥的聲音已經停了。
謝衣和初七也解決了?他往石洞那裏走去,只看到一個消失在傳送陣中的黑色背影。
琴佑有些疑惑地站在原地思索。
錯覺嗎,總感覺那個背影特別眼熟……只要再胖一點,衣服塗成白色,辮子再加兩根……
琴佑忽然被自己的猜測吓出一身冷汗。
謝衣看見呆立在原地的他,失笑道:“怎麽了?”
“……那是叫你來的人?”琴佑沒有去問他們聊了什麽,他有些恍惚地重複,“他叫初七?”最後兩個字咬得格外認真。
謝衣沉默。就在琴佑以為他不會回答時突然開口:“是的。”聲音輕得都有些過分了。
琴佑和他一起沉默下來。
謝承淵注意到這裏的異樣,走過來插進兩人中間,一聲不吭。
這多多少少緩和了些許僵硬的氣氛。琴佑走進石洞,看見地上的血跡,又瞄了眼謝衣破損的衣服,有些疑惑偃甲人會流血嗎……
琴佑幹咳兩聲,趕走腦內亂七八糟的想法,“這塊石頭就是你們的敵人?靈力挺幹淨的。”他随便找了個話題。
“嗯,是啊。”謝衣道,“這是……我,幾十年前率先來到無厭伽藍時發現的,本來準備帶回去給師……大祭司當禮物,後來……”
琴佑猜測那個被臨時改換的詞應該是“師尊”。
這兩人之間發生了什麽才會這樣啊,愁人。琴佑心想。
他跨前兩步,湊近去看謝衣刻在石頭上的字。
對方的話語飄渺,傳進他耳朵裏,“……它叫石不轉……”
琴佑不懂流月城的文字,但他竟奇異地明白了石頭上文字想要表達的意思。
“我心匪石……不可轉也……”
他輕聲念道。
作者有話要說: 感謝烏賊道人《滅運圖錄》提供的劍道概念。
☆、Chapter 4
琴佑一扭頭:“你要表達的是我想象的那個意思?”
謝衣道:“不止。”
哦,看起來是和師父鬧翻了,表達絕不退讓呢。師父久居高位,肯定也不是會妥協的性格……兩方都這麽強硬,活該追不到手。
琴佑在心裏腹诽。
謝承淵道:“要把它帶回去?”
謝衣道:“嗯,在下……果然還是想把東西完成。”
講真,我直覺你師父可能不是很想看到你。琴佑心情複雜。
謝承淵沒有這麽多多愁善感,他就是被派過來協助謝衣的,“要做成什麽?”
“……我……讓謝某再想想。”
琴佑覺得他可能是要和初七商量。
雖然不知道怎麽和初七聯系,但短期內琴佑不是很想聽到這個名字——代表的含義可以說是非常深刻了。
謝承淵點點頭,不再多問了。
琴佑擡起頭。
昏暗的天空中,一輪明月挂在蒼穹之上,顯露出極淡的樹影與城池的輪廓。
孤寂而凄涼。
返程路上,琴佑忍不住回頭去看謝承淵。
“你怎麽還跟着?”不用回流月城彙報工作嗎?琴佑咽下這句差點脫口而出的質疑,問。
謝承淵搖頭:“最近十年都可以。”
也就是說,輪值下界的機會被他用來玩忽職守?琴佑心情越發複雜了,看樣子謝承淵不像他想象的那麽保守啊。
人不可貌相。
謝衣的沉默感染了他們,向來耐不住寂寞的琴佑也不再說話了。
琴佑的師父一直很奇怪,照道理劍修都是孤傲的,怎麽就出了琴佑這麽個奇葩呢?
琴佑說,心性堅定和外在熱鬧不沖突吧。
即便是更有天賦、更多機遇的符陣也沒能阻攔他走在劍修大道上,可見其心志。
琴佑覺得凡人那有一段話還是很有道理的,“天将降大任于斯人也……所以動心忍性,曾益其所不能”,用來考驗修真者再正确不過。
從此他所在宗門多了一項必修課叫文化課……把所有修真者都恨得咬牙切齒,恨不得去暗殺凡人的大學者,結果只能老老實實在考試上洩憤,效果拔群。
被結界保護的靜水湖一如既往的風平浪靜,巨大的風車不斷轉動,即便主人不在,偃甲也依然勤勤懇懇地工作着。
琴佑沒回自己在江陵的店鋪而是直接來靜水湖,是受到了謝衣的邀請——對方希望他能幫忙打個下手,比如切出禮物的大致模樣什麽的。
琴佑心說,他就是個打雜的啊。
謝衣鑽進工作室裏消失不見,琴佑窮極無聊,和謝衣打過招呼後索性坐在沿湖的地方,拿了釣竿打算釣魚。結果到了地方,謝承淵居然也在。
謝承淵點點頭,算是打過招呼,又團成一個球,在那悶悶地一個人坐着。
琴佑覺得,他為了為了開導謝承淵的自閉真的付出了很多——比如現在,他正在試圖陷入自己世界的謝承淵交流。
“一起釣魚嗎?”
“……”
“謝先生?謝祭司?謝小弟?”
謝承淵面肌抽動了一下。
“……那什麽,謝先生,您今年貴庚?看起來也就不過二十三四吧?那是比我小啊。”
“……”
“以後就叫你謝小弟咯。”
“……烈山部人歲數長久,青年期極其漫長。”謝承淵似是忍不住了,面無表情地擡頭說,“我今年五十歲整。”
琴佑說:“哦。”
他好像快過六百歲生日了……
怪不得聽說謝衣幾十年前和現在長一樣呢,原來不是因為偃甲的緣故啊,如果是謝衣本人,看起來也一樣年輕吧。
不過這話貌似不能說出去……琴佑有點郁卒。
琴佑一邊盯着浮标,一邊輕輕哼着歌。
謝承淵被他不在調上的歌聲刺激到,“你在唱什麽?”
琴佑毫無自覺:“我家鄉的歌。”他忽然有些傷感,“我想家了……”
“為什麽,不回去看看?”
琴佑輕聲道:“回不去了。”
之前還能自欺欺人地以為自己是進了一個小世界,如今他确實地認識到,他大概再也回不到他熟悉的宗門了。
他的白胡子掌門,老頑童師父,高冷傲嬌的弟子,吵吵鬧鬧的宗門;開了漫山遍野的花,郁郁蔥蔥的樹林,雲煙缭繞中的山峰,開了智慧的妖獸;那些最好的朋友;那些霧霭、流岚與虹霓……
再也見不到了。
謝承淵忽然意識到自己啓錯了話題,摸了摸鼻子,不再說話。
“你呢?”琴佑問,“不回族裏嗎?”
謝承淵說:“就算我不在也不會影響什麽。”
可是你的業務水平很高啊。琴佑有些驚訝,轉念一想,謝衣當年一看就不是用什麽正當手段跑路的,在那麽一個大權握于一人手中的城池,遷怒也是在所難免。
這麽一看,謝承淵還真的不怎麽顯眼——他對隐藏自身氣息的手段似乎特別了解——和振興家族的位置估計距離很大。
他的性格古怪,獨來獨往也很正常。
“放心,我會盡力做好你的朋友的。”琴佑腦補了一個凄慘的身世,安慰道。
“……”謝承淵一臉莫名,心道這人大概又犯病了,初七說要照顧病患。
這句話還有後續,初七表示所以見到七殺祭司一定要繞道走。
謝承淵啼笑皆非,他職位低下,估計一輩子也見不到深居簡出的七殺祭司幾次,就問初七他怎麽知道。
“定期檢修的心理陰影。”那時候的初七故作深沉地回答。
七殺祭司擅長蠱術和偃術,和定期檢修沒有太大關系,莫不是初七也得了流月城的怪病,換了偃甲肢體?謝承淵頓時不淡定了,把初七從上到下掃視一遍,又旁敲側擊一番,心情複雜。
難得從大祭司眼皮子底下偷溜出來的初七被這詭異的目光盯得發毛,苦中作樂地想這小子有他年輕時的風範,不愧是他們謝家人。
若不是他當年搞研究折騰時間課題和瞳搭上關系成了朋友,又是個被師父寵上天的熊孩子,怎麽會有後來的事情,被改造的時候也不可能發生這種回溯的奇跡了吧……哎,往事不堪回首。
人在做,天在看。
于是他冷冷地說:“練習!”
這是他的第一個願望——一定要把師父對初七的教導傳播給更多的人,以回報社會帶給他的酸甜苦辣!
謝承淵完全不知道,短短一瞬間初七想了這麽多東西。
由此可見,就大腦活躍程度而言,初七比琴佑還是高出一籌的。
琴佑不知道謝承淵在想什麽,他只是一下子被帶入到思鄉的情緒中了。
丹田中的飛劍似是感受到了他低落的情緒,躍動了一下。
被他溫養多年的飛劍如今已經有了自己的靈智,事實上等它渡過天劫,就可以晉升仙器化形了。
琴佑的修為被打回原形,本命飛劍的境界卻沒有跌落。
琴佑也說不清為什麽,也許是這個世界可能相當危險,天道給他求生之機?
再過十年不到,本命飛劍就可以渡劫了。
琴佑未雨綢缪地開始為它挑選渡劫的地點。可惜他完全不熟,愁得很。
無厭伽藍倒是個好地方,人跡罕至,可惜離流月城太近,容易被發現。
他也對此征詢過謝衣的意見,結果人家沉思半晌,告訴他他和太華山清和長老有點關系……
琴佑無奈地讓他接着去折騰那塊石頭,就是不能讓這個世界的修真者發現蹤跡啊。
要麽……就把山河珠放出來,一個秘境總比有人渡劫要受關注得多。
可如今琴佑與山河珠之間的脆弱聯系很容易被人斬斷,他可不想得不償失。
他不由得把他疑問和謝承淵說了一下,期冀于地頭蛇能給他點建議。
這麽一說,謝承淵也有點犯了難。他畢竟生活在與世隔絕的流月城,下界的事情大多都是初七告訴他的——從話裏的場景來看,初七當年絕對是個不安分而心思活絡的人——又是好多年前的事情,難免會有偏差。
但他又不願意在琴佑面前示弱,只好絞盡腦汁地回憶。
排除掉紀山、巫山、朗德,以及琴佑自動否定的太華山、無厭伽藍等地,謝承淵終于有了好的答案。
“你可以試一試捐毒沙漠。”他靈機一動,提議說。
“沙漠?”琴佑心思一動,的确是個好地方,一聽就适合渡劫。
碰巧聽到的謝衣提醒:“那裏能看到流月城。”
琴佑瞬間焉了。
又是流月城,怎麽陰魂不散啊……
正巧,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