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7章 章節
的舅舅帶我去了禮堂見陳陳。陳陳和她舅媽在禮堂裏拖地,抹桌子。禮堂裏沒別的人了,舞臺上空蕩蕩的。
我問陳陳:“你們不練團啦?”
陳陳說:“樂隊解散啦,小馬他們都要出國了,什麽美國什麽英國的,聚不起來了,那天在噴泉廣場是解散演出啊。”她的下巴壓在交疊的手背上,手心撐在拖把頂端,看着我,“小馬沒和你說嗎?”
我搖頭,坐在了邊上的椅子上。我問她:“那天熱鬧嗎?很多人來看嗎?”
陳陳哈哈笑,拖着地和我說話:“倒有個老頭子,一把年紀了,從第一首看到最後一首。”
我問:“你們都演了什麽歌啊?”
她說:“就自己的一些歌嘛,你那天聽過那幾首,《夜長夢多》,《朝露采霞》,《喜愛》,都是小魚寫的,小馬填詞,小馬本來要唱一首自己寫的歌的,後來也沒唱。”
我看着舞臺,說不出話。舞臺上,陳陳的舅舅和舅媽在用抹布擦地,兩人都脫了鞋子,一個從舞臺左面往右面擦,另一個從右面往左面,都彎着腰,弓起身子,雙手壓在抹布上。我聽到咚咚的腳步聲,我到現在還能聽到那些腳步聲,很像心跳。可能是我的心跳。咚咚咚咚,不安地響着。
我說:“我真對不起小馬。”
陳陳問:“你怎麽他了?”
我抓頭發,生自己的氣:“我多管閑事了。”我說,“我覺得老馬,他爸不是壞人。”我說,“我沒有的,我就想他有。”
陳陳拍了下我:“小馬表哥!”
我一怵,看她,陳陳笑嘻嘻地說話:“你和他提他爸了?小馬一聽他爸就炸,急了還打人,他就是這樣,你別往心裏去啊。”
說完,她還笑嘻嘻地看着我,問我:“你今天穿的是四角褲還是三角褲啊?”
我沒明白,她說:“我們去體育館游泳吧,今天游泳隊訓練完了,泳池空出來了!”
她放下拖把拉着我就往外走,邊走邊和她舅舅舅媽揮手,他們夫妻倆沒在擦地了,兩人坐在了舞臺上,小腿貼着舞臺邊緣,搖搖晃晃,抽一支煙。舅媽笑着朝我們也揮了揮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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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穿的是三角褲,沒下水,就看着陳陳游。陳陳穿粉紅色的蕾絲花邊內衣,同款內褲,到了泳池邊,直接下了水。她先游仰泳,邊游還能邊和我說話。她問我:“那個老頭兒是小馬的親戚吧?我看他們有些像,是他爺爺?”
我耷拉着腦袋,實在提不起勁來,我坐在了地上,抱着膝蓋點了根煙。小馬該恨死我了。小孩兒最要面子,最讨厭別人管,我還和他非親非故,根本管不着他。我也恨死我自己了。
陳陳游得離我很遠了,聲音遠遠的。她問我:“小馬表哥,你不是小馬的表哥吧?”
我搖頭。她說:“是吧?”
我說:“是。我不是。”
陳陳游回來了,換成自由泳了,長頭發全濕了,臉上都是水珠,胳膊上也是。她的皮膚雪白,胸部微微隆起,腰身纖細,身上找不到一絲贅肉,還長得很漂亮。誰不喜歡這樣一個和自己歲數差不多,趣味相投的女孩兒呢?
我抽煙,說:“小馬說他想在鳥巢開演唱會。”
陳陳笑着回:“我還想得格萊美呢!”
她游着自由泳,手臂拍水,掀起老高的水花,趁換氣的空當,斷斷續續和我說話:“小馬的假表哥,我要去當高中生偶像啦。”
“以後我紅了,你會經常在電視上看到我哦。”
我笑了,說:“要是小馬以後紅了,我也能經常在電視上看到他吧?”
陳陳游到了岸邊,浮在水面上看着我,說:“小馬的媽媽好漂亮的。”
我點頭:“還會說八國語言,還給寶格麗拍過廣告。”
陳陳笑着上了岸,坐在我邊上抓頭發,腳踩着水,不說話了。我說:“你別和小馬說我來過。”
陳陳問我:“為什麽啊?”
我說:“我比他大太多啦,我會被抓起來,會坐牢的。”
陳陳大笑,她又跳下了水,我站起來要走了,陳陳喊住我,高聲和我說:“他會回來的!”
他當然會回來,回來度假,回來探親,走訪朋友,同學聚會,可是和我有什麽關系呢,我是叛徒。我不會再見到小馬了。
我去中新街上門口放藤椅的奶茶店買了兩杯奶茶,一杯海鹽口味的,一杯芒果椰果的,我換着喝,喝得很撐很飽了,我走到了必勝客,我點了海鮮至尊披薩,雞翅,奶油濃湯和可樂。吃不完,打包帶走了。我去逛商場了,去了買得到寶格麗的大商場,寶格麗的廣告海報是個黑頭發的外國女人拍的,也很美。我買不起裏面的任何一樣東西。那天最後我買了一瓶男式香水。
後來,一天傍晚,我還去了外國語學校一次,到了學校門口我才想起來九月份學校就開學了,學校門口好多學生,男孩兒都穿着短袖襯衣,藍灰格紋褲子,每個男孩兒看上去都很乖,看上去都那麽年輕,我真想去他們家,一個個把他們的青春都偷走,一件件把他們做工精良的漂亮校服都偷走。我被自己的偷竊大計吓了一跳,自己把自己吓跑了。
後來,秀秀看到我的那瓶香水,拿起來噴了噴,聞了聞,說:“你有這瓶香水?我蠻喜歡這個味道的。”
我說:“你知道這個牌子?”
她說:“知道啊,像男孩兒一樣,法文翻譯過來的意思。”她看着那只香水瓶,說,“Amazing green,聞上去像青草,像綠豆,很夏天的。”
我說:“什麽意思啊?”我拉着秀秀,“你多和我講講吧,英文,法文的,教教我。”
秀秀就很耐心地教我。
秀秀是業皓文的老婆,業皓文是蜀雪的熟客,蜀雪是最後一個住進我們宿舍的,他經常說他不會再接業皓文的電話,不會再見他,可是一年多,快兩年過去了,他們還是會見面,他們還是在一起。
我和蜀雪不一樣,我下定決心的事,我就不改了,我說到做到。
我看着蜀雪,警察在盤問業皓文了,蜀雪看了他們一眼,看回來,看着我,問我:“小寶,你說什麽?”
我說:“沒什麽,我在念往生咒。”
蜀雪安慰我:“救護車走的時候肖灼還有氣,會沒事的。”
我說:“我知道。不是念給他的,是念給我自己的。”我望向站在天星門口的s, 他在打電話,我想不通,很生氣,“s是我的朋友,他怎麽可以想殺他?怎麽可以動手?”
我說:“你知道嗎,我第一次遇到肖灼,在好再來,一個客人才走,我在整理房間,他進來,渾身是血,我把他藏了起來,那天,就是那天警察來臨檢。他們是來找他的。他在街上砍人……流了那麽多血,我以為他會死……
“我還差點為他殺了人。”
“他看到過我們的合照,他和我打聽過s,我沒想到他會想殺他。”
蜀雪說:“s的腦袋可能很值錢,拳館很難維持生活吧。”
我握緊拳頭,說:“為了錢也不能這樣,賺錢的方法有很多。我和他結束了。我不會再想他的。”
我閉上眼睛,繼續念送人往生的咒語。阿彌唎哆,毗迦蘭帝,阿彌唎哆,毗迦蘭多。
甘露撒播者,灑遍者,我将離開,将遠去,送我去下一級,下一階,下一世。
大衛鮑伊唱他會無拘無束。那首歌是他的往生咒。我記得,L-A-Z-A-R-U-S。秀秀說,這是聖經故事裏的一個人。耶稣說他會複活,他病死四天後真的複活了。他是耶稣的神跡之一。
我聽到業皓文和蜀雪說話,業皓文問:“要去醫院看看嗎?”
蜀雪說:“不去了,不管他了。”
我睜開眼睛,蜀雪坐在了我邊上,他點了根煙,自己抽了一口,遞給我。我抽了一口,拿在手裏,胳膊蹭蹭他的胳膊,我們兩個都笑了。業皓文對着我們幹瞪眼,我說:“大少爺你別急,我無情無義,蜀雪是有情有義的。”
蜀雪笑着搖了搖頭。我忙仰頭看星星,找月亮,月亮半圓,騰在綿綿的雲山上,我頓時詩興大發:“此情只應天上有,人間難得幾回見啊!”
業皓文聽笑了,低頭點煙。蜀雪說:“此曲只應天上有,人間能得幾回聞。”
我靠着蜀雪,說:“有文化就是不一樣,念詩還是蜀雪念得好聽。”
2.
我和蜀雪一起去過一場生日會,我在辰老板的牌局上認識的朱老板為一位李老板操辦的。朱老板直接找的我,就找了我,我去和範經理報備了下,範經理讓我和蜀雪一塊兒過去,兩個人好互相有個照應。遇到這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