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猩紅新娘(31)【一更】
“你什麽東西敢命令我們, 聽不到老爺說擡走埋了麽。”其中一個下人陰陽怪氣道。
餘鶴現在真恨不得沖過去打他一頓解氣,但他又告誡自己, 不能沖動, 沖動誤事。
那幾個下人将屍體擡到一張草席上, 随便一卷,扛起來走出了魏琪彤的房間。
餘鶴想去攔,但被幾個身強力壯的下人随手一推,他頓時摔倒在地, 還誇張的向後翻滾了一圈才停下。
望着那幾個下人離去的背影,餘鶴氣得牙關緊咬,忍不住大力拍了下地面:
“艹。”
他當初就不該相信魏琪彤的鬼話,說什麽一家人要好好相處, 就她?媽的都爛到根了,不作妖她就是不是魏琪彤了。
而且看陳老爺那架勢, 擺明是不長腦子的對于魏琪彤的話深信不疑。
自古紅顏多禍水,餘鶴可算是見識到了。
餘鶴趕緊從地上爬起來, 跌跌撞撞地跑向陳老爺的書房,結果剛到門口又被幾個下人攔住。
“老爺正在裏面替天行道,不該管的你少管,伺候好玉梓少爺就可以了。”那個下人長着一張面癱臉,讓人瞅着就來氣。
好一個替天行道, 這種話說出來也不怕人笑話。
但餘鶴現在更擔心,萬一殷池雪挨了打怎麽辦,以陳老爺那脾氣, 要了他的命都有可能。
嗚嗚嗚不要啊,殷池雪槍傷才剛痊愈,哪挨得過陳老爺那無情鐵手。
“陳老爺!你聽我說,事情不是你想的那樣,殷池雪是被冤枉的啊!”餘鶴一邊同那些下人拉扯着,一邊凄慘慘地沖着房門大喊。
話音剛落,房間內響亮的耳光夾雜着陳老爺的怒吼聲傳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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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一巴掌,把餘鶴的心都給打顫了。
太心疼了,殷池雪哪受過這種委屈啊,他可是跺跺腳海城都震三震的流氓頭子啊。
該死的小劉呢,平時沒事他就像條小尾巴一樣緊跟在殷池雪屁股後面,這緊要關頭就不見人了,要他何用!
這時候,房門卻忽然打開了,幾個下人押着殷池雪從裏面走出來。
餘鶴一見他那模樣,心都快裂開了,眼淚瞬時不受控制地流了下來。
他的頭發淩亂,左邊臉都腫了,嘴角都被扯裂了,正往外滲着血。
但無論多麽狼狽的遭遇,他的腰板始終挺直,不屈不撓,不卑不亢,但餘鶴這麽一看,眼淚更是如決了堤一樣。
“殷池雪,你沒事吧。”餘鶴哭道。
殷池雪回頭看了他一眼,輕笑道:“乖,我沒事。”
“少說廢話,趕緊走!”其中一個毛手毛腳的下人狠狠推了他一把。
“你們要把他帶到哪裏去!”餘鶴急了,扯着其中一個下人就不撒手。
“帶到該去的地方去。”
說着,後面又撲過來兩個下人,他們一人拉住餘鶴的一只手,把他往後拖。
餘鶴不曾想過,自己都二十四的人了,有一天還會像個小孩子一樣坐在地上嚎啕大哭,還是為了一個男人。
對于殷池雪的心疼與愧疚;對于自己無能的無奈,以及對于魏琪彤植入骨髓的恨意——
雖然回想起來,很丢人,但,只要是殷池雪,都值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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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還沒有找到人麽?”
“抱歉,我們真的盡力了,那邊塌方太嚴重,再等一等吧,有了消息我們會第一時間通知您。”程式化的回答,聽起來總是沒什麽感情。
“好,那謝謝你們了,請你們多費費心,拜托了。”哀求的言辭中漫上一絲哽咽。
挂斷電話,女人渾身失了力一般倒在沙發上。
望着對面電視牆上方懸挂的全家福,中間那個朝氣蓬勃的大男孩笑得可愛又溫柔。
四年前,姐姐姐夫不幸于車禍中喪生,這個家便正式迎來了新的一員。
這麽算算也快五年了,自己早就将他當做親生兒子般看待,更何況他是姐姐唯一的孩子,血濃于水,而現在,他已經失聯整整三個月,就像人間蒸發了一樣怎麽也找不到人。
抱着這份不确定的期待還要等多久呢。
女人捂住嘴巴,盡量不讓自己哭出聲。
她渾身一顫一顫,眼淚順着臉頰流下,穿過指縫,落在牛仔褲上,形成一灘深色的水漬。
心就像被人揪緊了一樣,嗖嗖地疼。
“媽媽……”穿着粉嫩睡衣的小丫頭揉着惺忪睡眼從房間裏走出來,懷裏還抱着哥哥買給她的小豬玩偶。
女人趕緊擦擦眼淚,站起來,笑道:“佩佩怎麽起來了?”
佩佩揉着眼睛,支棱着小短腿走到女人面前抱着她的腰:“我剛才夢到哥哥了。”
女人心裏一顫,她強忍住淚,摸着小丫頭柔軟的頭發安慰道:“放心吧,哥哥只是有工作耽擱了,很快就回來了。”
丫頭撇着嘴:“可是他為什麽都不給我打電話呢。”
女人咬住下唇,看着女兒手腕上戴的電話手表。
佩佩說,怕哥哥打電話自己接不到,所以睡覺也要戴着電話手表。
“因為哥哥太忙了呀,我們不能去打擾哥哥工作哦。”
佩佩閉上眼睛,似乎還處在大夢初醒的幻象中,她輕聲呢喃着:“我怕他像爸爸一樣,一走,就再也不回來了。”
“怎麽會呢,哥哥什麽時候騙過我們的小寶貝啊,哥哥說等你生日那天,還要給你準備一份你超級超級喜歡的禮物呢。”
心裏空蕩蕩的,想起抛家棄子的前夫,想起杳無音訊的外甥,女人其實真的想大哭一場,但是她知道她不能,因為她不能垮,她垮了,女兒怎麽辦呢。
佩佩伏在媽媽懷中,睡眼朦胧,她最後看了眼電話手表,咬着手指喃喃着:
“真希望,明天一睜眼,哥哥就回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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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哥!你怎麽來了!”
面前的女孩嬌美如花,見到餘鶴,她熱情地撲過去抱着他。
“舅子,好久不見。”喬越良也跟在後面腼腆地打招呼。
“丫頭,過得好麽?”餘鶴笑得有些無力。
蘇荷看看一旁憨厚的喬越良,捂嘴笑了笑:“這你還看不出來麽。”
過得好就好了,幸福就好了。
餘鶴嘆口氣。
“哥,你怎麽看起來無精打采的。”敏感細心的蘇荷還是看出了餘鶴的不對勁。
她擔憂地望着餘鶴,想着是不是那個魏琪彤又欺負他了。
“有麽?”餘鶴勉強扯起嘴角,“傻丫頭,你哥我逢山開路,怎麽可能不開心,你想多了。”
“你這次是來看我的麽?”蘇荷聽餘鶴這麽說,這才放下心來。
“是啊,看到你過得幸福我就高興了。”
現在的蘇荷,绾起長發,穿着樸素,俨然一個賢良淑德的人.妻。
餘鶴果然還是喜歡這種女孩,又樸素又勤儉,當時陪嫁的珠寶也沒見她同魏琪彤一樣恨不得全戴身上生怕別人不知道她很有錢一樣。
“不過……”餘鶴話鋒一轉,“其實我這次來還有別的事。”
“舅子,喝茶。”一旁的喬越良頗有眼力勁兒地端上茶來。
餘鶴端過茶水,抿了口。
說實話,這小子泡茶手藝實在有待長進。
“哥,有什麽事你盡管說,跟我還客氣啥。”蘇荷笑得甜甜的,這讓餘鶴的心情多少也好了點。
“就是……”餘鶴放下茶杯,不好意思地撓撓腮幫子,“我想借你夫君一用,就一晚。”
“啊?”蘇荷頓時猶如丈二的和尚摸不着頭腦,“這個,你要是想讓阿良幫忙就随意吩咐,但是,是什麽事啊。”
“就是搬點東西。”
蘇荷一聽,釋然松一口氣,轉身拍拍喬越良的肩膀:“大舅子有命,還不速速更衣随其前往。”
喬越良一聽,立馬挺直身子敬了個禮:“收到!老婆大人只管放心!”
看他們這甜甜蜜蜜的樣子,餘鶴真是又羨慕又欣慰。
要是自己有朝一日也能和殷池雪這樣你侬我侬,夫妻雙雙……
打住打住!現在不是考慮這種事的時候。
但看到蘇荷婚後生活如此甜蜜紅火,本來瘦骨嶙峋的她臉上都長了點肉,看來自己來到這邊也不算一事無成,起碼,妹妹得到幸福了——
月黑風高,烏雲于天際大片蔓延開來,兩個鬼鬼祟祟的身影乘着夜色行走于鄉間小路,時不時四處張望一番。
“舅子,搬什麽東西這麽神秘啊,我怎麽感覺咱倆像做賊一樣呢。”走了大半天,喬越良這會兒累得哼哧哼哧直喘。
“你還真猜對了,就是做賊。”餘鶴心不在焉地回答道。
喬越良一聽,趕緊剎住腳,甚至還誇張地倒退兩步。
他擺着手,腦袋搖成撥浪鼓:“舅子,雖然你的事就是我的事,幫你的忙是我義不容辭的,但是,偷東西,這個,不太好吧……”
餘鶴白了他一眼:
“你覺得人命和偷竊比起來,哪個更重要。”
喬越良思忖半晌,才猶疑道:“當,當然是人命吧。”
“算你有點腦子,我跟你說,今晚咱們要是不偷這東西,就有人要丢了性命,所以你幹還是不幹。”
喬越良無奈地點點頭:“幹,我幹還不行。”
兩人順着鄉間小道一路往下走,走了大概半個時辰,終于在一間低矮的平房前停了下來。
“到了,就這。”餘鶴拍拍手,一指門牌。
喬越良走到平房旁邊,提起馬燈用他那匮乏的認字量看了看一旁的門牌。
這不看還好,一看,差點沒當場昏死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