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枭與百靈

第58章 直線生活

凱西覺得時間像是過去了許久。

在羅德裏克家中那半年的時光就像是一場夢，夢醒了，他也到了離開的時候。羅德裏克光榮回來的那一天，地火之間的通道重新打通了，那個時候票價最便宜，于是當羅德裏克下船的時候，凱西登上了前往火星的飛船。

火星一年有二十二個月，光照時間和運轉周期和地球上的完全不同。這裏的土地價格還沒有被擡高，政府保障措施也都到位了，作為地火之間最大的農業生産基地，無數農作物在這裏蓬勃生長。

作物剛剛成熟的時候，價格還沒被高昂的運費給哄擡上去。凱西守在門口，他已經學會了在這些農場門口等候，而不是去市區。

他說到做到，要開蛋糕店了。

然而說起蛋糕店，這更像是孩子或者長不大的人腦海中的甜蜜夢想。濃郁香甜的店面背後，是成年人所要面臨的真實痛苦。

凱西做出來的蛋糕成本太高了。

對比其他東西，蛋糕屬于奢侈品，價格太過高昂的蛋糕那就更加屬于奢侈品了。

“我可憐的皮耶勒，”房東盯着凱西的賬單喃喃自語，“你價格降不下來是因為你的原材料成本太貴了。”

“我知道這一點，而你放心，”凱西咬牙切齒，“我已經不再去市場買水果了，我直接和一些農場主說好了，我要的是出廠價，這一部分的開支已經節省下來了。”

“啧。”房東咂咂嘴，這個Omega插着腰上下滑動了一下懸浮屏幕，“但還是太貴了，你打算全部用天然奶油嗎？人造奶油不行？雞蛋我倒是無所謂，培養器裏出來的和雞生出來的沒什麽大區別。”

“雞蛋的成本就幾分聯邦幣的區別，幾分。”凱西抓着頭發，他在房間裏走來走去，“人造奶油的味道和天然的是不一樣的！”

“沒有多少人吃過天然的，我的小甜心。”Omega合上清單，“嘗不出來區別的。”

“我嘗過，”凱西很确定，他盯着房東，“味道有很大的區別，差距就像營養劑和天然果汁一樣。”

房東笑了一下不回答他。每一年，每一年想到火星上來創業賺錢的人不計其數，他見的太多了，所以房東不會對此發表任何看法，但是租客總是換來換去他也是惱火。

“話說你，話說皮耶勒你有那麽多錢來交房租嗎？”房東問。

“我已經給你十一個月的錢了。”凱西很謹慎，他眯起眼來，“你不是想漲價吧？”

“不是，我是怕你十一個月都不到就不想做了，到時候退錢也麻煩。”房東笑了一下，他示易，“把水果換成合成的吧，沒人知道，也沒人嘗得出來，這樣你原材料成本就會少掉一半。”

“我如果想做假的話何必需要來火星？”凱西皺眉。

“你選擇來火星不是因為這裏包容度大一些嗎？還有人願意在現實世界中想嘗試古老的蛋糕這類産品。”房東說得很不客氣，“從古至今，從蛋糕誕生的那一刻起，這個玩意就是奢侈品。”

凱西不說話。

“在這個到處都能找到替代物的年代，蛋糕想要重新找回市場不容易。”房東點了點桌面，然後出了門。

這裏是位于火星城鄉結合部的一處複合型居民區，往城市中心走，那裏是賭場還有高端消費場所的存在，風景優美。往鄉下走，是大片的綠植和農作物，是地火兩地最大的農業生産基地。

像凱西他們這些人服務業人員就只能住在兩地中間，這些結合部的地方。凱西有錢，但是他沒有錢到市中心去開店。

“喂！”這個家夥趁着房東下樓的時候推開了窗戶，“說實話我還遇見了想做香水的，為什麽你說我的事業可行性不大！”

“香水賺錢多了傻子，”房東嗤笑。

“水果那部分我是不會退讓的。”凱西皺眉。

房東盯着他，許久一個這個Omega笑了，“無所謂，這又不是我的産業，我就是一個普普通通收租的。”房東聳聳肩，“看你自己怎麽想咯。”

賣不出去。

也不叫賣不出去，能夠賣這些東西的人都不在這裏，凱西搶不到市中心的訂單，城鄉結合部願意花錢在這個上面的人不多。于其花錢，不如上虛拟網絡吃個性價比更高的。

凱西在面對現實以後，做了一件很大膽的事情。

他私自改造了通風系統，故意把幾個散氣管道堵上了，凱西把做蛋糕的時間改了，然後偷偷摸摸的自己研究了一點香料。那天臨近夜晚時分的時候，整個片區都漂浮着蛋糕甜膩的香味。

房東知道這件事的時候挑了下眉。

凱西就靠着這點小手段，艱難地在這片區域活了下來。自古以來蛋糕店和火鍋店*就靠着這種散發食物香味的做法來誘導客人入內，現在，他凱西終于也走上了這一步。

他有錢了，生活步入正軌了，然後對錢財更過于斤斤計較了。

蛋糕店在他的構想中，應該是前臺有服務員，後面廚房有蛋糕師的。當凱西自己開始創業的時候，當他需要在人工福利成本支出和智能AI選擇的時候，他果斷地選擇了後者。

【我覺得我們不應該感到羞恥，人工智能出現的契機就在于我們想要更加方便便捷同時價格更加低廉的工具……】

羅德裏克采訪的聲音在狹小的衛生間裏響起，凱西很多時候都會躲在那裏，聽着對方的聲音悄悄地撸一發。當他做這些事情的時候，羅德裏克那溫柔的音符一個一個的落在他的心頭，這讓他整個人都在顫栗。

【我個人而言，我很喜歡我的管家，那是一個很可愛的懸浮小球……】

凱西咬着下唇擡頭，羅德裏克那深綠色的眸子和他的對視，凱西深深喘了一口氣，然後松開手。

每次事後凱西都不知道自己要去幹什麽。

他又一次洗完手後才發現自己已經訂好了回地球的票，幸虧沒有付款，不然退錢的話他會懊惱到死的。

凱西不知道自己的選擇是不是對的。但是他的生活從一開始的艱難，逐漸走上了正軌，他的世界慢慢地從過去那個灰暗陰沉無比的平民窟走了出來，也漸漸遠離了羅德裏克那豪華舒适寂靜無比的臨街別墅。

火星這裏一切都是嘈雜的，活動的人流，喧嚣的一切，這些聲音和動靜讓凱西意識到自己還活着。

他的生活開始步入一種一成不變，但是無比讓人心安的正規。

他每天早上四點起床，開始準備原材料開始烘培，五點六點的時候通過香味來誘導那些第一批上班的人，再晚一個小時再弄一次。晚上人流量少，入夜以後準備好發酵的食材，早早睡覺，第二天又是如此。

每個月，有的時候一個星期會有一個大客戶來下個單，那麽就要提前好幾天好好準備。這裏的客戶喜歡的是烘培出來的餅幹和能夠飽腹的面包，城中心的客戶需求則不同。

凱西一天到晚都在店中，他說是全部手工，實際上他的店面後方有個人工智能在孜孜不倦地幫他工作。

每個月的月中，凱西會抓着腦門在前臺花上那麽一天去平賬，然後這個時候，會有一輛黑色的懸浮車停在不遠處的街角。有個身材高大的Beta會走到凱西那家蛋糕店的後方，停留那麽一支煙的時間。

在這個時代，紙質香煙可真實奢侈啊。

每當月中的那一天，當凱西嘆氣合上賬單頁面來到後方的時候，蛋糕香甜的味道已經掩蓋過去了香煙苦澀的氣味，他會一邊走一邊脫掉廚師服然後罵罵咧咧地推開後方的門，左轉，再親自去房東那裏一趟。

那個時候街道上一點曾經有個憨憨停留的痕跡都會沒有，清掃街道的機器人會在五分鐘前把地面打掃完畢，凱西出去的時候，什麽都不曾存在過。

但就像是這個世界所有的巧合和契機一樣，命運的齒輪也不總是這麽運轉的。那一天，當凱西抓着頭發再次為他微薄的利潤頭疼的時候，那個人工智能機器人好像壞了。

“啧，不是吧。”

凱西怒氣沖沖地抵達了廚房，他不确定，總之不确定到底是什麽使得機器停了下來。如果是房東因為他偷偷摸摸排放香料的事情斷了電，那就有點不厚道了，這個家夥來不及脫掉身上的廚師服，直接推門就出去了。

那天剛好是月中。

是凱西剛剛開始計算水果成本還有羅德裏克那輛車剛剛抵達的時候。

那個憨憨站在門的右邊，凱西猛地推開門往左邊走，他怒氣沖沖地把身後的房門一把合上。嘭的一聲巨響，怕自己還要賠房門的錢，于是凱西回了頭。

羅德裏克剛剛把香煙點着，那個家夥還沒來得及抽。

凱西愣在那裏。

羅德裏克慢慢地把煙蒂含在嘴裏。

凱西往後退了一步。

羅德裏克叼着香煙一時間不知道自己接下來要做什麽。

凱西聽見自己哈了一聲，那個簡簡單單的哈，明明只是一個語氣詞，但是他已經能夠感受到語調後期往上走，以及其中掩蓋不住的笑意了。

羅德裏克艱難地擠出了一個微笑，然後煙灰太長，落到了他的手臂上，這個家夥手忙腳亂地想去撲打。凱西站在那裏抓着衣擺。

然後他的心中，再次小小地哈了一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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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些連鎖火鍋店和蛋糕店現在确實是把香料味道直接往店面或者店面外部排放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