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家人?”
無慘輕聲呢喃,語調裏添上了些許的疑惑。
畢竟月牙的心願實在過于簡單,這讓已經準備好等月牙提出一些要求的無慘都有些出乎意料。
無慘眯起眼睛瞧着月牙,希望能從他臉上的表情裏探究出一絲絲虛假之色,但是無慘失敗了,他看了半天确定月牙的話語中并沒有謊言。
月牙确實沒有撒謊,他是真心希望自己能夠見到自己已經經年未見的家人的。
“……你确定嗎。”
無慘看他,沉着聲音再次問了一邊。
“我确定。”
這次月牙沒有猶豫。
這不是什麽難以實現的心願,甚至簡單的很,只要給月牙兩天自由的時間讓他能夠回到以前的村子去看看就可以。
但是無慘不願意。
他咬着牙關,想到月牙至今對他的家人依舊念念不忘無慘就覺得胸悶氣短煩躁的不行,甚至任性的想着月牙已經被賣到産屋敷家做了傭人,那麽他的腦子裏就不許在想着自己過去的一切——即使那是他的家人。
多不講理,無慘自己卻并無所覺。
他不開心,也不想讓月牙離開,即使只有短短幾天。
于是他彎下腰拍了拍跪坐在地上正看着他的月牙的肩膀,無慘盡量用自己最為克制的語氣說話。
“這件事以後再說,你還有什麽別的要求?可以盡量提出來。”
月牙藏于袖中的手攥緊了,嘴角的弧度有一瞬間的抹平,但是還是擡起頭朝無慘笑着說:“月牙沒有其他願望了,謝謝大人。”
無慘直覺認為月牙有些不開心,但是那種感覺不過是一瞬間的事情,很快就消失不見了。
無慘有很大希望将會病愈的消息很快就傳到了産屋敷夫人的耳朵裏,作為無慘的母親她自然是喜不自勝,原本因為無慘的情況而銷聲匿跡的心思再次因為這個希望而死灰複燃了。
寄人籬下的千島有香自然不能推辭産屋敷夫人的願望,她坐在自己的房間看着鏡中的自己沉默,視線轉移到首飾盒中,千島有香緩緩地抽出那個簡樸卻風雅的木釵将它戴到了自己的頭上。滿頭的珠翠中一個簡單的木釵并不引人注意,反而顯得更加遜色不起眼,但是千島有香卻知道,即使這些首飾再如何價值連城卻依舊比不過那個簡單的小木釵。
從地上站起,千島有香在自己侍女的陪伴下一同跟着産屋敷夫人向鬼舞辻無慘那裏走去了。
看到千島有香出來,産屋敷夫人開心的握住了千島的手,說道:“有香,等無慘病好了,你們就可以成婚了!”
這對産屋敷夫人是個再好不過的消息,簡直就是雙喜臨門。但是對千島有香來說卻絕非如此。
低垂着眉眼,千島有香心髒生疼,若是她從未喜歡過人嫁給自己不喜歡的也就罷了,但是一旦品嘗到愛情的甜蜜,這只給她鑽心剜骨一般的痛楚。
但是想着自己家人殷殷期盼的眼神,千島有香輕咬自己的下唇強撐起笑意。
“好的,夫人。”
她聽到自己這樣說。
看到那眼熟的紅發之時,千島有香還以為是自己因為過度的思念産生了幻覺,可是腳步越來越近,那個人熟悉的面容卻越發的清晰,直到近在咫尺,千島有香才确定自己并非出了幻覺。
身邊的侍女慌張的看着她,卻被千島有香鎮定地拍了拍手安撫。
“就當作什麽都不知道。”
千島有香輕聲說,可是天知道她說出這樣冷漠的話究竟廢了她多大的力氣。
站在門口的繼國緣生很好的克制住了自己的情緒,眼睛只看了站在産屋敷夫人身後的千島有香一眼便克制的低下了頭向兩人行禮。
“夫人,千島小姐。”
繼國緣生不知道自己是怎樣用最陌生的語氣喊出自己最愛的姑娘的姓氏的,他嗓子沙啞,可是明明不久之前他才喝了一杯涼茶,他盡量忍耐住自己想要看着她的欲望,生怕自己的舉動會暴露出些什麽。
繼國緣生低垂着頭,目光看着千島有香和服的衣擺,但是那衣擺只不過在他面前停了短短一瞬便如翩跹的蝴蝶一般迅速的遠去了。
難以言喻的酸澀感蔓延上了他的心頭,就連鼻子也微微一酸,只不過是瞬間的事,他的眼眶中便蓄滿了淚水,低垂着的腦袋好像有千餘斤一般沉重的讓他擡不起頭。
他卻不知道,同樣與他擦肩而過的千島有香也同樣紅了眼眶。
月牙看到了站在門口一動不動的繼國緣生,雖然他低垂着頭,但是周身那股失魂落魄的氣息卻騙不了人。
“緣生,走了。”月牙站到繼國緣生旁邊低聲說。
繼國緣生好像才回過神似的,茫然的擡起了頭,只是臉上的淚水卻順着臉龐流了下來掉在了地上。
月牙皺緊了眉頭看着繼國緣生,他對着無慘掉眼淚還能說是年紀比較小,為了在無慘那裏取得好感,但是繼國緣生這種身強體壯的青年人掉起眼淚卻無端讓人有些失笑。
繼國緣生身上本就有一種溫吞的氣質,這樣一看反而像是被人抛棄的小狗一般讓人有些憐惜。
月牙是男生,不像女孩一般會随身帶着手帕,看着繼國緣生半晌,月牙皺着眉頭像當初無慘為他擦掉眼淚的樣子伸出手動作粗糙的将繼國緣生臉上的淚擦去了,收回手後然後嫌棄一般的将手在繼國緣生的身上擦了擦。
“看看你現在像什麽樣子。”月牙低聲說,對繼國緣生這副模樣實在看不過眼,“生怕別人不知道是嗎?”
繼國緣生苦笑兩聲,還沒等他說什麽話,另一道聲音卻搶先将他打斷了。
是不知道什麽時候出來的鬼舞辻無慘,明明醫生已經要求他少出屋子走動,但是今日卻不知為何出了屋子。
“你們兩個在幹什麽?!”無慘冷冷地看着正站在一起的月牙和繼國緣生兩人,後槽牙咬的緊緊的,說話都帶着咬牙切齒的感覺。
他不過出個門,卻看到月牙伸出手在繼國緣生臉上摸了半天還拍了拍他的肩膀。
無慘因為沒有耐心應付産屋敷夫人和她自作主張給他介紹的所謂的未婚妻,所以找了借口出來透透氣,但是卻沒想到剛一邁出門便看到了月牙和侍衛之間的“你侬我侬”。
無慘這才體會到自己心愛的東西被搶走時那種極度的憤恨與嫉妒,那種怒火氣的他腦袋脹痛。
月牙剛想解釋兩聲,但是無慘并不想聽,上前兩步抓緊了月牙的胳膊轉身便朝屋子裏走去,只留下繼國緣生一個人孤零零地站在院子裏,呆呆的看着兩人就這樣離開的背影。
微風吹過,将地上零星的幾片落葉卷起,繼國緣生站在院子裏卻覺得自己莫名其妙的更加委屈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