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 日常part3-3
“放心,你不是我的菜。”
白澤實在受不了阮蒙戰戰兢兢的樣子, 丢下一句話, 跑楊戬那兒住他的頂層觀景房去了。
可阮蒙又不是傻的。之前壓根兒沒往這方面想過, 所以不覺得什麽。如今被點醒,猛然間便感覺所有事實證據都指向白澤喜歡他這一事實。白澤這賭氣一走,簡直就是此地無銀三百兩。
阮蒙只是想不通, 白澤為什麽會喜歡他?
咦?嗯?哎?
百思不得其解。
“咦?白澤大神呢?”溫婉奇怪。
從更衣室出來的阮蒙慢悠悠地湊到溫婉身邊,幾番欲言又止, 終于問道,“小婉……那個……昨天……你說……嗯……你說……”
溫婉簡直想敲死他, “要麽別說,想說在1秒內給我說完!”
阮蒙看看她,轉身去水房盥洗拖布了。
溫婉:“……”
“你是不是跟大神鬧別扭了?”溫婉從門口探出一顆腦袋。
“沒!……沒有啊……”阮蒙身形一僵, 匆忙否定後又小聲嗫嚅到。
“那大神為什麽今天沒來?”
“他……有點兒事……”
“一只狗,有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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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溫婉發誓, 她聞到了奸……哦, 愛情的味道。眼珠一轉, “哈~你竟然敢對白澤大神不敬!你忘了大神對你的再造之恩嗎?你忘了你答應大神願意給他當牛做馬一輩子的嗎?大神的任何要求你都應當極力滿足才是!竟然還惹大神生氣!”
言下之意, 快點去道個歉, 把你老攻哄回來啊!
可溫婉不知阮蒙的思緒已經完全跳到了另外一個次元——“大神的任何要求你都應當極力滿足才是!”那……大神如果真的想跟他搞……搞基……他、他他……是不是也應該……滿足……?
哎?!可是……他喜歡的是女孩子啊……像溫婉那樣嬌小可愛的女孩子……
如果對象是白澤……
他和……一只狗?!人獸?!
納尼?!
畫面太美,讓魂游天外的阮蒙瞬間如五雷轟頂。
可不知道為什麽,腦海中突然浮現出一個人的影子——亞麻色的齊肩卷發,金絲眼鏡,帶着淩厲氣場的吊鳳眼, 斯文又略顯冷清的面容,修長挺拔的身材……
阮蒙知道那是白澤的人類形态。他只在自己還是一條阿拉斯加犬的時候見過白澤人類時的模樣,重生為人後,白澤就一直是薩摩耶的模樣,他都快忘記白澤人類形态的模樣了,不知為何此時突然想了起來,而且那麽清晰。
不僅清晰,而且……
他看見橘色燈光下,白澤那如暖玉般的肌膚泛着令人迷亂的色澤,半長的卷發在枕頭上鋪陳開來,金絲眼鏡不知被誰摘了去,露出那雙弧線優美的鳳眼,顧盼間竟帶着幾分羞澀……
白澤的雙腕被人壓制在枕頭兩邊,似是被人強迫,可瞧他的神情又不像……
等等,這種居高臨下的俯瞰視角……
哎?!!
我、我我我……我對白澤大神……?!!
溫婉從側後方瞧着阮蒙從耳根一路紅到脖子,大腦開始飛速旋轉——她說什麽了?怎麽會引發這麽神奇的效果?
“阮蒙?”溫婉小心翼翼喚了一聲。
阮蒙猛然回神!他……
有反應了。
“你自己在那兒偷偷想什麽呢?臉紅得像個番茄一樣~”溫婉調侃。她确定一定以及肯定,阮蒙臉紅不是因為自己,那莫非是……因為白澤?
他們之間發生了什麽?!溫婉正準備進去好好瞧瞧阮蒙的反應,就被丢掉拖把的阮蒙匆匆推出了水房“砰”地關上了門。
詭異的寂靜。
雖然不知道怎麽回事兒,但溫婉清楚阮蒙大概正在劇烈的思想鬥争中,讓他先靜靜好了。于是溫婉清了清嗓子,隔着門善解人意道,“你不用跟我說什麽的。我去前邊了啊。”
阮蒙靠在門上粗重地喘息了兩下,無措地閉緊了眼睛。
為什麽?!為什麽他會對白澤有感覺???
停不下來……
下了班,游魂一樣地回到家,阮蒙飯也沒吃,簡單洗漱了一下便一頭紮進了床裏。
阮蒙在床上翻來覆去地從8點多癱到10點多,腦子裏全是白澤白澤白澤!狗變成人,人變成……啊啊啊!那間逼仄的小房間,房頂那麽矮,燈光又昏暗,一點美感都沒有!可是在那裏翻雲覆雨的兩具交纏的身軀就是死死盤踞在阮蒙的腦海不肯離開!
阮蒙覺得白澤不在家真是太好了。不然他真的怕自己忍不住來一發人獸……
一定是哪裏搞錯了。一定是腦子裏的哪根筋突然搭錯了!
阮蒙跳下床,決定找點事做來分散注意力。
打游戲,全輸!看書,一個字都讀不進去!
大掃除吧……
一心死磕的阮蒙把家裏的邊邊角角都清掃了,家具全部移開,清掃積灰。然後他就掃出了一把小鑰匙——拇指指甲蓋那麽大的小鑰匙。
阮蒙知道這是哪兒的鑰匙。他有一個鐵質的儲蓄罐,鞋子形狀,翻蓋的,外邊挂了一把小鎖。他以為鑰匙早丢了,但裏邊的個把硬幣他又不打算取出來用,鎖着就鎖着了,擺在架子上當裝飾品好了。沒想到現在找到了。
既然找到了,那就打開看看呗,儲蓄罐裏塞得沉甸甸的了,也該去超市的時候花一花。再不濟拿到店裏去給客人找零好了。
儲蓄罐打開,裏邊的硬幣嘩啦啦倒了一床,阮蒙看到了一串鑰匙——一個鐵環上套了兩把一模一樣的小鑰匙。阮蒙拿起來放眼前瞧了又瞧,沒想起來這是什麽鑰匙。
直到他打開儲藏室,開始清理那一箱子一箱子陳舊得發黴的古物——基本都是他的東西。當年他一命嗚呼了,阮家二老就把自家兒子從小到大用過的東西翻出來擺在家裏各處聊以慰藉。後來宋奶奶也過世了,薩摩耶狀的白澤住過來,阮蒙就趕緊把多餘的東西收拾收拾都封箱扔進儲藏室了。
小學中學的課本作業本都留着什麽的也是醉。阮蒙翻翻那泛着濃重黴味的書本,看着上邊自己留下的幼稚字體倒也覺得幾分懷念。但黴味都這麽重了,再留着怕是要長毛——畢竟是有着好幾十年歷史的玩意兒了。
阮蒙很慶幸自己沒有因為忍受不了箱子裏的黴味而翻幾本就罷手,之後整箱賣給收廢品的,而是興致勃勃地都翻出來看了看。
所以他才發現了那本帶鎖的日記本。他拿着從儲蓄罐裏得到的小鑰匙,插.進去,一扭,開了。
***
“喂?小婉,我明天想請個假,你自己盯着店裏沒關系吧?……嗯,有點事兒想處理一下。……抱歉啊,麻煩你了。……嗯,拜拜。”
挂了電話,阮蒙撥了另一個號。
“喂?阮蒙?你是要找白澤嗎?”哮天接了電話,聲音聽起來小心翼翼的。
阮蒙一愣,忍不住也跟着減小了音量,“我不找他,我找你。有點事兒想請你幫我。”
哮天:“那我先求你好不啦,把你家大神請回去啊!每天散發低氣壓,好可怕!你知不知道你家那位雖然戰五渣,但是自帶‘萬獸之首’的霸氣屬性啊!他不控制氣場,我每天只有瑟瑟發抖的份兒啊!”
阮蒙:“……”
阮蒙:“你先幫我,完事了我把白澤領回來。”
哮天:“你說你說。”
……
“我來啦!”第二天一早,哮天敲開了阮蒙家的門。“哇,你黑眼圈好重!”
早就整裝待發的阮蒙攬過哮天肩膀鎖門就走,“抓緊時間。”
***
洛河城西有座山,名曰“與君山”。山不高,也就1000多米的樣子,勝在景色優美,也算個小景點。有條盤山路盤旋而上,到半山腰就接到通往外市的高速公路上去了,想要登山攀頂的人可以坐車到半山腰,之後就只能靠自己的雙腿了。
兩人坐車到了半山腰下來,哮天以為還要往上走,沒想到阮蒙領着他原路返回。
“你當年就在這地方挂的?”哮天問,“你跑這地方來幹嘛啊?”
阮蒙:“求姻緣。”
哮天掏掏耳朵,“啊?”
“這山頂有座月老廟,據說挺靈的。”
哮天不屑地擺擺手,“這種鬼話你也信,月老這種神仙不存在的,都是你們凡人胡說的。”
“可我當時信了。”
原本不信,只因為見了白澤,所以信了這漫天神佛。
“怎麽求的?”哮天很感興趣。
阮蒙:“有兩種。如果你是暗戀,那麽就将在廟裏求來的姻緣結系在山頂的那顆‘姻緣樹’上,那麽你心儀之人就會在不久的将來也傾心與你。如果你已經有了戀人,那麽将從廟裏求來的姻緣結系在戀人的手腕上,便可生生世世永結同心。”
哮天:“聽着挺好的,不過也太扯了。”
阮蒙:“嗯,其實最早這與君山上什麽都沒有。後來開發旅游業,來爬山的人多了,有許多人結合這‘與君山’的山名,戲稱那顆獨據山頂的樹為‘姻緣樹’,大家就開始往樹上系紅繩。也不知是以訛傳訛還是真有其事,總之大家都說姻緣樹挺靈的,政府順應民意,又在山頂建了一間月老廟。大家都知道的。所以,與其說是封建迷信,不如說是一種美好的期許和願景吧。”
哮天拿胳膊肘頂頂阮蒙,“那你當年求的是第一種還是第二種呀?”
“第二種。”
“哦哦哦!”哮天立馬追問道,“你有戀人的呀!都沒聽你提起過呢?誰呀?”
阮蒙深深地看了哮天一眼,“在你家發威的那位。”
哮天張着嘴巴石化。
“喂喂喂!把你們的故事告訴我呀!”一路上哮天纏着阮蒙吵個不停。
白澤和阮蒙?!!白澤那個老男人終于有人肯收了麽?簡直感動得淚流滿面。
“應該就是這兒。”阮蒙和哮天站在一處急拐彎的地方,擡頭瞧瞧那塊“事故易發路段”的三角形警示牌。他四顧了一下,确定沒有其他行人和車輛,目光灼灼地看哮天,“你帶我飛下去。”
“啊?”
“不能嗎?神仙不是都能飛來飛去嗎?你好歹也算個大神,帶上我也可以吧?”
“不是不能……你下去幹嘛呀?”哮天探頭瞧瞧被密林掩蓋,一眼瞧不到底的山坳。
“因為我的屍首和遺物在下邊。”
阮蒙完全不記得自己是怎麽死的,只是後來重新變回人後聽已然白發蒼蒼的宋奶奶說起來過。當然,宋奶奶也是聽警方說的——那天與君山霧濃,一輛超速駕駛的私家車強行超車,致使阮蒙乘坐的大巴在急轉彎地帶沖出護欄跌落山崖,一車27人全部罹難。
那幾天與君山這一帶一直大霧,一場雨接一場雨,給搜救工作帶來極大困難。加上夏季高溫,待到警方找到大巴的最終失事地點,一車屍首已經腐爛得不成樣子。
現在事故現場已然被清理幹淨,只有那些比其他地方矮了一截的樹木還能證明當年這裏發生過什麽。
“你竟然把我當警犬使喚!”嘯天抽動着鼻子四處尋找,十分不忿地吐槽。
“好嘯天~看在咱倆的革命友誼上好好幫我找嘛。”阮蒙自己也四處翻翻找找,“真找到了我就把那款炫魔手柄送你!……找不到也送你~”
“你說噠!”嘯天跳過來撲到阮蒙的背上又使勁嗅了嗅他的氣味,拍胸脯保證到,“你放心!只要那個什麽姻緣結還沒爛成灰,埋地三尺我也給你找出來!”
阮蒙在日記裏提到要來月老廟求姻緣結,可是警方交還給阮家父母的只有阮蒙的随身背包,裏邊并沒有姻緣結。所以阮蒙覺得,姻緣結一定還在這裏。
只是,20多年的日曬雨淋,真的還找得回來嗎?
20多年,那人是怎樣過來的呢?
不敢想。
不敢去見他……
除非,找得回來。
“我說,你去山上重新求個姻緣結不好嗎?為什麽要找啊?”為了增強搜索功力,嘯天已經變回了細犬原型。
“就是……一種感覺……”
“什麽感覺?”
“覺得我有一縷魂魄留在了這裏……留在了那條姻緣結上。”說完,大概是阮蒙自己也覺得好笑,遂聳了聳肩。“有點玄吧?可是到了這兒之後,這種感覺更強烈了。”
“嗯,有可能的哦。”
“是嗎?!”阮蒙立刻眼睛亮了亮,驚喜道,“我……我以為是自己腦洞大……但當時不知道為什麽就是突然冒出了這個想法,而且特別強烈。”
畢竟沒有道理他什麽都記得卻唯獨忘了白澤。
如果日記裏寫的都是真的,他如何舍得忘記白澤?
“人死之後,若亡魂尚有執念、有所留戀,便不會輕易歸附天道,為了抵禦天道輪回,找點什麽憑附一下很常見啊。鬼上身的事兒不是經常發生麽。既然你那一車人都死了,沒得選,選了一個你覺得有靈氣的姻緣結,很正常,嗯,很正常。”嘯天犬四處聞着,嘴也不閑着。
得到權威認證的阮蒙很恐慌,“靈魂分裂也正常嗎?”
嘯天:“正常啊。人有三魂七魄你知道吧。四分五裂碎成十八瓣兒的都有,你這算什麽呀。”
“是在下孤陋寡聞了……”阮蒙覺得他果然還是對六界轶事了解的太少。
“過來過來,再讓我聞聞。”哮天犬說。
阮蒙立馬屁颠屁颠湊過去,簡直像他是嘯天的狗。
“嗯……不行不行,你離我遠點,太近了影響我分辨氣味來源。”
于是阮蒙又委屈巴巴地撤離。
就這樣被遠遠近近呼來喝去了好幾次,嘯天問,“你确定是這兒嗎?”
阮蒙:“……”
“不、不确定……”他嗫嚅道。
嘯天犬:“……”
算了,出來游山玩水比在家被白澤吓得瑟瑟發抖強。
又過了一會兒,嘯天生無可戀地擡頭,“我說,你的姻緣結不會掉在車裏了吧。”
那早就被處理掉了,還找個屁。
阮蒙:“……”
眼看着阮蒙一臉要哭出來的表情,嘯天急忙轉動腦筋,“啊啊……有沒有可能翻車的時候,姻緣結在你手裏拿着,然後從窗口掉出去了?”
兩人望了望上方兩百米左右的交通警示牌……很好,搜索範圍進一步擴大。
兩人不到十一點到的與君山,找到下午三點左右,阮蒙已經癱在地上完全不想起來。神犬同學到沒有體力上的負擔,就是覺得很無聊。
“你找個地方坐下歇會兒吧,我找就行了。”哮天說。
阮蒙看看它,“謝謝你,哮天。”
哮天十分耿直,“沒事兒,我就想讓白澤趕緊走。”
阮蒙:“……”
小心白澤知道了打你。
看着哮天犬跑走了,阮蒙靠着一棵樹坐下來,從背包裏翻出水喝了一口。
他也覺得這事兒不靠譜,不過是一條編繩手鏈,這都過去27年了,上哪兒找去呢?
但是,要說來之前他還覺得自己的想法可笑,可來了之後,他真的有一種隐約的靈魂共鳴的感覺,讓他不得不相信,自己真的尚有一縷魂魄殘留在此地。
而且日記中再情真意切,于現在的阮蒙而言,都只是別人的記憶。他羨慕曾經的自己那麽真切地深愛過一個人,甚至是有點嫉妒。可也僅止于此。雖然他現在也對白澤有了那麽一點“非分之想”,卻到底不能體會日記本裏那字裏行間愛入骨髓所以痛徹心扉的感覺。
更何況,如果那人在阮蒙消失、被阮蒙遺忘的27年漫長時光中一直默默等候,阮蒙自認為沒有臉面捧着自己這顆一片空白的心去跟他說,“我會努力重新愛上你的”。
總該,以深情報深情才是。
所以,雖然對哮天很抱歉,但阮蒙還不想放棄。
秋天天黑得很快,山上密林幢幢,才四點多便已叫人覺得暮色沉沉。等到哮天犬又跑回來的時候,阮蒙站起來擺擺手,“別聞我了,不找了,咱們回家吧。”
哮天犬一愣,“這就不找了?”
“嗯,不找了,天都黑了。楊戬會擔心你的。”
“他才不擔心我呢。知道我今天來找你玩兒,巴不得八擡大轎把我從家裏擡出來。”
聽着哮天犬又在那吐槽楊戬,阮蒙不知道自己是不是歷經此事突然開竅了,突然間覺得也許楊戬和哮天的關系并非是他從前想的那種主仆、兄弟之情,也許……
“哮天,你是喜歡楊戬嗎?”阮蒙問。
“嗯……”已經變回人的哮天托着下巴想了想,“談不上喜歡不喜歡吧。朝夕相對3000年,就這種感情。你自己體會。”
阮蒙有些咋舌。3000年啊。所謂量變帶來質變。
“這麽說,你們……其實……早就是一對兒了?”看不出來啊。
哮天看看他,模仿白澤的口氣道,“你們這群愚蠢的人類。”
“哈?”
“為什麽長相厮守就一定是愛情呢?”
阮蒙被問得一臉懵逼。
哮天又變回一只威猛細犬,甩頭示意阮蒙騎上來,“走啦,回去啦。我比大巴快多了。”
阮蒙兩股戰戰,“別,我、我恐高……”
兩人重新坐上大巴返程,楊戬開始奪命連環call,問哮天為什麽還不回家,并且表示他去阮蒙家接人了,結果發現兩個小屁孩居然不在家!招呼都不打一聲就敢出去浪!限他半個小時內回家!
“他四處浪把我自己扔家的時候怎麽不說呢。”哮天挂了電話撇嘴。
大巴開回市區,再換乘,怎麽也得一個多小時。又陪阮蒙坐了幾站,哮天瞧着半個小時的時限差不多了,決定下一站下車,然後飛回去。
阮蒙:果然狗對主人有一種骨子裏的順從啊……
眼瞧着大巴靠站停了,哮天突然說,“伸手。”
“嗯?幹嘛?”
“哎呀叫你伸你就伸嘛。”哮天催促。
阮蒙突然福至心靈,瞪大了眼睛看哮天,然後把手伸過去。哮天捏着掌心把東西嚴絲合縫地放在阮蒙掌心,然後替他捏上了五指,神秘道,“等我下車再看。”
阮蒙遲疑了一下,點頭。
哮天會心一笑,露出兩顆可愛的小虎牙,“我回去啦,改天見哦。”便匆匆忙忙下了車。
可其實不用攤開掌心看也知道。因為在觸碰到的一瞬,阮蒙就感應到了。
是他丢失的那縷魂魄。
大巴重新啓動,緩緩駛離了巴士站,上了高速。
後排一個落單的黑發少年,頭埋在蜷起的雙膝中,泣不成聲。
只是那微弱的哭聲,都湮沒在了發動機和車身輕微的轟鳴聲中。
少年攤開微微顫抖的掌心,躺在那裏的,是一個透明的方形小袋子,袋子裏,是兩條編工精湛的姻緣結。幸而有塑料包裝的保護,歷經27年的風霜雨雪,尚能豔紅如初。
第一波電話ing:
哮天:“喂?阮蒙?高興哭了吧~不用謝,你就記住,第一,趕緊把白澤領走!第二,要給我那個限量版的炫魔游戲手柄哦。”
阮蒙:“嗯,明天就給你送過去。”
哮天一下從床上跳起來,“真的嗎?……呃,你明天不上班?”
阮蒙:“我請假。今天的事兒,你沒跟楊戬和白澤說吧?”
哮天:“哎呀,會替你保密的啦。”
阮蒙:“你把電話給白澤好嗎?”
哮天去書房找兩個正在下圍棋的老男人,沖白澤一遞手機,“找你。”
除阮蒙不做第二人想。楊戬瞧着白澤笑得一臉欠揍。白澤接過手機,起身去了自己卧室,把門一關。
白澤:“幹什麽?”
阮蒙:“大神,我明天去接你回來好嗎?我已經習慣跟你一起的日子了,你突然離開,我很不習慣。”
白澤十分想擺臉色給阮蒙看,可惜就這麽簡單的兩句話,就把他的心理防線摧成了渣渣。尤其是那有點沙啞的,好像哭過的,又小心翼翼的聲音。
白澤:“你嗓子怎麽啞了。”
阮蒙:“大概是因為不習慣你不在。”
白澤:……靠!
阮蒙:“大神,我明天早上9點過去接你,就這麽說定了?”
白澤:……
雖然很想“嗯”可是“嗯”不出口,畢竟就這麽答應好像很沒有臉面?
可是再不回答,以阮蒙那種小心翼翼的性格說不定就縮回去了……
白澤煩躁地摘了眼鏡,捏了捏鼻梁。
“那明天見了,大神。”阮蒙挂了電話。
白澤盯着手機發愣。
就……這麽被請回去嗎?
嗯……那就先回去再說吧。
第二波電話ing:
溫婉:“嗯?明天還請假?……哦,我這兒完全沒問題啦,星期一星期二人少嘛。……你……沒事吧?嗓子怎麽啞了呢?”
阮蒙:“我沒什麽事兒。……店長那兒我也打過電話了。……給你添麻煩了,真不好意思。……小婉,謝謝你。……不,要謝的。真的很謝謝你。真的。”
溫婉盯着挂斷的電話,莫名其妙。謝她什麽?
***
第二天,早晨九點。
楊戬翹着二郎腿坐在沙發上瞧着屋裏走來走去的薩摩耶。“哎我說你保持人樣不行嗎?”
白澤扭頭瞪他。
楊戬噗一聲笑出來,“雖然我知道你是在瞪我,可你這張臉就是在傻笑你知道嗎?”
白澤現出霸氣本體,以一種神之藐視的姿态居高臨下地看楊戬。
楊戬一臉贊嘆,舉高手臂試圖去觸碰白澤飄飛的胡須,“每次看見你的本體就忍不住感嘆天地造物的神奇……”
“大……神……”哮天犬呻.吟着爬到客廳,“求……饒命……啊。”
——萬獸之首的威儀,哪怕是神界第一犬也抵擋不住。簡直是堪比霸王色霸氣的神奇技能。
“卧槽!你趕緊變回去!”楊戬毫不留情地捋了一把白澤的胡須,沖過去把自家狗崽子抱起來,“哮天~不怕不怕啊。”
白澤悠悠變回薩摩耶——哼,欺負不了你,欺負你家狗崽子還不是一來一來的。
“叮咚~叮咚~”
楊戬抱着幾乎快口吐白沫的哮天犬開了門,恨不得一腳把白澤踹出去,“快,趕緊把你家祖宗領回去。”
阮蒙瞧哮天犬趴楊戬懷裏生不如死的樣子下了一跳,“哮天怎麽了?!”
“問你家祖宗。”楊戬生氣。
薩摩耶施施然從楊戬身邊走出去,睨了他一眼——就看不慣你倆膩膩歪歪的樣子,怎麽了?
楊戬忍了又忍要照着薩摩耶的屁股踹過去的腳,擡手點點它,“你!再也別來!”
阮蒙賠笑,“我會好好照顧白澤大神,再也不給二位添麻煩了。”
楊戬&白澤:……
楊戬:有、奸、情。
楊戬:“好走不送。”
反正都熟人,沒什麽好客氣,接過阮蒙遞過來的裝着游戲手柄的禮物袋,直接摔門。
一人一狗在門外相視無言。
“大神,我有一個特別想去的地方,你能陪我去嗎?”
***
異常反應還未消散卻心系好兄弟的哮天,枕在楊戬大腿上頭暈眼花地給阮蒙發信息。
哮天:有個重要消息,我得告訴你。
哮天:白澤說他不能變成人,是假的。
哮天:撲倒他啊!少年!
替我報仇!當然,這句話哮天沒發。
阮蒙看完信息,默默收好手機,微笑着給跟他一起坐在出租車後排的薩摩耶摸了摸毛。
“小夥子,你這狗養幾年了?”閑着也是閑着,出租車師父向來很熱衷于閑聊。
“挺多年了。”
“我家裏也養狗,要說這養狗啊,就跟養小孩似的,你說是吧?”
阮蒙笑笑,“我倒不是,就想跟我的狗……過一輩子。”
司機:“哈哈,小夥子你真逗。”
白澤:……
車開到與君山半山腰,上不去了。阮蒙付了錢,帶着白澤順着人工石階爬山。
一人一狗默默地爬山,誰都不說話。
既不是旅游的季節,也不是周末,長長的石階上,就只有一人一狗在慢慢攀爬。
爬到一半,一人一狗在緩臺的石椅上休息。阮蒙還好,微微出了一層薄汗而已。白澤就慘了,因為薩摩耶的骨骼肌肉構造十分不适合攀爬,加上狗的散熱器官只有舌頭,想也知道自己堂堂一屆神獸現在伸長着舌頭哈哧哈哧喘的模樣有多蠢。
“啊,我昨天從貓大神那得到了靈氣手環,據說戴上能夠讓你暫時恢複成人形。”阮蒙好像想起來什麽似的,突然說道。
白澤動了動耳朵,在他沒去店裏的時間發生了什麽?靈氣手環是什麽鬼?他怎麽不知道?
片刻後。
白澤看看阮蒙掌心的兩條紅繩編織的手镯,又擡頭看看沖他微笑的阮蒙,很想問,你他媽是忽悠我呢還是你真的被白風從那貨給忽悠了?
不過畢竟還有一半山路要爬,累成狗簡直太有損形象了。
那就……就坡下驢吧。
阮蒙仔細地将兩條姻緣結分別系在了薩摩耶的左右前爪上,然後疑惑地微微皺眉,“咦?不行嗎?”
雖然白澤內心很糾結,覺得這樣很蠢,但是——
“嘭”,變成人了。
“啊!真的有用!”阮蒙喜笑顏開,笑得像個沒見過世面的傻子。
他怕他不笑得大一點,再見到眼前這人的恍如隔世感會讓他哭出來。
白澤很不自在地推推眼鏡,匆匆站起身,“走了。”
白澤當然知道阮蒙很不對勁兒,可是他心裏別扭着,便賭氣不想問,只是一步三個臺階地大跨步往上走。
阮蒙跟在後邊默默地盯着白澤的背影,忍了又忍,眼淚還是洶湧地奪眶而出。他不敢出一點聲,只希望快點爬到頂,在爬到頂之前,希望白澤不要回頭。
“阮蒙。”白澤回頭,腳下一頓,“你哭什麽?”
“沒哭,迷了眼睛。”
白澤皺皺眉,轉身繼續往上走。
阮蒙:“你想問什麽?”
白澤:“沒什麽。”
阮蒙說要白澤陪他來這裏求姻緣,卻沒說,要求他和誰的姻緣。
白澤想,也許是和他吧。畢竟這一路來的許多跡象都表明如此。
可眼看着山頂那棵系滿了紅線的姻緣樹近了,白澤又有點慌。
萬一不是他呢?
他真怕自己一時沖動作出什麽傷天害理的事兒。
說來也是好笑,他一個真真正正的神,竟然也會來拜這種子虛烏有的神,而且心裏還有一點期待。
可是如果月老真的存在,他早在27年前就找月老把他們栓在一起了。
如果地府閻王也真的存在,他大概也會學一學那只孫猴子,将地府鬧得不得安生吧。
可這些“有用”的神明,都只存在于人類的想象中,害得他和他就這樣錯過了27年。
白澤垂眸掃了一眼自己手腕上的紅線,心想,就這樣一直做個人吧,不要再變成狗了。
蠻可笑的。
阮蒙去廟裏求姻緣結了。白澤站在姻緣樹下,仰頭望着那一樹飄飛的紅線思緒萬千。
這裏他雖然沒來過,但是聽說過。好像,是把紅線系在樹上能達成願望之類的?反正手腕上左右兩條,不如解下一條系上去。
白澤低頭一邊解左腕上的紅繩,一邊嘲笑自己。
要嘲笑的點太多,甚至不知道要從哪裏說起。
“咦?大神,您……是有暗戀的人?”阮蒙走過來。
剛剛系好紅繩的白澤聞聲轉回身,看看沖自己微微笑的阮蒙,點頭,“嗯,所以向這棵樹許了一個願。”
“哦?”阮蒙慢慢地挑長尾音,“能告訴我是什麽願嗎?”
“如果我喜歡的那個人也喜歡我,會把他求到的姻緣結親手給我戴上。”
阮蒙看着他,笑容一點點在臉上綻放開來,同時,也有豆大的淚珠從眼眶中翻滾下來。
他努力忍了忍眼淚,努力調整了一下情緒,努力微笑道,“那我想,你的願望已經實現了。”
白澤挑挑眉。
阮蒙低下頭,拆開包裝,取出新款的嵌了金珠的姻緣結,雙手捏着兩端,上前一步,望進白澤的眼睛,輕聲道,“我給你戴上吧。”
白澤順從地伸出手腕。
他湊在低頭給自己系姻緣結的阮蒙耳畔輕聲道,“我覺得你剛才應該說,‘你的願望就要實現了’,而不是‘已經’?”
阮蒙先給他系了左手腕,然後才系了右手腕,而後輕輕摩挲着那條先系上的紅繩,低聲道,“這一條,是我27年前求來的,那時就想親手給你戴上。”
作者有話要說: 也不是很懂自己昨天為什麽要放話說下一章他們就會在一起……
但是說出去的話潑出去的水,只能逼自己撸了一篇粗長。
啊~我這個紅娘又撮合成了一對兒,還是好有成就感的~
下一對應該是楊戬X哮天了?
之前一直沒想到梗,結果今天一下就想到一個超級狗血的……好怕寫出來你們打我QAQ,要不楊戬X哮天這一對我們跳過吧,啊哈哈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