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月牙本來與無慘院子裏的下人大多是不熟悉的,因為大部分人對他都都是又懼又怕,和他見面都恨不得躲得遠遠的,所以乍一發現繼國緣生對他的态度與對待常人并無不同,所以月牙對這個眉目間帶着揮之不去的憂傷的武士略微有了些興趣。
索性二人都一同在無慘的院子裏工作,一來二去之下兩人便也熟悉了許多。
這天月牙好不容易才讓無慘喝了藥睡了覺,跪坐在無慘的床褥旁看着無慘蒼白的臉和眼角下的青黑之色。無慘眉宇之間帶着皺痕,一看便是長時間皺眉而引起的。而無慘即使是在睡眠中也并不安穩,時不時還會發出陣陣咳嗽聲。
這并不是好兆頭,月牙心中想着自己是時候要去找無慘的兄長産屋敷空良一趟了,于是他從榻榻米上站起,小心翼翼地邁着步子走到障子門旁将門輕輕拉開。
今天守在門口的是繼國緣生和另一位武士,繼國緣生的手搭在身側的刀劍上,背對着障子門,聽到月牙拉門的聲音耳朵微微一動然後轉過了身。
“緣生?今日是你守門?”月牙皺了皺眉,他明明記得前兩日繼國緣生剛剛守過門,武士本是每日一換,但是無慘院子裏安排的武士多得很,就算再快也不應該是輪到繼國緣生當值才對。
繼國緣生笑了笑,向月牙解釋:“松崗今日身體有些不舒服,所以我代替他守一下。”
月牙點了點頭,然後向外走,但是走了幾步又停下了腳步轉過身問道:“你們誰知道大少爺如今在哪裏?”
産屋敷家的大少爺只有産屋敷空良一人,站在障子門門口的繼國緣生和另一位武士面面相觑,另一個武士搖了搖頭,但是繼國緣生卻應了聲。
“我知道,剛才聽到有下人說大少爺現在正在自己的院子裏。”
月牙點了點頭,擡腳就要離開,但卻被繼國緣生出口叫住了:“月牙,不如我帶你過去吧。”
這事無可無不可,月牙疑惑的瞧了一眼繼國緣生但也沒有拒絕,點了點頭示意繼國緣生跟上然後迅速的離開了無慘的院子。
一路上兩人并肩而行,并沒有說什麽話,去往産屋敷空良的院子距離并不長,大概走個五六分鐘便到了,只是路上需要經過産屋敷夫人的院子。月牙因為心中急切,腳下的步子也有些快,繼國緣生也是如此,只是在經過産屋敷夫人的門口時繼國緣生忍不住仰起頭向院子裏看去,目光中帶着急切與期待,腳下的步子慢了下來像是在期待什麽一樣,只是院中只有幾個掃灑的侍女。
紅眸中帶着濃厚的失望之色,繼國緣生眉宇間的憂傷更重。
月牙這樣敏銳的人如何發現不了繼國緣生的不對勁?等到繼國緣生跟上他的步子月牙才開玩笑一般地說:“夫人院子裏有你喜歡的姑娘嗎?”
繼國緣生沒有回答,只是輕輕地點了點頭然後說:“只是我們兩個不可能在一起了。”
月牙倒是很是感興趣,只是這畢竟的繼國緣生的隐私,月牙也不好太過探究,更何況現在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去做。等到了産屋敷空良的院子,月牙向産屋敷空良的下人通報了一聲。
“我現在有事需要見大少爺一面。”月牙對那下人說:“你告訴大少爺,我是月牙,我有關于無慘少爺的藥的話和他說。”
那下人也知道産屋敷空良對這個弟弟十分的看重,只猶豫了一瞬就同意了,帶着月牙就走了進去,只是繼國緣生得留在門口,不過繼國緣生也不介意,站在門口望着曲折的小路發起了呆。
進了産屋敷空良的房子,下人帶着月牙到了障子門門前跪在地上将門拉開然後恭敬地說:“大人,無慘少爺的傭人月牙有事要與您說。”
産屋敷空良原本正看着屋外的風景想着無慘和月牙的事,現在月牙突然出現在他面前倒是讓他吓了一跳。
産屋敷空良看向同樣跪在地上的月牙,不知道他現在不陪着無慘來到這裏找他做什麽,但是想着月牙或許是有急事,也沒有生氣,點了點頭讓月牙進來。
産屋敷空良說:“找我有什麽事?”
月牙進了屋子跪坐在榻榻米上,垂下眼簾語氣輕緩:“是關于無慘少爺的事。”
産屋敷空良想到了月牙說的也就是無慘了,他坐在榻榻米上眼神複雜地看着月牙,還沒等月牙開口,他就先開口了:“無慘的什麽事?”
月牙跪伏在榻榻米上恭敬而迅速的向産屋敷空良說起了醫生告訴他的事情。
“無慘少爺的藥已經研制了大半,只是現在陷入了瓶頸不得寸進。”月牙皺着眉頭開始一一向産屋敷空良說明了起來,“我問過醫生,若是能夠尋到最後一位藥材青色彼岸花将藥研制而成那麽無慘少爺的命就有救了。”
産屋敷空良知道這件事,但是他也知道這世上并不存在什麽青色彼岸花,若是真的存在産屋敷家無論如何也是要将這花弄到手的,但是現在無慘情況日益嚴重,青色彼岸花卻始終不見蹤影,就連産屋敷空良都有些絕望,看到月牙這副樣子他緩緩地嘆了口氣:“我懂你想要将無慘的病治好的願望,只是青色彼岸花卻并不存在于世啊。”
就算産屋敷空良這樣說,月牙也并不認為一切都走投無路了,最少,他自己是并不希望無慘就這樣輕易的死去的。
這既是為了自己的未來考慮,也是想着無慘如果真就這樣死去了,對他也是一種損失。
“我知道。”月牙抿抿嘴有些緊張起來,心裏有些憂慮,臉上也顯露出幾分,讓産屋敷空良看的清楚。
“醫生說這世上能夠擁有青色彼岸花的只有大妖彼岸花,若是能找到彼岸花向她要來青色彼岸花,那麽無慘少爺或許就有救了。”
“妖怪?”産屋敷空良驚愕的瞪大了眼睛看着跪在地上說出這樣的話的月牙。
“你怎麽會想到要去向妖怪求助?”
月牙跪在地上語氣堅決擲地有聲:“空良少爺,這是治好無慘少爺唯一的方法了,我們為什麽不去試一試?”說到這裏,月牙就擡起了頭直視着産屋敷空良的眼睛說道:“您的朋友有大陰陽師安倍晴明,為什麽不能向晴明大人求助呢?”
月牙此時的表現實在與産屋敷空良所認知的月牙相差甚遠,他不住地打量着眼前的少年,就像是第一次認識他一般,但不得不說,這或許是唯一的辦法了。
産屋敷空良沉思良久,或許是在權衡着月牙話裏的可信程度也或許是在考慮與妖怪做交易所要付出的代價。但還沒等他做出回應,一道威嚴的聲音首先傳進了月牙的耳朵。
是産屋敷家主産屋敷将吾。也不知道他是什麽時候來的,也不知道聽了多少,産屋敷将吾站到月牙面前低着頭看着眼前這個下人,目光裏帶了些許的欣賞。
“這是個值得一試的方法。”産屋敷将吾沉聲說:“安倍晴明本就是鎮守平安京的大陰陽師,溝通陰陽兩界,想必對妖怪的了解也很深。”
産屋敷空良自然知道,于是說:“是這樣不錯,父親。”
“所以空良,這兩天聯系一下安倍晴明吧,就說我們有事相求,需要他幫忙。”
“但是父親,就算通過晴明找到了彼岸花,又怎麽讓她同意将青色彼岸花交給我們呢?”産屋敷空良不免有些憂慮。
産屋敷将吾明白他的擔憂,畢竟與妖怪打交道無異于與虎謀皮,稍有不慎便是屍骨無存的下場,不過畢竟是當了幾十年的家主,産屋敷将吾揮了揮手語氣堅決:“不論什麽交易都需要代價,先看看吧,若是我們承擔得起,不是不能一試。”
看産屋敷将吾的态度看來是十分堅決的,原本游移不定的産屋敷空良也因此變得堅定了下來,重重的點了點頭說道:“我現在就去聯系一下晴明。”
事情就這樣簡單的解決倒是有些出乎月牙的意料,不過這樣也好還免得他多費口舌,心裏松快臉上也露出了些許的喜色,随即月牙便再一次的深深地彎下了腰向産屋敷将吾和産屋敷空良行禮。
“多謝家主、少爺的支持。”
産屋敷将吾對這個小兒子的傭人很是欣賞,雖然年齡不大但是行動卻很迅速目标也很堅決,看了月牙半天,産屋敷将吾忽然說:“我很欣賞你,若是無慘的病好了,我可以提拔你到我身邊做事,不用再當下人,你願意嗎?”
跪在地上的月牙一愣,沒想到自己今日還會有別的收獲,他張開口本想立刻就答應下來,畢竟在家主身邊做事要比在喜怒無常的無慘身邊當下人要好的多,只有傻子才會拒絕。只是就在他張口答應的一瞬間他忽然想起了無慘的臉,或者虛弱痛苦,或者怒火中燒,但更多的卻是無慘看着他眼中滿是執拗的模樣。
月牙忽然就猶豫了。
沉默半晌,産屋敷将吾眼中跪在地上的小下人出聲了。
“多謝家主,我還是願意呆在無慘少爺身邊。”
這種回答倒是在産屋敷将吾意料之外,他有些訝異地問:“你确定?”
月牙這次沒有猶豫,沉穩地說:“我确定。”
走出産屋敷空良的院子月牙還有些回不過神,不敢相信自己究竟錯過了什麽。他在産屋敷家呆着的這些年本就是為了不停地向上走,但是剛才機會就擺在他面前他卻錯過了。
明明侍奉鬼舞辻無慘這只是他規劃的人生中不得不走的一部分,只是現在看起來卻不是那麽輕易的離開了。
于是月牙忍不住輕聲罵了自己一句:“我真是愚蠢!”
聲音不大,不過守在門口的繼國緣生耳朵很好,聽到月牙這樣說訝異極了:“怎麽了?怎麽這樣說自己?”
月牙苦笑,搖了搖頭,不過今天來到産屋敷空良這裏的目的已經達成,也算是有了好消息了。
“沒什麽,先回去吧。”月牙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