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維護
宛葭月不經意擡眼看到他冷淡又探究的目光,知道對方在懷疑自己,裝起糊塗并故意帶着幾分氣性道:“我是幫你處理傷,不看怎麽處理?讓我閉着眼睛嗎?我可沒那本事。”
“滿身傷疤、傷口,不治好怎麽看?”這一句輕聲嘟囔,李衡還是清晰地聽在了耳中。
看着她怄氣略鼓起的粉腮,幾分嬌柔可愛,暫時放下猜疑,剛想開口回她一句,忽然肩頭毫無防備下傳來火燒般鑽心的疼,他吃痛得輕叫出聲,倒吸一口涼氣。
低眼瞧見宛葭月正在給他傷口上藥。
“你也想學顧公子呢?”宛葭月諷了他一句。
馬車外的顧小寒自從被護衛處理傷開始就一直哎呦哎呦喊着疼,讓護衛輕點,嘴巴都沒有停過。
“你換了藥?”之前藥可沒有這麽疼。
“嗯!這藥效果好。”宛葭月又繼續地上藥,疼得李衡另一只手緊緊地抓着座下木凳上的軟墊,額上涔出一層薄汗。
這廂傷剛處理包紮好,顧小寒瘸着腿被護衛攙扶走到車前,艱難爬上馬車,牽扯到傷口,又啊啊慘叫,就差沒哭鼻子抹淚了。
池淵的傷也經護衛簡單處理暫無妨礙。護衛上前來駕車,一路緩車慢行,天黑抵達前方的州城。
尋了家客棧住下後,顧小寒吹燈早早休息。
李衡坐在桌邊燈下,手輕輕地扶着肩頭,一臉愁容,自離京起,他身上的傷就沒斷過,畢竟血肉之軀,總有承受不起的時候。
擰眉望着面前的茶盞,片刻,眼波微潤。
池淵端着藥進來,勸道:“公子喝了藥早些休息吧!”
李衡接過碗一口喝完,低聲問:“今日林中蒙面人,你認為最可能是誰的人?”
池淵沉思了片刻:“誰的人池淵不知,但他們奉得應該是九樓舊人之命,如今除了他們也無人敢冒死來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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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衡眉頭深鎖,許久後低低感嘆一聲:“此案他們能夠置身事外保全自己我已對得起洛王,他們不該再涉足其中。”
“若是公子有個差池,他們就有愧洛王了。”
李衡眉間憂郁更深。
恰時宛葭月敲門進來,将一瓶藥放在桌上示意池淵:“以後給他換用這種藥。”
轉而看了眼燈光下滿面愁容、精神低靡的李衡,這一路,她還從沒見他這般情緒低落,即便是遭遇追殺命懸一線,他神情間都還有一分自信和從容,此刻他卻只有濃濃愁色,像無星月的黑夜,融進了那一雙好看的眉眼。
從大周儲君淪為大周罪人,遭遇各方追殺,相比身上的傷口,這種雲端跌落泥潭的境遇才更痛。
他是否真的謀反她不知,她也不關心,她只知道他救過她,知道他和傳聞中不一樣,讓她很感興趣,舍不得他死。
想到今日林中的殺手,她低頭看了眼左腕上的紅石手鏈,摩挲了幾下取了下來。
“這手鏈是保平安的,送你了。”攤在手心遞到他跟前。
李衡瞧着白嫩掌心的手鏈,由二十多顆形狀各異的紅石串成,每一顆紅石都好似一滴鮮紅的血珠,在燈光下更加刺目。
“多謝宛姑娘,在下不奪人所愛。”
“送你的,我自願,何來奪人所愛之說,你是嫌棄嗎?”
“當然不是,只是……”
“啰嗦!”宛葭月上前一步幹脆的一把抓起李衡的左手,将紅石手鏈給他系上。她戴得時候松松的,李衡戴上有些緊。
“挺好看的。”抓着他的手腕翻看了幾眼笑道。
李衡有些難為情,他一個大男人戴着這種姑娘家的紅色手鏈不倫不類。
宛葭月剛松開手,他就準備将其取下來歸還,宛葭月立即命令:“不許取下來,你還欠我今日醫治傷口和這瓶藥的情分沒還呢,戴着我們就算扯平了。”
李衡取下的動作頓了頓,最後放棄。
宛葭月滿意點頭笑道:“這就對了。”得意轉身出去。
李衡瞅着手腕看了一會兒,無奈苦笑問池淵:“好看嗎?”
“還行吧,不算難看。”
他轉了轉手腕,還是覺得怪怪的,不甚舒服,拉了拉袖子将手鏈蓋上。
幾人因傷留在客棧休養。顧小寒每天給護衛找麻煩,鬧騰幾天大概是氣都撒完了,終于安靜下來。
李衡則在房中不是看書,便是書寫什麽,只是經常出神,神色憂郁,池淵寸步不離地侍候。
宛葭月閑着無聊,在二樓自己客房門前擺副桌椅,一邊打着扇子悠閑地喝茶吃點心,一邊眼睛在客棧內四處地瞄,從顧小寒的護衛到客棧夥計到其他進出的客人。
瞄了好幾天,倒是發現好幾個身材、長相、氣質均不錯的,但是相比隔壁屋裏的那位都差一大截,絲毫提不起她丁點興趣。
這日,在門前坐到傍晚,依舊一無所獲。天氣涼爽些,她準備出門到街上去瞧瞧。
剛走到樓梯口瞧見走上來一位俊朗的公子,擡頭瞧見她,微微一笑,如春日暖陽,燦爛明媚。
她心中一喜,理了下自己的鬓發衣裙,待公子快走到跟前,她手一松,團扇從手中滑落,正掉在公子面前的一階木梯上。
“呀!”她輕叫一聲,朝下走了一階頓住步子,盯着公子,示意自己不方便撿,讓對方幫忙。
公子看了眼她局促羞澀的模樣,暗暗笑了下,再看眼木梯上繡着花鳥的團扇,彎腰撿了起來,沒有遞還給她,而是放在鼻尖閉目輕嗅,沉醉地道:“香!”一副風.流纨绔子弟輕薄模樣。
無趣!
宛葭月疾走兩階到跟前,伸手便去奪回團扇,那公子身法極快的躲開,調笑:“姑娘這扇子香,人也香。”說着臉湊過去,并伸手要去勾宛葭月的下巴。
宛葭月立即退一步,卻抵在了樓梯扶手上,那公子已經欺身到跟前,一手撐着木欄扶手,一手拿着扇子輕輕地為宛葭月扇着,笑容輕浮:“姑娘生得好看,不知如何稱呼,芳齡幾許?”
宛葭月第一次如此窘迫,以往都是她去撩別的公子,沒想到今日竟然被這個輕浮浪子給調.戲了。真是常在河邊走,今日失了足。
她出手便要推開公子,卻被公子兩招鉗制住,雙手緊緊地禁锢在身前動彈不得。剛要動腳,也被對方抵住,伸不開。
“大庭廣衆之下,你想幹什麽?放開我!”她怒聲低吼。
公子朝樓下客棧的夥計和客人看了眼,湊近她耳際撩.撥地笑道:“你說的是,衆目睽睽之下的确有傷風化,那不如我們到房間去。”伸手就要去摟宛葭月腰。宛葭月借機脫開手就朝公子出手,手中的長針幾乎要刺到公子喉嚨,卻被對方生生的抓住。
“性子這麽烈?正合我味口。”
“曲公子?”臉剛要湊近宛葭月,二樓樓梯口傳來一聲叫喚。來人是池淵,一臉驚愕地看着宛葭月面前的公子。
曲公子瞧見池淵,上下掃了他一眼,扭頭笑着對宛葭月道:“小美人,等我啊!”松開她上樓去。
她氣恨,手中幾根長針立即朝其背後射去。
曲公子旋即閃身躲了過去,回頭看她羞惱緋紅的小臉,斜着嘴角一笑,挑眉逗.弄。
“浮浪!”宛葭月罵道。
曲公子無所謂地笑了兩聲,走到池淵身前拍了下他的肩道:“這姑娘有意思。”
“她是公子的恩人。”
“我知道。”看了看手中的團扇,扇了起來,徑直朝李衡的房間走去。
池淵回頭看了眼宛葭月,微微的蹙眉,她算是遇到克星了。
“他什麽人?”宛葭月追上池淵問。
池淵未答話,她立即跟着去李衡的房間。
曲公子推門便進,李衡正在桌前認真地繪制輿圖,警覺的發現進來人的腳步聲有異,擡頭便見一把團扇朝自己的喉嚨處割來,立即側身躲過。
曲公子順勢又是一掌迎面攻來,兩人交了幾招,李衡不慎被曲公子當胸拍了一掌,正打在還未痊愈的舊傷上,頓時疼得心肝都顫了幾顫,倒退撞在牆壁上,狠狠咳了一陣。
池淵慌張地奔過去攙扶,厲聲斥道:“你也要取公子性命嗎?”
“我什麽時候不想取了嗎?”他退了兩步在桌邊坐下,單手搖着團扇譏諷地看着痛苦萬分連身子都站不起來的李衡。
宛葭月瞧這情況,知事情複雜,見李衡左肩的衣衫被血浸染,顯然剛剛動手将剛愈合的傷口又撕裂了,立即過去要幫他查看,李衡微微擺手擋開。
他輕輕地捂着胸口,又輕咳了幾聲才慢慢緩過氣來,冷冷看着曲九複:“你若真想殺我,就不會親自來了。”
“想親手殺你。”曲九複冷笑玩味的道,餘光朝桌邊上瞥了眼,瞧見标注一半的輿圖,嘲諷道,“在繪制輿圖和地理标記上,你差了許多,時晏最擅此技,你不該把他調離京城,否則這次逃亡有他護着你,也能多躲過幾次內衛和殺手的追殺。”
李衡知對方怒氣已經發洩了大半,撐着身子站穩讓池淵攙扶走到桌邊坐下,緩了緩,語重心長地道:“你不該卷進來。”
曲九複朝立在一側的池淵瞥了眼,自嘲:“他是我曲府出去的人,我還能明哲保身嗎?沒被他連累入獄問斬已經上輩子積德了。”
池淵歉意地垂眸:“曲公子恕罪。”
曲九複冷哼一聲:“一個兩個都是背主的東西。”
李衡聞言臉色陡變,胸內氣血不順,又連咳幾聲,竟咳出血星來。
池淵神色一慌,忙端起桌邊茶水遞過去。宛葭月伸手搭上他的脈,李衡卻将手抽了回去接茶杯:“無礙!”
宛葭月雖然沒弄清楚兩人具體是什麽恩怨,但看出來這曲公子此來不會殺李衡,卻絕對是來找他不痛快。一見面就傷人,還将人氣吐血。
想到剛剛在樓梯上的事情,她更加氣憤:“你以前也沒少幹犯上的事吧?上梁不正還怪下梁歪。”
曲九複被罵不怒反而笑了起來:“姑娘,你這脾氣我是越來越喜歡了。”
“你的品性是越來越讓人讨厭。”宛葭月怒怼一句。
曲九複哈哈大笑:“那就對了。”
站起身,伸手就去勾宛葭月的下巴,宛葭月擡手就狠狠地朝曲九複的臉扇去,卻被對方硬生生抓住,并準備湊上去輕吻。
“九複,不得胡來!”李衡立即喝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