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猩紅新娘(1)
“哦呦,聽說林家那肺痨鬼就快不行了,我男人前天出診,說那肺痨鬼現在只剩一副空殼子,瘦的人幹似的,咳兩聲就吐血。”
“那肺痨鬼年紀不大吧,好像才二十冒頭?”
“可憐啊,恐怕是連女人的滋味都沒嘗過,年紀輕輕的,怎麽就染上這種病了。”
“誰說不是呢,估計是他那老爹之前做多了虧心事,全報應到後代身上了。”
清澈的小河邊,兩個中年婦女正一邊洗衣服一邊聊天。
劇烈的疼痛感來襲,餘鶴禁不住呻.吟兩聲,接着緩緩睜開了眼睛。
入眼便是碧藍的天空,松軟的白雲大片大片随着微風浮動,看起來就像是九十年代畫報裏的場景。
餘鶴一個激靈坐起來,發現自己正躺在一處草坪上,不遠處有一座巨大的圓環形土樓,看起來有些年歲了,周圍都是木質建築,層層疊疊,鱗次栉比。
他的瞳孔猶如湖面激起的漣漪層層擴大——
WOC,這什麽情況啊?剛才自己不是還在那個什麽鬼博物館麽?怎麽一睜眼就到了這地方?
他現在整個人都慌得一批,但還是努力讓自己鎮定下來。
不要慌,都是幻覺,吓不到我的!
餘鶴這樣安慰着自己,接着閉上眼睛深呼吸,雙手合十呈禱告狀——
再次睜眼的時候,自己一定還是躺在自己房間那柔軟的大床上,看着電影,将薯片碎屑吃的滿床都是。
餘鶴點點頭,像是個英勇赴死的勇士一般悲壯地睜開了眼。
眼前還是那充滿年代感的土樓,就像是一座巨大的圓環,将自己深深禁锢其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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要不是旁邊還有兩個婦女在洗衣服,礙于面子,餘鶴都能當場哭出來。
為什麽啊,剛才不是還在那間什麽鬼博物館裏,還在色.眯眯欣賞着那館主的盛世美顏,心裏盤算着怎麽才能想辦法幹他娘一炮。
餘鶴幾近絕望地跪在地上呈“OTZ”狀,他望着髒兮兮的泥地,不禁陷入了沉思——
好似一切的起源,都來自于那場突如其來的夜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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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氣象臺發布藍色預警,這場橫卷全國的強降雨将一直持續到明天中午,降水量預計達到500毫米,并伴随六級大風……”
車載廣播裏傳出甜美的女聲,車外是暴雨重擊玻璃的“啪啪”聲,老舊的雨刷在前車窗前來回搖動。
“下一則新聞,我市教育局……局……局……”
餘鶴詫異看了眼車載顯示屏,擡手拍了拍,嘟哝着:“什麽情況。”
“是不是暴雨幹擾了信號。”同事邵明旻随口問道。
餘鶴嘆口氣,再次嘗試發動這剛才半路熄火的車子,但車子始終沒有重新啓動的跡象。
他從一旁置物盒裏抽出雨傘,下車查看。
邵明旻也緊随其後,冒着雨狼狽地跑到餘鶴身邊,探頭探腦地看了眼:“前輩,我們今晚怎麽辦。”
“先進山吧,只能找戶人家借宿一晚了。”餘鶴關上前車蓋,掏出手機看了看,依然處于低信號狀态。
崎岖蜿蜒的山路中,一胖一瘦兩個身影舉着光線微弱的手電筒,踏過被暴雨沖刷的泥濘小路,深一腳淺一腳地向大山深處走去。
“前輩,我覺得當初你要是不曝光那個姓謝導演潛規則藝人的事,我們現在也不至于流落至此,你當初到底怎麽想的啊。”邵明旻繼續在一邊喋喋不休道。
“別問,問就是為了錢。”
謝姓導演潛規則藝人一事一經曝光便迅速掀起軒然大波,一時間網上衆口铄金,最後矛頭直指餘鶴。
當初肥着膽子曝光了他,自然也沒落得什麽好果子吃,要不是報社領導和自己鐵,興許自己連飯碗都保不住了。
“不是,前輩你自己倒黴就罷了,還要拉上同組的小萌新,我的職業生涯才剛剛開始,就要悲壯結束了。”
走了半天山路,這會兒邵明旻已經累得直喘。
餘鶴翻了個白眼:“得得得,這個鍋我背,但你也別氣餒,說不定我們這次去采訪留守老人還有意外收獲呢。”
如果說每個人都有一項金手指的技能,那麽餘鶴的金手指技能絕對就是毒奶——
車子半路抛錨又趕上這該死的暴雨,不得已,餘鶴和邵明旻兩人只好下車打算進山借宿一晚,明天找拖車的過來把車拖走。
暴雨宣洩下,大山深處的村莊于黑夜中交相掩映,遠遠看去,就像是一只只張着大嘴的怪物。
餘鶴抹了把額頭的雨水,費勁睜大雙眼向前面望去。
也不知走了多久,兩人的雙腿都快軟成發糕,終于在視線範圍內看到了那座破敗的小村莊。
“前前前前輩,是那邊吧,我們要采訪的就是那座村子吧。”邵明旻仿佛在一瞬間見到了曙光,激動的舌頭都開始打結。
餘鶴也随着順勢望去,果然,那座隐秘于黑夜中的寂靜小村莊就在離自己幾百米的不遠處。
“走吧,過去看看。”
兩個人深一腳淺一腳地踏過泥濘的山路,徑直向那座小村莊走過去。
夜雨朦胧中,二人似乎是看到村頭站了個人,沒撐傘,就靜靜地站在那裏。
“前輩,想不到我們這麽大面子,還有專人來迎接,嘿嘿嘿,你說會不會是個村花之類的。”
“飯可以多吃夢還是少做,我跟你說,這麽晚了站在那地方的不是女鬼就是流浪漢,你選一個,看哪個你更喜歡。”
“別吓人啊前輩,世上哪來的鬼啊。”邵明旻似乎是被餘鶴的鬼魂論吓到了,忙戰戰兢兢躲到餘鶴身後,死死抓住他的衣服,只露出半個腦袋。
“先過去問問吧。”餘鶴說着,像拖着一坨面粉袋子一樣拖着邵明旻艱難走向前去。
兩人向那人走進,大概五六米遠的距離,這才看清了一直一動不動站在村頭的那個人。
的确是個女人,她正低着頭,長發傾瀉而下,遮住了臉,身上穿着紅色的衣服,看起來有點像懷舊的古式喜服,她站在那裏,嘴裏還念念有詞。
但至于說了什麽,誰也沒有聽清。
“小姐姐,不好意思,我們是宏興晚報的記者,我叫餘鶴。”說着,餘鶴還從口袋裏掏出名片遞過去。
“我們是接了報社的任務過來這邊對村中的老人進行一個詳細采訪,但我們車子壞了,又碰上暴雨,所以想問問能不能在村子裏借宿一晚。”
那女人低着頭,說話聲戛然而止。
“那個,這是我的名片。”餘鶴還在固執地舉着自己的名片,但那個女人始終沒有伸手要接的意思。
“哈喽小姐姐?”見那女人不理他,餘鶴又試探性地問了句,“在聽麽?”
倏然間,那女人忽然輕輕晃了晃腦袋,就像是沒有脖子支撐一般,在餘鶴看來那腦袋似乎快要被晃下來。
緊接着,那女人突然開始笑起來,毫無感情的笑聲,笑得肩膀都随着一抖一抖。
“前輩,她該不會是個精神有問題的吧,不然哪個正常人在暴雨天裏站在外面體驗人生啊。”邵明旻拽了拽餘鶴的衣袖,小聲道。
“那你不是也正站在雨中體驗人生?”餘鶴瞥了他一眼。
“那,我們先過去,您也早點回去,一直淋雨小心感冒。”他們不打算繼續在這裏同這女人浪費時間,畢竟已經淩晨一點多了,得趕緊找戶人家休息,狗命要緊。
就在二人繞過那女人動身往村子裏走去的時候,奇怪的聲音赫然響起。
像是得意的大笑,又像是哀怨的哭泣,夾雜着大雨嘩嘩冷風呼嘯,交織出一曲詭異的夜行曲。
餘鶴豎起耳朵仔細聽了聽,确定是真的有人在哭。
“前輩……是不是那個女的在哭啊……”邵明旻緊張地咽了口唾沫,小心翼翼地詢問道。
其實現在不光邵明旻,餘鶴也覺得有點心慌慌,雖說一直自诩社會主義五好青年,堅信一切牛鬼蛇神都是反動派,但——
有些東西,必須親眼所見,才能打破常規。
當他們回頭的時候,看到了極其詭異的場景。
那個女人的脖子還保持垂下的姿勢,但腦袋已經歪了過來,長發蓋住半邊臉,唯有青色的眼眸于夜色中隐隐發光。
她在笑,可笑着笑着又開始哭。
餘鶴頓時感覺渾身汗毛都豎起來了,徹骨的寒意從腳底直蹿腦門,迅速流過身體內每一顆細胞,那種強烈的恐懼感頃刻間便吞噬了他的所有理智。
“WDNMD!前輩,這就是你所謂的意外收獲?!”邵明旻挪動着他遲鈍的身子跌跌撞撞拔腿就跑。
一個不注意正踩在還在後面張大嘴巴發愣的餘鶴腳上,接着二人以一個熱情相擁的姿勢齊齊跪倒在地。
“別拖着我!放開!要死你自己死!”餘鶴覺得自己快窒息了,不管三七二十一擡手對着邵明旻就是一通亂揍。
“不行!前輩,事因你而起!我上有五十老母下有兩歲狗子,我不能死啊,前輩你舍己為人光榮犧牲的精神我會給你寫個獨版,讓全城人都膜拜你!”邵明旻使勁掙脫開餘鶴的手,爬起來就跑。
餘鶴看着他落荒而逃的樣子,忽然就想起了少林足球裏面那個會輕功水上漂的二百斤少林弟子。
看來這小胖子是打定主意要做表面兄弟了,嗚嗚嗚都怪自己遇人不淑——
那種強烈的窒息感陣陣襲來,即使是已經雙腿發酸無力,可餘鶴始終不敢有片刻的怠慢,從地上彈起來也緊跟着邵明旻往前狂奔。
只是一回頭,卻見那個女人四肢并用以驚人的速度從後面緊追而來。
笑聲夾雜着哭聲,甚至蓋過了喧嚣的雨聲——
作者有話要說: 修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