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取悅
林音在水裏浮上來的時候，深吸了一口氣，涼飕飕的感覺從脊背往上延伸。後面傳來聲音，“OK！”她上岸，打了個寒顫。有人給她遞上一塊大毛巾，暖意漸漸籠罩全身。
“謝謝。”林音對送毛巾的小姑娘微微一笑。
她裹好毛巾，走到監視器旁，導演正盯着剛才拍的那一段看，看樣子挺滿意的，“好，你的任務全部完成了，去財務那邊領錢吧。”
林音去服裝室換回自己的衣服，再去找財務，她一共拍了三場，前兩場6000，第三場耗時長，重複了無數次，加了錢，7000塊。
她不是什麽正經演員，這次來是做知名影星簡瀾的裸替。所謂裸替，就是裸體替身。大牌明星架子大格調高，不願意出演裸露鏡頭，找裸替對明星和劇組都好，既不讓她們露，又不影響影片效果。
林音以前沒幹過這個，是她八百年不聯系的“經紀人”劉雨桐打電話找的，說有一個劇組要給簡瀾找裸替，你的身材跟簡瀾相像，要不要試一試？
三年前林音鬧着玩，說要進娛樂圈，季傅陽随她去，讓她簽了一家經紀公司。實際上林音并沒有接過什麽戲，季傅陽不喜歡他的女人過于抛頭露面。
林音第一反應是問：“價格多少？”
“放心，錢少不了。”劉雨桐繼續說，“總共三場戲，就露背，又不露臉，後期也不會有你的名字，接不接？”
林音一咬牙，“好。”反正價錢高，不露臉又沒名字，季傅陽不會知道。這錢不賺白不賺。
有時候林音覺得自己挺矯情的，說難聽點就是當了biao子還要立牌坊。季傅陽給過她一張卡，但林音很少動用裏面的錢，除了給季傅陽的公寓添置一些東西，和她買禮服之類的。平時她家裏的開銷，沒用用過裏面的錢。
這種做法也許沒什麽意義，但林音覺得自己心裏會好受些。
就像是……保住了那麽一點點的尊嚴，自己不是完完全全依賴季傅陽的菟絲花。
林音身材比簡瀾瘦一些，個子也沒她高。導演拍的時候很注意角度，再加上後期制作，效果應該跟真人上陣差不多。第一場戲是男主給女主按摩；第二場戲是床戲的前奏部分；第三場戲是女主角沐浴。
第三場戲難演。導演要求極高，姿态要優美，背部的線條要極致地展現出來。林音在水池裏泡了兩個多小時，但要一遍一遍地重複幾個動作。因為需要裸露後背，雖然前胸有做防範措施，但那麽多人圍着，她還是有些放不開。這種感覺就像被圍觀人群用目光強奸了。
幸虧攝像機不拍她的臉，一副面癱的表情也無所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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水池裏的水是涼的，在她泡得腳底抽筋之前，導演終于喊了結束。
林音收好錢，打了個電話給劉雨桐，“搞定了。”
劉雨桐有事在忙，嗯了一下表示她知道了。
林音簽約三年多，合同還有兩個月到期。參演過幾個電視劇的龍套，接過幾個小廣告，除此之外，一無所成。
劉雨桐手下的藝人多，林音跟着她挺久，但最沒名聲。她也不看好林音，臉太媚了，适合她的戲路不多。中國觀衆審美觀其實是固定的，長得清純可愛的讨喜，頂着一張狐貍精臉演女主角，誰愛看？
再加上林音沒什麽演技，她沒有受過專業培訓，自己心思也不放在這裏，沒有琢磨過怎樣演戲。如果林音願意多陪陪那些大老板，也不至于混得這麽差。
劉雨桐給她搭過路子，但林音婉拒了。劉雨桐知道林音有後臺，但不知道她是和季傅陽有一腿。林音有自知之明，人心不足蛇吞象，這個圈子誘惑太多了，容易陷進去。
她不想再在娛樂圈混，也因為圈裏水太深，混不出頭。還不如趁現在年輕，早日抽身，另謀出路。但是她又迷惘，沒有文憑，沒有工作經驗，能幹什麽？
算了，想太多也沒用。
林音離開片場後，回了自己家，洗了個澡換衣服。林遠晨見她回來，放下正在做作業的筆，“上哪兒去了，搞得跟落湯雞一樣。”
林音的頭發還是濕的，到衛生間拿起吹風機，嗡嗡的聲音在這間小套房裏響着。
“姐，王老師說要交學費了。”林遠晨坐在外間，聲音不高不低，剛好蓋過吹風機聲，傳到林音耳朵裏，她問：“要多少錢？”
“八千。”林遠晨報出一個數字。他在王老師那裏學聲樂，王老師教得不錯，但收費也不便宜，一節課兩小時，一百五十元。
“你去我包裏數一萬走，算上下個月生活費。”
“你哪裏來的那麽多錢？”林遠晨打開林音的包，裏面放着一疊錢，“又是他給你的？”
“自己賺的。”一萬塊一走，一半錢下去了。
“怎麽賺？”林遠晨語氣懷疑。
“嫌不幹淨就別用。”
嗡嗡聲停了，林音吹好頭發走出來，到冰箱裏找吃的，她大清早的出門去片場，到現在都沒吃東西，餓得慌。冰箱裏有一碗炒面，估計是中午吃剩下的，用保鮮膜包着碗。
林音拿出來，熱了熱，坐在餐桌上吃起來，“太淡了。”
“嫌難吃就別吃。”林遠晨有樣學樣，反駁回去。
林音沒理他，繼續大口大口吃起來。她的吃相被季傅陽嘲笑過，說簡直是餓死鬼投胎，從來沒見過那麽粗魯的女人。
林小寶睡醒了，從房間裏走出來。林幼音看着她，胖妞，午覺睡三四個小時，跟小豬差不遠了。
“阿音我肚子餓，我也要吃！”林小寶邊揉眼睛，邊扭着小屁股蹬蹬蹬跑出來，爬上林音的凳子，擠到她身邊去張大嘴巴。
林音夾了一筷子面塞到林小寶嘴裏，林小寶腮幫子鼓鼓，嚼完之後油亮的小嘴唇一張一合，“還要！哥哥炒的就是好吃。”
小半碗面進了林小寶肚子，林音輕掐她肥嘟嘟的臉，“再長胖我就不養你了，一腳踹出家門，到外面讨飯去。”
“哼，誰信你。”林小寶對她做了個鬼臉，撒腳丫子跑回房去看喜羊羊與灰太狼。
林音拿出手機，看了看，時間差不多了，“我出門了。晚上照顧好小寶，別給她吃太多。”
“啰嗦。”林遠晨嘟囔一聲，“你怎麽又去啊？”
林音沒搭理他，換鞋出門。
去季傅陽公寓之前，林音逛了一次超市。采購了一些食材，她都是按照季傅陽的口味來的。他胃不好，吃得清淡，林音自個人是個無辣不歡的、重口味的人，喜歡各種味道濃重的醬料。不過在他那兒，林音從來不敢亂來。
很久以前，有一次王阿姨請假，林音自告奮勇說她做飯。
季傅陽看了她一眼，由着她去廚房折騰。林音的手藝确實還不錯，燒出來的菜色香味俱全。但季傅陽嘗了一口油焖茄子，放下筷子，淡淡地說了一句，“太鹹了。”
他是金主，不是男朋友，不會遷就，不會為了哄她開心而硬吃下去。
林音當時尴尬得不知所措，手捏着衣角。季傅陽不說話，她急得眼淚都要冒上來了。她不能得罪季先生，他是一個救命稻草。林音喉嚨發緊，帶了哭腔，“對不起，我重做。”
也許她泫然欲泣的模樣打動了季傅陽，他起身，高大的身影壓向林音，低頭含。住她的唇。他們在廚房來了一次，林音甚至還圍着碎花小圍裙，圍裙裏面，空蕩蕩的一片……她羞。恥得想去死。
餍足的季傅陽變得好說話，他慵懶地坐在椅子上，“叫外賣吧。”
林音把桌子上的東西收拾幹淨，精心烹饪的菜肴倒入垃圾桶，混合成一堆顏色醜陋的東西。季傅陽指定了一家店的外賣，這家店的特色是清淡，菜品以炖煮為主。
林音後來去店裏跟着大廚學了幾道菜，才讓季傅陽滿意。
超市裏采購的東西有點沉，購物袋勒在手上難受，林音一路上不斷地換手。到公寓門口，她艱難地從包裏拿出鑰匙，開門之後看見門口的皮鞋，季傅陽在家。
她将東西放到廚房，自己忙起來了。
林音和季傅陽相處的模式有些怪。季傅陽對她一直不冷不淡，她則是小心翼翼，不做錯事惹着他就OK。林音是季傅陽的固定床。伴，季傅陽沒老婆，私生活在圈子裏算嚴謹的了。
當然，林音也不會無聊到去糾結季傅陽有沒有其他情人，這關她什麽事……
季傅陽于她而言，是恩人。
“不用做太多菜。”季傅陽從書房出來，到廚房看了一眼情況。
林音在削山藥皮，她晚上要炖山藥排骨湯。盡管戴了手套，但有粘液沾上去，林音手癢得不行，忍不住撓了撓。
“倒點醋擦擦。”季傅陽說。
林音驚訝地轉過頭去看他，将信将疑。到了一點兒醋到手上，果然很快止住了癢。
林音開心一笑，眉眼彎彎，“季先生，你真厲害，什麽都知道。”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