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2章 章節
絨,這個樂隊的海報最好記,就一根香蕉。
我說:“老馬貼的,老馬愛聽。”
老馬愛看我在香蕉海報下面吃香蕉,真的香蕉。
我說:“這些都貼了很長時間了,你來他這兒,一次都沒見過?你一次都沒進來過?就跟門口要錢啊?”
小馬聽了我的話,一愣,眨眨眼睛,走到了cd架邊上,摸着一層木頭隔斷,問我:“這也都是老馬的?”
我點頭。小馬翻起了cd架上的cd。老馬還愛放唱片給我聽,愛和我介紹這些歌手,他“如數家珍”,我“耳熟能詳”了。
小馬邊翻邊哼哼:“Elton John,哼,同性戀。”
Queen,哼,娘娘腔。
滾石,哼,老骨頭。
涅槃,哼,柯本,哼。
Patti Smith,哼。
張楚,哼,土搖,哼,老土。
翻到什麽他都要哼一聲,我忍不住抽了兩張紙巾,朝他揮了揮:“擦擦鼻涕吧你。”
小馬不理我,搓了搓鼻子,繼續翻cd,繼續哼。David Bowie,哼,不男不女;阪本龍一,哼,日本人寫過什麽好曲子?Bob Dylan,哼,陳詞濫調。
我受不了他這把背景音了,調高了電視的音量,小馬手裏拿着個cd盒,扭頭看我,問我:“這都八百年前的電視劇了,有什麽好看的?”
我說:“燒腦啊。”我戳着腦門說,“不燒一燒,我感覺不到我的腦子存在。”
Advertisement
小馬轉了回去,嘀咕:“有病。”
我說:“對啊,同性戀是病,你不知道嗎?”
我說:“同性戀會傳染的,你離我遠點啊。”
小馬和我瞪眼:“你以為我三歲小孩兒?同性戀怎麽是病?!還傳染……艾滋病才傳染!”
我舔舔嘴唇,沖他飛去個飛吻。小馬皺起眉,我以為他會撲上來再揍我兩拳。他沒有。他只是摸着那些cd,不理我。
我坐起來,那天我身上穿的是一件和服睡衣,印着好多五顏六色的蝴蝶,老馬給的,絲綢的,很舒服,清涼,我裏面什麽都沒穿。我喊小馬,我說:“這底下還有呢。”
我指着茶幾下面的幾只塑料盒子。
小馬過來了,坐下了,我抽出一只塑料盒,放在茶幾上,打開盒蓋,小馬忙看過去,那塑料盒裏面全是澀情電影,什麽性向的都有,什麽國家的都有,封面露骨。只那麽一眼,小馬的臉就紅透了,別過頭去罵:“有病吧?”
我被他的樣子逗笑了,更想逗他,拍拍他的膝蓋,小馬看我,瞪着我,我沖着他敞開了和服睡衣的一邊,小馬嘴唇蠕動,氣息短促,冷冷說:“你這是性騷擾未成年你知道嗎?要去坐牢的。”
我對他笑,又拍拍他的膝蓋,撩開了睡衣的另一邊。小馬霍地站起來,側過身子,不看我。
“辣眼睛!”他說。
我躺下,指着廁所的方向說:“那你趕緊去廁所洗洗眼睛。”
小馬還真的去了。我摸到茶幾上的煙盒,點煙,抽煙,趴在沙發上往廁所那兒看。門關上了。我笑得停不下來。
廁所裏有更多能辣他眼睛的東西,有時候我晚上會用,用過我就洗了,洗了就放在廁所裏晾着。都是老馬買給我,讓我自己玩兒的,有時候看我自己玩,他的象鼻子會灑灑水。
我看了廁所一陣,小馬低着頭出來了,他的耳朵也是紅通通的了。他直接往大門口去,扔給我一句:“臭不要臉。”沒了蹤影。
沒一會兒,他回進來,沖到我面前,威脅我:“別和老馬說我來過!不然……不然我揍死你!”
我拍拍心口,捏着嗓子說話:“好怕怕哦,我一定不會告訴老馬的。”
他又是一臉要吐的表情,走了。他怪好玩兒的。
隔天,小馬又來找我。他帶了臺筆記本電腦,還有好些電線,筆記本連上電視,他鼓搗半天,和我說:“你昨天那套電視劇燒什麽腦啊,我給你看這個,大衛·芬奇,聽說過嗎?”
我搖頭,他在筆記本上按了按,電視屏幕上顯出畫面來了。我們坐在沙發上看電影,我坐在長沙發上,他坐在單人座上。
小馬每天都來找我看電影,每天都來翻老馬的唱片收藏,過了一陣,我的腦就被燒得受不了了,本來我是想感受下自己還有腦子的,他這麽來回燒,我感覺我的腦子有等于沒有,于是,他播電影,我就看雜志,玩消消樂,不管我的腦子的事情了。
小馬問過我:“你怎麽白天都不出門的?不用上班?”
我指着鼻梁說:“我被你打到破相,沒法上班。”
小馬說:“你騙誰呢?就這麽點小傷,影響你上班?”
我擡眼看他,腳踩在茶幾上,抽煙:“我出賣色相的嘛。”
小馬磨磨牙齒,呸了聲。那一次,我也以為他要揍我,我已經做好了反擊的準備,但他還是沒有出手。可能打我那一拳,他自己的手也很痛。小孩兒不吃痛,但記痛。
小馬說:“不和你這種人計較,拉低我檔次,打你是髒了我的手。”
我說:“小馬同學,我是見光死。”我問他:“你不用上學?”
小馬說:“暑假都開始多久了!”
我說:“不好意思,我從十歲起就沒放過暑假了,沒什麽概念了。”
“什麽意思?”
我聳肩:“不讀書了。”
小馬沒聲音了。我看他,他看我,問我:“家裏沒錢?”
我說:“我十歲那年,觀世音托夢給我媽,說我以後是靠臉吃飯,我媽尋思半天,那還讀書幹嗎,不讀了。”
“真的?”小馬問得猶猶豫豫的,樣子有些傻。我哈哈大笑,小馬生氣了,抱起他的筆記本電腦就走了。
我以為他不會來了,可第二天他還是來了,背着個吉他袋,他進來,我上下一打量,朝他吹了聲口哨,說:“你會彈吉他?”
我說:“彈來聽聽啊。”
小馬說:“這是電吉他,不插電沒法彈,我等會兒直接去排練,我們樂隊……”他頓住,皺起眉,嘟囔起來,“我和你說這些幹什麽……”
我點香煙,抽煙,他伸手過來要拿我的煙盒,我搶過煙盒,護在懷裏。他說:“你能抽,我不能抽?”
我說:“我是同性戀,你也要做同性戀?”
小馬說:“你這是偷換概念,根本不是一回事。”
我說:“偷換概念是什麽意思?什麽成語?”
小馬笑出來,我也笑,抽煙,隔着煙霧看小馬,說:“小馬啊,多讀點書吧,多讀點書。”
我說:“別抽煙。”
小馬透過煙霧看着我。
他的眼睛在青灰色的霧後面顯得更黑,更亮。陽光漏進來,他耳朵上有光,一閃一閃的。我叼着煙,系緊和服睡衣的衣帶,走去陽臺摘了兩朵開得正好的雛菊花,花是老馬養的,他還栽培了薔薇,也快開了。我去廚房找了個玻璃杯,倒了點水,把花放進去,擺到了茶幾上。我坐在地上抽煙,問他:“怎麽今天沒燒腦電影了?”
小馬說:“好看的都看完了,再說了,你每次看都看得很不認真。”
我說:“你也是翻老馬的唱片翻得比較認真,”我挪到電視櫃前,說:“那我重新看《越獄》了啊。”
“随便。”小馬說。
我翻出越獄的碟片,開始播,我回到沙發上坐下,小馬拿了一根我的煙,拿我的打火機點煙。我打了個哈欠,抓抓肚皮,邊看電視劇邊刷手機,小馬默默地,好安靜。我在沙發上睡着了。
後來小馬帶了把木吉他來彈給我聽,邊彈邊唱。巧了,他唱的那首歌我聽過,老馬播給我聽的,有一次,我們去ktv,老馬還點來唱了。
我記得。我會拼。我知道意思。Oasis,綠洲樂隊,《Stand By Me》,伴我一路。
小馬唱完了,問我:“聽過嗎?”
他的眼角瞥向cd架。
我說:“何止啊,老馬也唱過,他英文比你聽上去标準啊。”
小馬挑眉:“老馬會英文?”他咋咋舌頭,“你又不會英文,你懂什麽标準不标準的?”
我走去卧室,拿了老馬彈吉他的照片啪地放到茶幾上——我把這張照片收進了卧室床底下的儲物盒裏。
我比着拇指,得意洋洋:“老馬以前玩樂隊,搞樂隊的時候,什麽崔健,唐朝,五月天,都還穿開裆褲呢。”
小馬翻了翻眼珠子:“你知道什麽啊就亂說,根本不是一個年代的人,根本不是一個類型的。”
我笑,說:“你對老馬也什麽都不知道嘛。”
小馬要說什麽,下巴都擡起來了,嘴巴都張開了,眼睛已經開始往外噴火苗,我看他,他看我,他先避開了。他再沒說過一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