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2章 舊識
顧小寒醒來的時候已日上三竿,見到門前廊下站着的正是昨夜那個将自己給劈暈的男人,他眼神能射出刀子,若非是自己打不過,他現在絕對要将面前的人給按在地上狠揍一頓。
“五公子,早膳時辰已經過了,你要挨到午膳了,屋內有水,喝點水墊墊吧。”
顧小寒狠狠的瞪他一眼,走到門前石階坐下,掃了眼院子裏散落站着的七八個短打的精壯男人,扭着頭眼睛四處的瞟。
“別瞟了,你跑不出去的。”男子笑道。
“誰說我要跑了?”
男子冷笑聲:“那就好,你老老實實在這兒呆着,若是想跑,我這幾位弟兄可能下手會很重。”
“李公子的命令?”
“不是。”
“你們不是李公子的人,奉誰的命暗中保護他?我怎麽瞧着你們好像不懷好意,殺他的吧?而且你似乎認識我,是不是從大周到缁墨的一路上我們交過手?”
男子笑了笑:“五公子倒是聰穎,不過沒全說對,我們的确是保護李公子。”
顧小寒冷冷的瞪了他一眼,雙臂搭在膝蓋上撐了一會兒,眼睛還在四處的瞟,想找個能夠偷跑的路徑,忽然似想到什麽,扭頭看着還站在廊下的男子,盯着他的眼睛看了一陣,忽而笑了。
“我想起來了,你是那次林中內衛圍殺及時趕來相救的人。你的眼睛我記得,聲音也是。”
男子有些驚異,沒料到只是匆匆一面,當時他還蒙着面,面前的少年竟然能辨認出他來。
“五公子好記性。”
“那是!”他嘚瑟的伸長腿雙肘撐着身後石階道。
男子不由的笑了,還真的是少年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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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唉,說說你們的主子是誰,這麽不怕死,竟然敢公然的從內衛手中救人。李公子都被冠上謀反的罪名,東宮一脈幾乎斬盡,他就不怕累及滿門?”
“五公子操心的有點多了。”
顧小寒斜他一眼,點點頭:“那好,我問我自己的,李公子要尋我,你現在尋到我是不是要将我交給他?”
“不會。”
“為何?”
“情況複雜和你一個小孩子說不清楚,你也別多問。”
“誰小孩子!”顧小寒冷嗤一聲,起身回屋。
知道對方身份,對自己也沒有惡意,他也放心。現在與其被顧府或者李衡的人找到,他寧願就和這幾個陌生人待在一起。
剛跨進門檻,肚子咕嚕叫了起來。已經三頓飯沒吃了,從顧府跑出來的時候一文錢沒帶,還是變賣了随身的配飾勉強混到炎都,到炎都更身無分文,還要躲着顧府的人,就差沒有當街要飯了。
若是昨夜沒被這人給抓回來,此刻還真的可能臨街乞讨。
他腳步退出門檻,瞥了眼廊下的人,傻笑了下,轉身朝後院廚房去翻找吃的。
池淵奉李衡吩咐到書鋪買兵器類的書,也沒有指明要哪一本,只讓随便買幾本。
書鋪內賣的書多是一些經史子集或其他雜書,兵器類的書根本沒有。他跑了幾家書鋪,最後在一家較大的書鋪內找到幾本。
買完書剛出門,忽然迎面一人撞了上來,他剛想發作,發現自己的手中被對方塞了東西。他緊了緊摸出是紙條,餘光朝那人瞥了眼,是個青年人。
“小兄弟很是對不住,走的有點急。”對方歉意的沖他拱了拱手。
他揉了下肩頭:“沒事。”徑直的出門。
到了僻靜地方,他急忙将紙條打開,只有短短的兩行字,看完後他立即的搓成細條放進腰間。
“喂!”剛欲邁步身後忽然有人喚了聲。
回過頭,見到頭戴帷帽的姑娘,還是昨日的那一身衣着打扮。
“你何人,為何一直跟蹤我?”池淵冷聲質問。
“你不記得我了?”姑娘聲音甜甜,将帷帽的輕紗掀起,露出一張可愛的圓臉,約莫十二三歲,甜甜的笑道,“我是妙言,常妙言。”
池淵見那張臉抓着書的手猛然抖了下,神色一瞬間陰冷。
“我不認識你,你認錯人了。”他轉身離開。
“喂,你是池淵哥哥對不對?我怎麽可能認錯,你不會忘了我吧?”小姑娘不依不饒的追上去,“你不是在大周嗎,怎麽來南楚了?我昨日在附近見到你,還以為認錯了人,今日就再過來碰碰運氣,沒想到還真的讓我遇到了呢!”
池淵身前的拳頭忽然握緊,眼中寒光掠過。
小姑娘追到身邊,昂着頭依舊笑容甜潤:“你當初回去,你兄長沒有責怪你吧?”
池淵的步子猛然的停住,冰寒的眸子緊盯小姑娘,小姑娘被他盯的有些畏懼退了一步,聲音柔柔怯懦的道:“我、我就是關心一下,你別這麽看着我,我、我有點害怕。”
池淵愣了幾瞬,看着面前小姑娘膽怯的模樣,眸中的寒意慢慢的收斂起來。開口聲音卻依舊冰冷:“你怎麽來南楚了?”
小姑娘見他面色緩和,害怕也慢慢散去,笑着道:“我和祖父幾個月前就來了炎都,現在住在城西永田街枇杷巷,祖父前段時間還念叨你呢,你要不要和我一起去看看他?”
“不必了!”他冷淡拒絕,似乎意識到自己這話太過無情或失了禮貌,聲音柔和三分解釋,“我今日還有事要做,你說的地方我記住了,過幾日過去看你們。”
“真的?”小姑娘歡喜的拍手道,“說話算話啊。”伸出小指要和他拉鈎。
池淵沒有回應,只道:“我還有急事,不能與你長話,你一個小姑娘別在街上亂跑,快回去吧!”
“先拉鈎。”小姑娘跟上兩步手指朝他面前再次的伸了伸。
池淵為了盡快的打發她,敷衍的和她勾了下小指。
“我回去告訴祖父,他一定很開心,池淵哥哥,我等你,你可一定要來哦。”還伸了伸小指,意指他已經承諾,不能反悔。
看着小姑娘一步三回頭的融進街道熙攘的人群消失不見,他才收回目光,那抹淩厲的陰寒再次爬上了冷硬的面孔。
伸手輕輕的摸了下自己的臉頰,面色微微和緩,目光也黯淡下來。
在街上愣站了好一會兒,他才回過神,目光朝四周打量一眼,暗處不僅有萬竹園的眼線,也有公子的人。自前幾日他便察覺公子派人在盯着他,每次支他出來,不過是在是試探他,只要他稍有額外的動作,公子必然知道,所以這幾日他一直規矩的辦完事便回去。
他怎麽也料不到昨日和今日常妙言會兩次的出現。
以今日他們的對話和公子現在對他的懷疑程度,必然派人去打探常妙言祖孫的身份來歷以及和他的關系。
他拳頭握的更緊,黯淡的目光之下充斥陰狠。
看了眼手中的幾本書卷和朝萬竹園去的路,遲疑了須臾,轉而朝着小姑娘消失的方向追去。
萬竹園中,李衡和曲九複對坐在幽篁居後的水榭中,李衡的臉色陰沉,目光盯着水榭外的池面沉思。
曲九複剛剛将下面人查到的情況禀報。
昨夜派去跟蹤小姑娘的人回來,查到那小姑娘住址,家中只有祖父和一名中年仆人。三人均是上渝國人,幾個月前來到炎都,老人家是個大夫,臨時在附近永田街的一家醫館坐堂,醫術高超,很得附近百姓的信賴稱贊。
李衡聽到這些,更加确認自己的猜測,池淵的那張臉是重塑的,而且幫他重塑的人應該就是這位常老大夫。否則一個上渝國的人怎麽可能認識在大周京畿長大的池淵。
自從當年大周與上渝國一戰後,兩國一直是敵對狀态,并無邦交,朝廷到民間兩國少有往來。幾年前上渝國霍蘭意欲從桑葳入手來複仇,最後被識破,現在又出現一個池淵。
他又立即的生出新的疑惑,如果池淵是上渝國的人,他刺殺呼延鐘又是為何?
難道真的是為了不讓南楚和白狄聯盟嗎?
他搖搖頭,否定這個猜想。
這個跟在他身邊一年多的少年,竟然像個謎團一樣,讓他看不透也猜不透。
但無論如何,他來歷已然太不清白,自己身邊不可能再留他。
“你留人在枇杷巷了嗎?”
“留了兩人盯着,池淵若是與那對祖孫聯系,會立即來報。”
“嗯!”他朝天上看了眼,“這個時辰,池淵早該回來了。”
兩人相視一眼,心中都猜到了幾分。
一直到午膳時辰池淵還沒有回來,跟蹤池淵的人也并沒有傳話進來。
午憩後,李衡坐在小方桌前,折了花瓶中的一根細長的花莖,沾着茶水在桌子上橫豎的畫着什麽,不時停下來眉頭深鎖、苦思冥想一陣,待桌上的茶水痕跡快幹時,又蘸水朝旁邊畫了畫。
細心的人便看得出這是整個炎都的坊市圖。最後他将花莖停在了西城門的方向,輕點了兩下。
外面傳來細微的腳步聲,他将花莖插回花瓶內,随手取過一旁的方巾将茶水抹去。
來的不是別人,正是池淵,在門前告進一聲捧着書卷進來。
他快速的掃了眼池淵,待對方将書放在小桌上,才開口語氣平和的問:“怎麽去了這麽久?”
“南楚書鋪鮮少有賣兵器書籍,池淵多跑了幾家。”說着又從腰間取出那卷只有孩子手指粗細的卷紙遞過去,“這是出書鋪時一陌生男子塞給池淵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