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強加于人
周尋縱身而去, 終究趕在最後她快要落下懸崖拉住了人, 第一次一手攬着她。
夜突然變得很靜很靜,靜得連一片枯幹的楓葉落地,都像心碎的轟鳴。
以安才伸手攬住他,他就将人放了下來松了手。
“公主若是不願嫁, 大可以尋将軍說明, 這夷狄之大, 總有一個好男兒當得起公主的青睐,予公主應有的歡心,總有那麽一個人在等着你,他才是你的良人。”
周尋長而密的睫毛在眼睑投下一小片淡淡的陰影,但是說話時以安第一次看着他因為自己說話的胸口劇烈起伏, 語氣中帶着責備和怒意。
這一點細微的發現倒是教她心裏突然有了絲絲縷縷的甜溢上心頭。
“阿尋,他們再好,都不是你。我雖出身高門大族, 但前半生所見的男子,都不過如此, 直到遇見了你, 才知道世間真有大丈夫。”
眼前的姑娘, 皓腕凝霜,面若芙蓉。
少年依舊是長身玉立, 眉目如畫,雙眸卻清冷淩厲。
久到以安都以為周尋會就此妥協一番再不回話,只見周尋對着她掀了衣擺要往下跪:“公主, 你就當放過我吧,也放過自己。你不是真的心悅我,你只是心悅阿尋。”
真正心悅周尋,心悅那個表裏不一,睚眦必報手段狠厲的周尋的,只有那個叫錦書的姑娘,她還在隕都,等着他回去。
以安退後一步:“阿尋,你寧願下跪與我,都不願娶我嗎?”
周尋:“是寧願死,也不會娶公主。我心中已有她人,公主又何必苦苦執着,我若是娶了公主,對你也是傷害。”
以安彎下身,兩手抓着他的胳臂:“我不在意,阿尋,我不在意的,你的心裏沒有我也沒關系,我心中有你就足夠了。”
以安定了定心:“阿尋,你不用急着回答我,我們還有時間,你一定會願意娶我的。”
以安傾身在他耳邊輕輕道:“因為,若是你不娶,我就嫁給辛卓,或者死在你面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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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尋看着她,從未有一刻覺得以安這麽陌生,從他們遇見的那天起,彼此之間的距離不是越來越近,反而是,越來越遠了。
以安口中的要嫁給辛卓對着周尋說出口的話其實是真假參半的,一半真的是辛卓确實一直以來都對她有意,但這麽些年她從未對辛卓動過男女之情,可沒想到前幾日他突然就去找辛高言明他對她的心意希望辛高成全他二人。
辛高心裏自然是應允的,畢竟有子女的親事做牽絆,就能更好地将常将軍的勢力握在手中,讓他心甘情願為了夷狄鞠躬盡瘁以免他起了別的心思。
可是以安的态度給的晦澀不明,讓辛高也不好強壓着人應下這門親事,常頌對于此事雖有自己的一番考量,到底還是以她的意思為準。
……
以安站在常頌的營帳外,兩手抓着衣裙的邊角使勁搓揉了一番這才走進去。
“以安,這麽晚了你怎麽來了?”
以安娘親去捧了一盞茶放到常頌案幾上,又拉着以安坐下:“安兒,怎麽了?”
以安看着常頌将手中兵書放下:“您前幾日同我提過的與辛卓的親事……”
她說到一半突然起身拜了一拜:“女兒想請求爹爹回絕王上。”
常頌面色不虞,一手端起茶盞呷了一口茶。
以安娘親看着常頌的模樣就知曉此事定然棘手。
“辛卓是王上之子不錯,可是女兒也是将軍之女啊,他身份尊榮,但女兒也不算高攀了他,更何況親事講究你情我願,若是強求女兒也不會幸福的。”
以安的娘親聽了先是捏了捏以安的手再走到常頌身邊去為他捏着肩膀:“安兒和寧兒都大了,做事都有分寸,可有着自己的主意呢,随他們去吧。王上不是也沒提一定要安兒與王子成親不是?”
常頌:“你先回去吧。我再同你娘商議商議。”
以安還想再說什麽,娘親卻對着她皺了下眉頭眼神示意一番,以安便行了禮:“是,女兒這就退下了。”
“你是怎麽看的?”
常頌一手撫上以安娘親的手:“我們也就這麽一對兒女,就算是豁出這張老臉,她不願意不也還是得護着她不讓她嫁嗎?”
以安娘親俯下來:“你呀,是個糙人,心裏卻最是疼愛着他們兩個的。但是瞅瞅你方才那副神情倒是讓安兒以為你定然不允了。”
常頌:“怎麽會呢,再怎麽也不能拿着她的親事開玩笑,不能為了保住權勢就犧牲她。姑娘家最是在意這些了不是。”
以安娘挨在他肩頭:“是啊。”
常頌沒多耽擱,很快算是旁敲側擊的向辛高提了此事。
辛高雖然意外,總是顧念着常頌的軍功,只得勸解辛卓不要滿心滿眼只放在以安身上。
辛高聽了便去尋以安。
“你是因着他拒絕我們的親事嗎?”
以安:“就算沒有阿尋,我對你也始終只是你類似于兄長的感情。”
辛高一手捏着她的胳臂:“常以安,他真的就那麽好?”
以安低頭看着鞋尖:“很好。”
“他不一定會娶你。”
以安倔強地看着他:“你怎麽知曉不會,他一定會。”然後一把推開面前的辛卓跑了。
下意識又去找周尋,周尋案幾上擺了許多紙張和信封,她走近瞧,少年顧着提筆寫信,沒做回應。
鐵鈎銀劃,恣意遒勁的字跡,緩緩訴說那些腥風血雨,漫天黃沙,還有那每到夜深人靜,他對她格外格外深切的那些想念。
以安指尖将要觸碰到信上的時候,周尋擡手拂開了她的手:“別碰。”
以安站在那裏,有了手足無措的感覺,這信上的文字她沒見過也瞧不懂,想來應當是中原的字。
他的心裏從來都沒放下過那個記憶中的中原,雖然絕口不提,但卻總是在他心上的,哪怕被發配至此,哪怕邊疆再好,也難比他心中的中原罷。
“阿尋,我只想要你娶我。心裏想着別的姑娘也沒關系,你娶了我,想得到什麽都行,權勢名利,我都可以助你一臂之力。”她說着,喉頭一哽。
周尋筆停在紙上,那一處直到被他洇出了一個深深的墨點才算作罷。
以安蹲下來,在他身旁扯着他的衣衫:“我只有這一個要求,娶我。”
周尋擱筆看着她,似笑非笑:“你就那麽想讓我娶你,一點兒都不在乎我到底是個怎樣的人嗎?萬一你所托非人呢?”
“阿尋,我相信自己,也相信你。”
她知道周尋動搖了,雖然不是因為她可那又有什麽關系呢?名利權勢都不重要,反正她想要的不過就是這個少年能夠娶她。
他還是猶疑,以安:“阿尋,你一定要逼着我死在你面前嗎?”
良久,周尋:“你起來吧。我答應你。但我只能娶你,別的我什麽也沒辦法給你。”
以安終于等到他這一句話,如夢初醒,周尋将她扶起來留她一個人在帳中看着少年逐漸遠去的背影暗自垂淚:無妨,反正他以後總歸是要娶了她的。
夷狄留不住他沒關系,自己留不住他也沒關系,總會有東西讓他挂牽留住他讓他不舍得狠心離開。
……
“小可汗,不好了。”侍從匆忙趕來給以寧報信。
以寧拉弓開箭閉上一只眼正準備把箭射出去,見他急忙跑過來:“怎的?這般匆忙做什麽?”
以寧問了,那侍從反而有幾分吞吞吐吐。
“說!”以寧直接被他消磨掉了耐心拿開了弓箭。
“公主鬧着要同那個軍中的小頭目成親,這會兒正和那人一同跪在将軍帳中求成全呢。”
以寧一下子就将弓箭扔開去往常頌營帳去了。
掀開帳簾,果然見周尋跪在地上,以安跪在他身側。
難怪常頌如此動怒,他這邊才向王上退了親事,以安偏偏要同這個阿尋成親,這不是明着要和王上對着幹嗎?
更何況這還是個人微言輕的被發配到邊疆來的,若是心懷鬼胎到時候是誰也沒辦法預料的。
常頌看見他進來,知道定然是底下人去找他搬救兵了,手上的鞭子還是沒留情,一下子揮過去打在以安背上。
以安也是執拗,痛得冷汗都冒出來,也不認錯,以寧看不下去上前去卻被娘親攔下來:“你爹現在正在氣頭上,他下手都有分寸,你還看不明白他到底想做什麽嗎?”
以寧往前看去,明白了不對勁,自始至終受罰的都是阿姐,周尋卻在一旁只是跪着不發一言。
“不管爹今日如何勸解如何反對,”以安看了一眼身邊的周尋順着他指尖一點點握住了少年溫涼的手。
周尋順着她的話:“還請将軍成全。”
常頌将鞭子卷着收了一收:“阿尋,你叫我如何信你。”
“我一個人,孤身來到這夷狄,眼下只是個毫不起眼的小頭目,可是若我待公主沒有這份心,公主又怎麽會屈尊嫁與我呢?何況軍銜和軍功也不過是時間問題,只需要兩年,我未必不能像将軍一樣軍功赫赫,到時候公主下嫁我,還有誰能多言呢?”
常頌:“口氣倒是不小。”
周尋當着常頌的面一手攬着以安的腰身:“一個人說出的話往往就同他的能力相匹配。将軍如若不信,大可以試試。”
少年随即笑着:“就當是我們二人,打了個賭。”
作者有話要說: 晚一點等我,我努力再更!
娶公主這個,是他不得已而為之,放心兩人之間啥也沒發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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