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襄杭
作者有話要說:
第二天一大早,洛歆就被一通電話吵醒。報社的主編洪清打電話過來說潘燕燕半夜在獄中自殺。她肯定這件事情沒那麽簡單。這些人組成一個集團,新政府上臺後,開始對這些人渣進行清算。潘燕燕的事件就是一個導火線。洪清用狗急跳牆來形容他們現在的處境,提醒她在襄杭千萬注意安全。
洛歆說她會争取提前回去。在盥洗室洗漱的時候,回憶着主編的話,又想起昨天被跟蹤的事情,她有些恐慌:如果他們連報社的職工都不放過的話,那麽陸謹承呢!
洛歆焦急地給陸謹承打電話,唱了半天的鈴聲,無人接通。
這時,幾聲連發的巨大的槍響快要震破洛歆的耳膜。那是她平生第一次真實聽見的槍聲。近在咫尺。
洛歆跑出房間的時候,一大批的安保人員也已經趕到案發現場——陸謹承的房間。
當值的經理也驚魂未定,一旁的住戶更不用說,嚷嚷着要退房。不知道過了多久,這些風波才被平息下來。
直到警方到來。兇手被制服。陸謹承從房間裏走出來,所幸無礙。接着,一群人被帶到警方那做筆錄。等到出來後,已經正午。
陸謹承看得出洛歆有些驚魂未定,表示一切安好,酒店那邊也正在處理,不一會兒《蘇州河》的旋律又響起,是潘姮打來的,語氣很憤慨,洛歆問了住址,表示立刻趕過去。
在一間公寓裏面,他們找到了潘氏姐妹。屋子很亂,所有的物品都被翻得不成樣子。潘姮思考了很久後很鎮定地總結:他們一定是另有目标,不然不會挑沒人的時候動手。沉默了很久的潘文靜突然吱聲說他們的目标是光碟,在來襄杭前,潘燕燕告訴她,她在銀行裏開了個保險櫃,如果有變故發生,就打開它,那時候潘文靜以為錢財,後來打開的時候,才發現是一張光碟。
潘姮有些嘲諷,原來自己的母親還留了這一手。潘文靜說,裏面有很多人貪污受賄的資料,包括建林的前任省委書記。聽到這樣的內容後,潘姮突然很激動,自己找了這麽多年的證據,還不如潘燕燕留給小妹的一張光碟,她責怪潘文靜為什麽不早點拿出來,否則現在也不會這樣,但潘文靜只是低聲地啜泣着說那時媽媽還在。潘姮失聲痛哭,她現在已經不在了。
過了好一會兒,兩姐妹才緩過勁來。潘姮繼續問潘文靜光碟的消息,潘文靜說她銷毀了,但是拷了一份在郵箱上,她憤恨地說那些人害死她的媽媽,一定要他們血債血償。洛歆感受着她堅定的語氣,她有些吃驚,眼前這樣看起來弱不禁風的女子,因為之前的事情一度哮喘。可是當事情超乎她的預想後,卻像狼一樣,極力反撲。
陸謹承和洛歆兩人幫忙收拾着屋子,而潘文靜熟練地操作者鍵盤。很快地将那一團夥的罪行公諸于世。至此他們也沒有被暗殺的隐患了。在網上,這份文件引起相當大的騷動,人民除了無限的憤慨中,則更希望那些人全能夠繩之以法,将被貪污的錢,還給他們。
當天晚上,潘氏姐妹承回靖池的飛機,趕着回去奔喪,和還在獄中的父親,相見。
洛歆本意是要跟她們一起回去的,但陸謹承說,她暫時有了新的任務:真實地做一次關于襄杭的專訪。
“這些年來,有些人刻意地将一些矛盾放大化,矛盾應該是有的,但究竟如何,得自己深入其境去看。”這是陸謹承交給她此次任務的用意之一。
Advertisement
于是接下來的幾天裏面,洛歆四處采風,襄杭是個被無數的商場包圍的都市,富貴與貧賤在這裏的對比也愈加強烈。她靜靜地站在街頭,對焦着那些川流不息的人潮,按下快鍵;而也逛了幾條老街,都是上個世紀留下來的建築,還住着人家;吃着街邊地道的小吃,聽着一群青年用吉他唱着他們的夢想,她漸漸對襄杭有了好感。然後花了一整天去逛了博物館,近代才飛躍而起的襄杭幾乎沒有什麽歷史積澱,整個博物館陳列的大多是這一百年來的被殖民史與民主發展史。洛歆開始有些心疼這個地方:從不毛之地演化成商業巨都的過程裏,夾雜了太多的辛酸。之間的是是非非,自己并沒有資格評說。但不管怎麽樣,到底還是更喜歡寧城。
她看到了文明與野蠻的外來人,也看到了文明與野蠻的襄杭人。在一家奢侈品牌店中,一個中年男子說着流利的帶有川南方言的普通話,旁邊一位秘書唯唯諾諾的,買了一大箱的奢侈品,當購物小姐笑臉相迎地問着他要不要再多買一點時,他拍了拍口袋說了句沒錢了。
洛歆心裏順勢打了個小算盤,把他的照片發到了微博上。也是不止幾個人對他說,襄杭的GDP,都是內地的一些官員及其家屬前來購物提升起來的。這次,她算是親眼見識到。
“沒有地域之分,只有貧富之差。沒有那麽多所謂意識形态的紛争,從來都只是利益的糾葛。而人,只是個人而已”這是她文章的總結。無論靖池,無論寧城,也無論襄杭。
陸謹承這幾天也很忙,日升機場的設計圖在審核中出了一些問題,他這次,便是來找現在定居在襄杭的導師商議。洛歆算是無意中得知陸謹承念的是建築專業,心裏莫名多出了幾分好感。她喜歡念建築的男生,大學的時候懷着不單純的目的去蹭課,因此認識了宋淩。
把稿子寫完的那天,陸謹承的正事也辦得差不多,主動約了她去望鄉。
望鄉的位置很偏僻,轉六次地鐵後還要再搭乘半小時一班,耗時一個多小時的小巴才能到離山腳八百米左右的地方。洛歆基本上沒什麽方向感,事先還以為望鄉就在附近,一路上就像保镖一樣跟在陸謹承後邊。
在從第六個地鐵站出來要去趕公交的路上,後面一位女生叫住了陸謹承。
洛歆是比陸謹承先轉過頭去的,五步之遙,她打量着那位女生同那位女生打量着她一樣:和自己差不多的個子,盡管踩着一雙不知道尺寸的高跟鞋,妝容精致,穿着豔麗。那位女生往他們方向走來,鞋跟發出哐當哐當的清脆聲。她跟陸謹承寒暄,并問說是不是帶女朋友過來玩,陸謹承沒有回答,搞得洛歆有些尴尬,忙解釋道他們只是朋友,而一旁的陸謹承依舊沉默。
之後那位女生便自我介紹,說叫做張萌,是陸謹承的大學同學,在提到自己住在附近,以後可以來找她玩之後便借口還有事先走了。而陸謹承只是淡淡地跟張萌點了點頭,就像跟洛歆初次見面一樣,然後轉身,拉起洛歆的手,大步地向前走去:“走快點。”這讓洛歆有些猝不及防。
哐當哐當的腳步聲逐漸消失,但洛歆越想越奇怪,她努力要掙脫陸謹承的手,很生氣地叫他放手,但陸謹承冷冷地回了一句快來不及了,依舊拽着,直至到了公交站口,才放開。剛好車也開了過來。
小巴上的座位都是雙座,他們上車的時候,只剩下兩個座位,一前一後。這讓洛歆稍稍有些慶幸,雖然不是靠窗,她自己坐在前頭,甩了甩幾下被弄疼的左手。過了兩三站,兩人身邊的人都下了車,洛歆把位置挪到窗邊,她喜歡貼着窗戶看外頭的風景。
這時一對老夫婦上了車,老伯操着一口地道的襄杭話詢問陸謹承能否坐到前面來好讓他們兩口子能坐到一起。洛歆聽得懂,不過假裝什麽都沒聽到地把頭靠着玻璃,但陸謹承還是坐到洛歆身邊來。
雖然洛歆對陸謹承剛剛拉着她的手這件事有些生氣,但看在他們最後趕上了班車的份上,她還是決定說服自己原諒他。她等着陸謹承先開口跟她說話,說說關于張萌的事情。但陸謹承倒是比她還沉默。無聊之餘,洛歆補了眠,等到站後,才被陸謹承叫醒。這一次她的睡姿倒是端正。
地段偏僻,略顯荒涼,人自然也不是很多,他們到的時候已經下午三點多。陸謹承走在前頭,并要洛歆走快點,争取天黑上山,彼時洛歆才有了上賊船的感覺,她沒想過要過夜。陸謹承說剛才在地鐵上的時候已經告訴過她了,但洛歆以為那只是在開玩笑。有些無奈的陸謹承終于轉過身來,表情無語地打量着她,反問她為何事先不自己上網查查看。洛歆搖頭,這時陸謹承說他好像可以理解,那一次為什麽會在北杭遇見洛歆了,這讓洛歆很不爽,冷冷地跟他說知道就好,下次別叫她出來。知道洛歆也有些生氣後,陸謹承主動放低了姿态,他調侃道那倒不至于,表示以後和她出來之前,一定要先把詳細的路程還有該帶的東西統統列張清單讓她過目。但洛歆還是擺擺手,說自己看了那些頭就疼。突然陸謹承冷不丁地問她說有沒有男朋友,洛歆答沒有,并反問他想幹嘛,陸謹承搖頭,好心提醒她是該時候反省一下自己,便又邁着大步往前走去。
“關你屁事。”洛歆小聲地咒罵,然後跟着陸謹承腳步,吃力地往前走去,有那麽一刻她想轉身自己回去,但是想想還是作罷,轉車對于她來說,真是一件不易的事情。
走到山上後,陸謹承并沒有馬上帶洛歆到周宛家,而是繼續登上山頂,在最高聳的那塊岩石下,放眼望去,山的盡頭是海,還的盡頭是陸地。而夕陽,将一切都納入它火紅的體系中,泛着一圈又一圈深淺不同的黃暈。百米下的海潮,起起落落,碰撞出深深淺淺的聲響,穿越山岳,沖上雲霄,在兩人的耳邊不斷回蕩。
洛歆問陸謹承在這裏能不能看見靖池,陸謹承目視遠方,說他看見寧城了。她明白陸謹承的意思,就像上次在契河時他對她說怎麽想就是怎麽樣的。她本能地從包裏掏出單反,然後站起來,立起單架,要将這些美好的事物拍下。而陸謹承,只是一直呆呆地望着遠方。
過了很久,在夕陽還沒有完全落下海面的時候,陸謹承起身跟洛歆說是時候該走了。
洛歆點頭,麻利地收起工具。而在她回過神來俯視的時候,才意識到自己嚴重恐高,腳下幾萬重遠的海水,不停地在向她叫嚣。
洛歆很惶恐,但又假裝鎮定,她用無奈的口吻央求在前面的陸謹承拉他一把,并且強調一把就好,走在前頭的陸謹承停住,回過頭來,搖了搖頭,但還是一把拉住了她。那一把,足足拉了十來分鐘,等到了周宛家時,天色已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