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他呀
氣球在天上飄啊飄,飄蕩到那不知去往何處的遠方。
自由的誰也抓不住。
餘辜鬼使神差的往前踏了一步,眼神怔怔的看氣球越飄越遠。明明剛才還在他手上被他掌握着,而下一秒就毫無征兆的離開了他。
“真好看。”
被嘆發出的感慨傳入餘辜耳朵裏,他睜大眼睛望的眼都要幹澀了。直到最後一個氣球也消失在他看不到的天際,他才緩緩低下頭眨了眨眼,看着自己空蕩蕩的手心,心裏忽然沒由來的泛上了一陣輕松愉悅。
陳郁所見過的餘辜的笑,大多都是諷刺譏涼的意味,懶洋洋的帶着一種很淺淡的悲傷,又尖銳的能刺傷他人。很少像現在這樣,是愉悅的笑容,歡快的眼角眉梢都舒展的像一個孩童般的天真愉快。
這很好。
他的心驀然一暖,塌陷了一塊地方。
他按捺住自己想上前跟他并肩搭話的沖動,只是用他的眼靜靜地凝視着這個人。
喜他的尖銳,也喜他的天真。
餘辜的眼神帶着他所不明的希冀望着天際,忽然問他道:“如果有下輩子,你想當什麽?”
他先喃喃自語的說出了自己的答案,“我想當一只小鳥。”
他莫名其妙的重複道,“一只像氣球一樣随處飄蕩的鳥。”
陳郁輕聲道,“會很苦的,怎麽辦?”
“我不在乎。”他帶着這份滿不在乎的反問道,“你呢?”
“我啊,我想做你的一顆心。這樣你難受的時候,我可以替你難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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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樣你難受的時候,我也舒服不到哪裏去。
“這叫同甘共苦。”想與子攜手。
紮着兩個翹辮子的小女孩,通紅着臉蛋,笑容高興很是興奮的在餘辜疑惑的眼神下,跑到他身旁拉了拉他的衣角。
她仰着天真無邪的眼,把一塊巧克力塞在餘辜的手心裏,“哥哥,給你吃。”
這忽如其來的示好叫餘辜有些不知所措的詫異,他捏着那巧克力疑惑的看着剛到他膝蓋的女孩,女孩擡着頭眼神亮晶晶的看着他道:“剛剛被放飛的氣球真好看,可是哥哥一下子沒了那麽多氣球,會不會很難過。我把巧克力給你吃,你開心一點。”
“……”
餘辜唇角一彎,蹲下身溫柔道:“哥哥不難過,跟你一樣的開心。”
難以想象餘辜也有這麽柔軟的時候。
小女孩高興的一跳一跳的離開了,奔向她的母親。
餘辜看着她雀躍的背影,緩緩起身低頭看着手心裏的那塊巧克力。
他掰開了一點,放進嘴裏。
“陳郁,你吃不吃?”
餘辜臉色淡淡,“蠻甜的。”
陳郁不假思索的說了聲吃,不帶任何過濾。
餘辜掰了半給他,輕巧的就揭過了剛剛那茬。
口中膩人的甜味彌散開來,餘辜咬了幾下,黏膩的甜一時間更為濃郁了,甜膩的餘辜都覺得自己的牙都在隐隐作痛。
仔細想來他好像都沒有蛀牙過。
因為很少吃甜,餘辜比較抵觸這種膩人的甜味,越甜就讓他覺得越苦,也就越索然無味。
他像是想起了什麽,轉頭看了看陳郁,後者見他看過來,對他露齒一笑。
餘辜盯着他的齒盯了幾秒,又默默的把頭轉回去,腮幫子鼓動着争取早點把這巧克力解決完畢。
陳郁不曉得餘辜怎麽看了他一眼又懶得再看他了,納悶的摸了摸自己的臉想着是不是有什麽髒東西。
餘辜沒管陳郁那豐富多姿的心理動态,覺得圍巾越帶越刺了,就摘下來遞給陳郁,說了聲謝謝。
餘辜希望他說謝謝的時候,沒有露出他的牙齒,為此他臉都地下來了。
陳郁的眼神在他脖子上挂着的東西停留了一會,覺得有點熟悉,但具體是怎麽個熟悉也說不上來。伸手接過圍巾,關懷的問上一句,“你冷麽?”
“還可以。”餘辜答,“尚在忍受範圍內。”
冬天餘辜就沒有不冷的時候,戴什麽東西都對他來說都不管用。
餘淵臻費盡心思最後幹脆每晚都抱着餘辜把他捂暖和,被抱的那麽嚴嚴實實,他是活生生給躁暖和的。
陳郁道,“我本來想約你在圖書館的。”
這話一說出來,就被餘辜嗤了聲。
他頂着這聲嗤,繼續道:“但你好像不太愛去,就來游樂場也好,現在人少清靜,你應該會喜歡。”
餘辜沉默的不嗤了。
陳郁抿了下唇,從口袋裏拿出一本很小的書遞給餘辜,“送給你的禮物。”
他低聲道:“回去再看吧。”
餘辜忽然沒由來的笑了下,伸手接過。
回去就不能看了。
陳郁問他,“你什麽時候回來。”
“不清楚。”餘辜随意道,他看陳郁悶然的樣子,一勾唇角,“你想我?”
“想你。”陳郁毫不猶豫道,眼神認真的看着餘辜強調,“會很想你。”
餘辜悶笑了下,為這他理解不了的固執跟認真,但也說不清道不明自己心裏萦繞着絲絲怪異的情緒。像被什麽東西一點一點給勾弄着盤踞,總之是他所不了解的奇怪情緒。
這樣的情緒出現過一次,久到模糊的他都已經刻意逃避的不想回憶起來。
餘辜道:“那……謝謝你。”
陳郁愣了。
餘辜只能想到這麽說,他的唇角是連他也不知道的陳郁喜歡的微笑。
他們逛着游樂場,天是明媚晴朗,風是冰冷刺骨。
人的确很少,稀稀落落的,連出攤的人也少了。
他們很少說話,氣氛和諧,是在餘辜看來。
他喜歡靜谧的氣氛也很喜歡孤獨。
只有陳郁會縱容他的安靜。
然後過了會兒,陳郁問道:“那個……”
他眼尾微挑,撩眼看去。
“……我能不能牽你的手?”
這就是所謂的君子。
“不能。”
“……好。”他失落的說,“那就不能吧。你高興就好。”
餘辜居然意外的有點想笑。
他把頭撇到一邊道,“家裏養了含羞草。”
雖然已經枯了。但起碼不是枯死的,是被他玩死的。
陳郁是一個容易害羞卻不容易退縮的人。
同時還是一個一根筋不懂得轉彎的人。
餘辜覺得對方有意思極了,連同他遞過來的那個本子,可以裝在袋子裏,為什麽一定要放身上呢。
他想着接過時上面的體溫,又忽然想到一定是很愛惜很愛惜,才會塞進口袋裏珍貴的保護。
他有點弄不懂陳郁了,這個人幹淨透明的把一切都像你坦誠的公開,也很能輕易的琢磨透對方這樣的用意。
稍微細想留意就能明白那些細節的緣由。
餘辜想了想,發現自己也沒什麽好送給對方的,正想要說什麽的時候,陳郁忽然蹲下身,他驚了下剛想後退,就聽見這個人說,“別動,你鞋帶松了。”
他就站在那裏,低頭看着這個人,耐心溫柔的蹲俯在他眼前,替他把鞋帶紮好,順手還勾出一個蝴蝶結。
餘辜看着那蝴蝶結,不知道該怎麽誇對方。
陳郁見他一副欲言又止的樣子,問道,“有什麽想說的嘛?”
餘辜老實道:“不知道該說什麽了,提前祝你過年好吧。”
“好啊。”陳郁溫聲道,“過年我能給你打電話嘛。”
餘辜嗤笑,“想打就打,怎麽什麽都要先問一聲。”
“因為這樣才能确認有沒有妨礙到對方的事情啊。”
還真沒人教過餘辜這個,他話一下子止住了,似乎跟體貼的陳郁比起來,他沒教養極了。
他從來都沒想到過會不會妨礙到誰,他想的都只是別過來妨礙他。
餘辜斂下眼。
這完全不對等的觀念啊。
天色漸沉,餘辜忽然提起了離開,比之前還要早上一些。
陳郁只是問他需不需要他送一程,被餘辜回絕了。
他只肯給對方看他的背影。
陳郁就心滿意足的看着他的背影。
餘辜摸着口袋裏的那個小本子,一輛公交車經過他的眼前,他摸了摸口袋發現有硬幣,就忽然很想坐上這輛車。
他如願以償的上了車,打量形形色-色的人。最後拿出那個小本子,混雜着他的溫度跟陳郁的氣息。
他猶豫了下,緩緩打開。
一片含羞草的葉子抖落在他眼前,陳郁的字跡出現在他眼前。
“家裏養了含羞草。”
他翻開下一頁。
空白的一頁上寫了兩段話。
“你說你從沒怎麽收到過情書……那你現在收到了。”
“……話說,別扔垃圾桶裏好不好。扔在你的心裏好不好。”
後面寫的應該是什麽呢。
餘辜慢慢的合上了本子。
他忽然有點想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