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章節
笑,皺皺鼻子,朝我扮了個鬼臉。又沒人說話了,我們齊齊望着天花板,我聽到自己的呼吸聲,還有秀秀的呼吸聲,起先我的呼吸聲比較重,比較快,後來我們的呼吸逐漸同步。我問秀秀:“你看什麽書呢?”
秀秀問我:“高潮是什麽感覺?”
我咳了聲,說:“男人和女人的感覺不一樣的。”
秀秀說:“業皓文的媽媽要我們每個星期去做兩次婚姻咨詢,她說我們結婚這麽久了還沒有孩子,很奇怪。”
她說:“她還說,怎麽還一口一個你媽媽,你媽媽的,你們結婚了,我也是你媽。更奇怪了,蜀雪,人只能有一個媽媽不是嗎?雖然我對我媽沒什麽印象了,她和別人走了,但是我只有一個媽媽啊。”
我攬住她的肩膀,她蜷縮在我身旁,額頭抵住我的肩膀,小聲地說着話:“他說,我爸爸和你爸爸是朋友,你說出去,很丢人的。小女孩懂什麽啊,聽到丢人就覺得怕死了,恨不得鑽進地縫裏。”
那手表櫃裏好像儲存着很多星星,紅的,藍的,白的,它們也在旋轉。我擦擦眼睛,說不出話,秀秀也不說話了,漸漸地,她的呼吸輕了,平穩了。我想,她睡着了。我拿起她在看的書,《說話的藝術》。
我放回去,這時,房間的門開了,我看過去,業皓文走了進來,幾乎沒有腳步聲,他看着我,指指秀秀,頭往一邊歪,雙手合十放在耳朵下面。我點了點頭,輕手輕腳地從被窩裏鑽了出來。秀秀沒有睜開眼睛,只是嗚咽了聲,業皓文趕緊拿起床頭櫃上的一只狐貍公仔塞進了秀秀懷裏。秀秀抱住那只小狐貍,翻了個身。我下了床,起身走了出去。走到客廳,業皓文也出來了,他喊我,和我說:“你的衣服洗了,晾在陽臺了。”
我說:“我先回去了,她醒了你和她說一聲吧。”
我們兩個人輕輕地說話。
業皓文問我:“我拿身衣服給你。”
我說:“不用了。”我又說,“洗好了之後我快遞寄給你吧,寄去你們公司好了。”
業皓文說:“吃點東西?”
我搖頭。他問道:“你回融市?飛機還是火車?”
我說:“火車,現在去買票。”
“我送你過去吧。”業皓文說。
Advertisement
“不用了。”我說。
我走去玄關,業皓文跟着我,我穿鞋的時候,他站在我後面,問我:“小寶他們最近還好吧。”
我說:“你不用沒話找話說。”
他清清喉嚨,遞給我一張濕乎乎的五十塊錢,半包煙,我的手機和一只打火機。我接過來,穿好鞋,我就走了。走到他們小區門口,我約了輛車,司機二十分鐘後能到。雨停了,地上很幹,好像沒下過雨一樣,我點了根煙,煙是濕的,抽了一口就自己滅了,我咬着香煙等車。
一輛輛車開過來,有的司機放下車窗,從車裏看我,我也看他們,看車型,看車牌,都不對,都不是我等的車,等到我等的車到了,我坐上去,司機問我:“火車站是吧?”
我說是的。他在車上用微信聊天,外地方言,我聽不懂,我看外面,風順沒有什麽太大的變化,我離開它的時候它就已經是一個發展得很完備的現代化大都市了,機場,火車站,地鐵,什麽都有,什麽都很新,地鐵線路每年都在延伸,将周邊的小縣城,小村莊一個個連接起來,只要半個小時,五塊錢,就能從偏遠的郊區去到什麽都有的市中心。我們的車經過市中心時,堵了會兒車,路上很熱鬧,有中年婦女在空地上跳廣場舞的,有一大幫醉酒的男人走在路上,一個人被落下來了,在街邊狂吐,一個女孩兒坐在長凳上哭,一個男孩兒追着一顆紅色的氣球瘋跑,他母親在他身後喊他,追他。他們要回家了,氣球卻跑了,男孩兒不想和氣球分開。氣球還是自己飛上了天去。
我買了張最便宜的慢車車票,坐了一個通宵才回到了融市。出火車站沒多久,我接到了盒盒的電話,他媽醒了。我趕去醫院,盒盒媽雖然蘇醒了,但是還在重症監護病房,病房裏的護士看到我就問:“小餘人呢??”
我說:“他不在嗎?我是接到他電話才來的啊。”
護士和我大眼瞪小眼:“他剛才還在這兒的呢!我一轉頭他就不見了!!”護士遞給我一張表單,“去照CT!”
我拿過表單,看看盒盒媽,她的臉色蠟黃,面容憔悴,一雙眼睛倒明亮,眼神犀利,像我媽,也像馮芳芳。我下意識一哆嗦,避開了她的視線。我不想被這樣的兩道視線盯着。
盒盒應該也不想。
8月20號,盒盒從附一院跑了。我再沒見過他。
9.
9月20號。盒盒走了整整一個月,盒盒媽從重症監護室轉到了普通病房,我扭到的右腳腳踝痊愈了,走路不用一瘸一拐的了,好再來重新營業了十天,沒人舉報,沒遇到警察臨檢,地下室無照技師們同仇敵忾再就業的熱情由濃轉淡,又開始有人離職,有人消極怠工,有人成天地唉聲嘆氣:這日子還是和從前一樣,真沒意思,真沒勁,惹得範經理天天在微信群裏罵街。
範經理還打算給我找幾個新的室友,我在休息室換衣服的時候,他找我聊了聊。
我說:“小寶偶爾會回來的。”
範經理問:“過夜嗎?”
我搖頭,範經理說:“小混賬要是在宿舍裏過夜,你要問他收錢!”
我笑了,範經理的眼角往上一吊,問我:“盒盒媽媽怎麽樣?”
我說:“恢複得差不多了,能自己下地走路了。”
範經理說:“不是很多地方骨折嗎?”
我說:“都不算很重的傷。”
範經理點了點頭,一會兒,他低着頭,低着眼睛抽煙,問:“那癌呢?”
“醫生是建議做手術,她不肯。”
範經理挑起一邊眉毛:“錢?”
我點頭。我說:“我聯系過她的家人,不是說在外地,就是說在趕過來。”
範經理翻個白眼,我摸摸耳朵,也點了根煙。我們兩個無言地抽着煙,休息室裏來了兩個準備上夜班的技師,他們換好衣服,坐着玩手機。範經理看了看他們,拿起煙灰缸,放在膝蓋上抖煙灰,說:“這麽一直拖着也不是個事。”
他皺起眉頭,費解道:“奶子對女人來說就這麽重要?”
我在胸前比劃了下:“我沒有,我不知道啊。”我想了想,道,“不過要是我得了睾丸癌,癌症擴散到了陰莖上,要割掉它們我才能活,我願意。”
那兩個技師擡頭看我,我笑笑,範經理踢了我一腳,陰笑着教訓我:“小兔崽子,小屁精,你又不靠幾把活!你他媽有屁眼就夠了!”
我抓了抓頭發,一本正經地回:“範經理,人沒有屁眼是要死的。”
範經理又狠狠踹了我一腳。要是小寶在,小寶一定會翹起蘭花指,捏着嗓子怪聲怪氣地作抱嬰孩兒狀,泫然欲泣,痛苦萬分地說:皇上,太子……太子沒肛門!
這是他追一套韓劇時學來的橋段,每次我們的談話涉及到屎尿屁,他戲瘾上身,就要演一演。盒盒會附和,演一個悲戚的宮女,s就在邊上笑。
他們都不在了,休息室裏只有對着我磨牙齒的範經理,那兩個技師呢,一個偷笑,一個低下頭去繼續玩手機,他在打游戲,什麽塔防游戲吧,聽上去挺緊張刺激的。
我抽煙,臉上還陪着笑,我一看休息室裏的一面鏡子,正照着我,只照出我。照着我敞開腿的坐姿,照着我滿臉的笑。
隔天我幫着王阿姨給馮芳芳修了指甲,就去看盒盒媽了,還好她和馮芳芳都在附一院,不然光是轉場就得花我不少時間和路費。恰好是飯點,我買了份盒飯,和盒盒媽一塊兒吃,她能吃得下東西了,也能自己吃東西,她不怎麽愛說話,不知道是天生寡言還是看到我沒什麽可說的,只是每次我來,她總會問一聲:“小餘還沒消息?”
我搖頭,盒盒跑得很徹底,什麽東西都沒拿,都還留在宿舍,電話不接,消息不回,完全人間蒸發。小寶發朋友圈罵過他,罵他沒人性,這麽多年朋友,說走就走,支會一聲難道會死?
小寶也會來看盒盒媽,他浮誇,來探病的時候也浮誇,每次都捧着一大把玫瑰花,還送什麽花邊睡衣,花拖鞋,花毛巾,香氛蠟燭,把盒盒媽的床位布置得像開在高中門口的精品店。但是他每次來都很匆忙,他還在适應白天。
吃過午飯,我切了兩個橙,盒盒媽經常胸口痛,平時側躺着最舒服,有時候痛起來牙齒直打顫,一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