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自投羅網
那該是何等的春景盛世,連綿緋雲,飛花萬盞裏,恒意不知怎麽随意彎彎繞繞就到了一處亭子。
亭內才子雅客喝酒作詩,何等風雅。
暢談、歡笑、把盞、吟詩、作對。
無一不令恒意心向往之,她向來喜愛這些風雅之事,只是甫一突然成親便沒閑心去擺弄這些吟詩弄月的物事了。
亭子裏有一人眼尖,一下子瞧見亭臺外的姑娘,玩笑了一聲:“君怡,這也是你今日邀來的貴客嗎?”
被喚做君怡的男子回身,正好看見恒意,恒意聽得入迷,直到那一聲“君怡”方才讓她如夢初醒。
她聽到名字也只以為是個巧合,只是待那人轉過身:眉宇倜傥,氣質光華。
她無數次聽聞世間人傳來傳去,號稱玉質冰顏蓮心的佳公子。
當初街上遙遙一瞥,驚才絕豔,少年人的眼波流轉,天真無邪,只一見便是鐘情;只一眼,便是緣結。
這樣的輕佻,我們無人幸免。
“姑娘,這裏可不是什麽好玩兒的地方。”他淡淡出聲提醒,是想讓她知難而退的。
不想她接上一句:“我向來喜歡這些,只是總也無人同我淺談……”
話中意味明顯,教簡君怡也沒法子拒絕,伸手道:“姑娘自便。”
恒意微微點頭進了亭子,侍女退出去好讓恒意同他們一道談詩論畫。
退出去挺遠,身邊突然冒出一個身影:“看來你們家小姐是很滿意我特意為她安排的這場小宴了。”
周尋微微眯了下眼見亭子中衆位公子哥兒少爺們相談甚歡,而何恒意的目光果然毫不意外的一直停留在簡君怡的身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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丫鬟毫不意外他的到來:“大人那邊還有什麽吩咐嗎?”
“你趁着他們還在賞玩,找個人替你回府中去,找宋少爺。”
丫鬟便去了,周尋慨嘆:想不到京中禦史大人的嫡子當真是厲害得緊,輕易就勾了人家小姐心魄啊。
早就知曉簡君怡身份的人是他,打聽到他行蹤的也是他。
頂着楚休的名號,底下有着大批探子遍布隕都,有什麽是想知道不能知道的?
他刻意同楚休手底下的一個探子一直私下來往,為的就是有這麽用得上他的一天。
随後他也很快用輕功離開了,待宋彥趕來時,身旁跟着的是易容後的周尋。
丫鬟依舊站在方才等恒意的那一處,路上趕來已經拖了一些時間,足夠她先回這裏,宋彥見了她開口便問:“何恒意呢?”
丫鬟視線同周尋對上,佯裝害怕,戰戰兢兢道:“在,在亭中。”
周尋這時機掐的太過精妙,此時宋彥趕到看到的正是一出難遇的好戲。
亭中公子們都走了個差不多,唯獨剩下何恒意同簡君怡兩個,天公不作美,恰好下起淅淅瀝瀝的小雨,打濕路階。
何恒意走下去的時候,腳底下正好滑了那麽一下,簡君怡在她身後順勢虛扶了一下,快碰到她腰際時就很快将手收回了。
亭臺檐下,何恒意臉上漸漸染上緋紅,目光慌亂的向四處看,最終下定好大的決心才開口:“簡公子,可有家室?”
簡君怡怔了一下:“還未……”
“若是你沒有家室,不如瞧瞧我?”宋彥走過來,替她接上這一句。
何恒意:“宋彥?”
宋彥大庭廣衆直接一手攬上她的腰肢一手摸着她的臉摩挲:“很意外嗎?夫人。”
宋彥帶着人走,何恒意卻頻頻回顧,宋彥氣得笑了一聲:“何恒意,你可真行,這才嫁過來幾天,紅杏出牆也還得等個時間吧?”
于是松了手回身直接同簡君怡扭打起來,簡君怡雖說文采動人,身手遜色了些,也不能平白挨了宋彥這一頓打。
何恒意好不容易将人拉開,宋彥盡了興讓人帶着何恒意一同走了,地上的簡君怡已經鼻青臉腫唇邊鮮血殷紅。
宋彥走時遞給周尋一個眼神:不管是任何一個男子,最忍受不了的,果然還是自己的娘子同他人有染。
“簡公子,我畢竟是宋少爺手底下做事的,冒犯之處還請您多多包涵了。”周尋逼近簡君怡。
簡君怡在地上蹭着退後一些,少年身上隐含的戾氣似乎被他妥帖而努力地壓制,和宋彥那種張狂放肆嚣張的暴怒全然不同。
他用衣袖擦去唇邊的血跡看着周尋手上一把泛着冷光的刀緩緩朝他逼近,人都跟着宋彥走了,除了周尋,沒人聽見簡君怡最後撕心裂肺的痛呼。
看着疼暈過去的人,周尋面上幾分無辜:“簡公子,弄疼你了吧?放心,很快有人來,你再等等。”
而後他從自己身上扯下了一截布料仔細而認真地擦拭着刀上的每一處,最後扔下布條離開了。
何恒意被宋彥一路生拉硬拽回了府上,宋彥使的氣力大,何恒意腕子全都被他捏紅了。
他連開口的機會都不給何恒意直接揮手過去“啪”一聲響亮的巴掌聲。
恒意臉上一下子就紅了慢慢腫了起來,何恒意捂着臉:“宋彥……”
“何恒意,別以為我不敢動你。這只是個小警告,再有一次,我不介意讓你體驗些別的。”宋彥甩袖而去,何恒意一下子跌坐在地上,掩面啜泣。
再一次有機會來程府,周尋又換了副面孔,身上穿的也尤為破破爛爛,同那些流民不相上下。
他裝作腿腳不便的樣子湊過去,驚懼不已的模樣一下子癱倒在程章身邊緊緊抱着他的腿,程章以為他是餓極了的流民,拿了兩個饅頭彎下身子遞給他:“拿去吧。”
周尋一味地搖着頭結巴道:“大,大人,我今日在山野采野菜,可是回去的時候看到有個穿戴整齊的公子倒在亭臺邊,我腿腳不便沒有力氣,只是探了探鼻息似乎還活着,大人趕快去瞧瞧吧。”
程章聞言對身邊人:“你們随我去一趟,別是發生了什麽大的命案,到時候可就難辦了。”
侍衛和程章一同向山野去,程章喚來錦書目光投向周尋叮囑:“這人說城郊有人受重傷,我去一趟瞧瞧,你先照料他片刻。”
錦書乖巧應下扶起地上的周尋,周尋索性守着力氣直接倒在小姑娘面前靠在她肩上,故意看見她吃力這才使力氣讓她少費些勁兒。
“你這人!”錦書忽然覺得身上的重量輕了,一下子又重了,忍不住出聲。
周尋心安理得的靠着她重複道:“我這人。”
他這副欠揍又吊兒郎當的更是讓錦書氣不打一處來。
嘴上不饒人,還是将他扶着沒敢松手。
周尋“啧”了一聲,看着小姑娘矮他一大截的身子帶着他,明明心下不忍還是力氣只用四五分,和小姑娘挨着。
扶他坐到一邊,又去拿了兩個饅頭端了一碗粥來一起遞給他。
他沒接,錦書:“拿着呀,瞧你應當許久沒吃過一頓飽飯了吧。”
周尋內心腹诽,面上故意一副可憐無比的模樣伸手接過:“多謝姑娘了。”
只是錦書回身去給別的流民放糧時,一個回身周尋就不見人了,在原地的只有一位老人端着一碗粥吃着饅頭。
她走過去問:“老人家,方才在這裏的人呢?”
老人咬了一口饅頭:“他把這些東西都給了我以後就離開了。”
錦書嘀咕着:“不是腿腳不便嗎?走得這麽快……”
……
程章趕過去的時候看倒在地上的人的氣息已經十分微弱了。
慌忙讓人帶回府中請大夫醫治,順便請來了禦史大人:簡作。
今天趕到的時候第一眼他就認出這人的身份了,想着片刻後要給簡作一個解釋和交代,就覺得頭/發漲。
簡作這人,獨獨就把這麽一個兒子捧在手掌心,寄予厚望,如今知曉出事還不知又要鬧出多大的事情。
果然,通傳的人很快回來連着簡作也趕來了。
看見躺在榻上人事不省的人,一手摩挲着簡君怡的臉一邊哭道:“君怡,你這是怎麽了?”
“簡公子在京郊受了傷,我帶人趕到的時候情形已經十分危急了。”程章解釋道。
簡作看着程章:“你是怎麽知曉君怡出了事?”
“是今日在放糧時有一男子來說他去京郊采野菜充饑,撞見重傷的令郎,我這才知曉。”
“既然這件事是他先發現的,就将他找回來問個清楚,雖說不是你的錯,但若是以你從前的官職,這種事也應該交由你去調查,一定要将此事查個水落石出,不能讓我君怡無故受傷。”
程章拱手作揖:“是。”
只是往後一連找了那個來報信的人許多天就是不見蹤影,好好的一個大活人卻突然消失不見,像人間蒸發一般。
簡君怡傷勢很重,斷了幾根肋骨,被刀刺入心髒,若不是有意偏上幾分,這條命都不一定能保得住。
每日請了許多名醫來簡作心急如焚甚至将宮中禦醫都想法子帶來為簡君怡瞧病,各個也只是搖搖頭束手無策開上幾副方子,用各種名貴湯藥日日吊着。
聽得最多的一句便是:“眼下別無他法,只能看公子能否靠自己扛過來了。”
就這麽吊了近半月,簡君怡才終于轉醒,簡作聽聞下人報的消息急忙趕去喜極而泣。
“君怡,你可算是醒了,你知曉爹有多憂心嗎?”
簡君怡看着簡作愣愣喚一聲“爹”。
身上傳來的陣陣劇痛提醒着他那一日昏迷之前的一幕幕,他閉了閉眼努力回憶着幾人的音容笑貌,最終喊出一個名字。
“宋……彥?”
簡作聽到過去捏着簡君怡雙肩晃了晃:“你說是誰?宋彥?”
簡君怡按了按太陽穴:“是他,無端将我打了一頓,又将同我交談幾句的女子帶走,最後留下一名侍衛,然後我就變成如今這副模樣了。”
簡作:“想不到宋安如今膽子如此大,不好好管教兒子也就算了,縱容成這般無法無天的模樣,欺負到了我頭上,是在怪我當日頂替程章一事,沒有舉薦他嗎?”
簡君怡:“我只是想将傷我的人找出來,至于宋彥……”
“君怡,你平日就是性子太和善溫潤而今才落得這番田地,你可知那短刀在你心懷再沒入三寸,你這條命就保不住了!”
簡作:“同為世家子弟,他宋彥難不成就比你高貴許多了?此事重大,一個也不能放過。”
簡君怡默然半晌。
“那,便照父親的意思吧。”
作者有話要說: 周尋:提前抱好岳父大人的大腿總是沒錯的:D
最近大概都是日更了寶貝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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