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22)
後翻了下手機日歷,發現明天就是七夕。
要送禮物的。
可是送什麽呢?
七夕那天中午一點,童臻正在午睡,被一個電話吵醒,說是有他的快遞。
他最近沒網購啊。
童臻一臉懵逼,下樓取快遞,拆開一看,瞬間石化。
一箱子包裝精美的A罩杯內衣!
包裝盒上貼着心形的便簽紙,上面龍飛鳳舞地寫着:“嬌紅新出的豪華至尊內衣套盒,還沒上市,我特意讓他們按照你的尺碼先做了一套,希望童小姐喜歡。七夕快樂[心]”
落款是沈璟冰。
童臻:“………………”
☆、求婚倒計時
童臻心想,他是不是有病?
雖然沈璟冰在七夕這天送他內衣這件事很詭異,少女粉的心形便簽紙也很詭異,但沈璟冰腦子有病這件事早已“深入人心”,再加上去年中秋節他就收到過嬌紅送給VIP客戶的禮物——D罩杯新款內衣,所以童臻這個鋼鐵彎男壓根就沒往暧昧的方向去想,只當是嬌紅籠絡客戶的手段,或者送給合作方收買人心的福利。
只是突然從D罩杯滑落到A罩杯,這個差距确實有點兒大哈。
童臻忍不住低頭看了眼自己平坦的,只有一點胸肌輪廓的胸膛,有點兒哭笑不得地把箱子重新封好,随手丢在了儲物室。
叮咚,手機響。
沈璟冰:送你的禮物,喜歡嗎?
童臻:還行。
為了不打擊到甲方或者賣方的積極性,童臻選擇了一個比較委婉的說法。
人間所謂善意的謊言。
但沈璟冰知道童小姐的性格,只當這個“還行”是“還算喜歡”的意思,歡天喜地地在小本本上打了個大勾勾。
送禮物,get√
從那以後,童臻就頻繁地收到“嬌紅”送來的禮物,中秋的心形DIY月餅,國慶的秋冬款小裙子,雙十一印有1314圖樣的圍脖,雙十二印有521的手套,聖誕節的“蘋果花”……第二年元旦那天,童臻拆開包裝,看着一整箱的日用夜用衛生巾,無語凝咽。
他将那一箱衛生巾又重新封了起來,快遞給了母上大人。
兩天後,秦嚴拍着箱子,雷霆震怒:“沈家這小子到底是什麽意思?!他想拐走我兒子也就算了,竟然還想撬老子的牆角?!”
外層的快遞貼紙被快遞員揭走,留下的剛好是沈璟冰的原始快遞單。
寄件人:沈璟冰。
“……”童軟白了他一眼,“你好好兒看看收件人是誰再說話吧。”
童軟:“明明都老花了,還不肯戴眼鏡。”
秦嚴:“…………”
秦嚴:“他為什麽要給我鵝子送這玩意兒?他有病嗎?”
童軟也想不通:“可能是打折促銷,想讓臻臻轉送給我,借花獻佛?”
雖然這個邏輯也不是很通,但她實在是想不出更好的解釋了。
秦嚴也陷入了沉思。
他雖然很善于揣測人的心思,但現在那些小年輕的腦回路,他也确實不是很懂了。
童臻父母這邊一頭霧水,童臻這邊兒也沒好到哪兒去,他心想現在內衣營銷手段這麽旁逸斜出的嗎?
買內衣送衛生巾?
所謂讓衛生巾不移位的內衣才是最好的內衣?
這個腦回路,他确實不是很懂。
不過這半年來,嬌紅給他的待遇确實不錯,代言費一提再提,加上這半年至臻工作室接的商演化妝,其中不乏頂級流量明星,對方一句輕描淡寫的稱贊,合作單子刷刷地飄過來,日程表幾乎要排到半年後。
年底一結算,連代言帶化妝,收入竟然有八位數。
有錢了。
但……心裏還是空落落的。
這一年來他和沈璟冰幾乎沒有聯系過,不過他從吳總監口中隐約得知,沈璟冰現在有個很喜歡的女人,追了半年都沒追上。
對此,沈璟冰也很苦惱。
這半年來,他挖空心思送的禮物,各種明示暗示,對方倒是照單全收,可是卻從來沒什麽表示。
童小姐是還在惦記着她“全世界最好”的前男友嗎?
沈璟冰愁眉苦臉,遲疑着把小本本上“送禮物”一行也劃掉了。
剩下的就只有“房子車子票子”和“大屌”了。
看到後者,沈璟冰的臉不禁一紅,心想大屌他倒是有的,只不過這玩意兒必須得對方接受之後才能發揮用處。
票子他也給了。
這半年來他将童小姐的代言費一提再提,直逼一線明星水準,可……童小姐似乎并不缺錢。
至臻工作室的粉絲已經漲到七百萬,接的單也越來越大牌,還有一線流量幫忙轉發打廣告,肯定不少賺錢,還真不一定稀罕他這點兒代言費。
有了錢,什麽買不到?
不過……童小姐自己買得起,是她的實力,他送不送,那是他的心意。
但以童小姐的性格,當面送他肯定不會收。
那就只能偷偷送了。
于是,一月份的某一個上午,沈璟冰趁着童臻有課,悄咪咪找了個開鎖的,偷偷潛進童臻家裏,翻江倒櫃找身份證和戶口本。
可那天學校剛好有活動,取消了那節課,童臻就出門買了個早餐,拎着小籠包和豆漿回來,還沒進門,就聽見家裏傳來窸窸窣窣的動靜。
進賊了?
童臻對自己的身手相當自信,個把賊壓根不帶怕的,所以也沒報警,輕手輕腳地開了門,随手抄起一本牛津字典,悄沒聲兒地走進卧室。
賊正在床頭櫃後面翻得投入,只露出一個黑色的頭頂。
童臻舉起牛津字典,毫不留情地朝着賊的頭頂砸去。
啪!
五分鐘後,沈璟冰像個被提審的人犯一樣正襟危坐在沙發上,拿毛巾包着冰袋捂着額頭上被砸出來的大包,眼淚汪汪,又委屈又無助。
“說吧,”童臻剛去衛生間飛快“補過妝”,“沈總堂堂一個上市公司的總裁,跑到我家來做賊,究竟圖的什麽啊?”
沈璟冰委屈巴巴地看了“她”一眼,沒說話。
“不說?我這門口可都有監控,要不要咱們換個地方說?譬如說,派出所?警察局?”
沈璟冰:“……”
明明是好心想送人房子,結果不但被人當賊砸了一頭包,還被威脅送警察局……追女朋友追到他這個份兒上的,恐怕是開天辟地頭一個了。
弱小、可憐,又無助。
作為上市企業的總裁,如果真的以入室盜竊為由被拎到警局,不但可能會上當日財經新聞,說不定還會引起股票暴跌。
慘,太慘了。
沈璟冰在“失去驚喜”和“公司股價狂跌”兩個結果中,果斷選擇了坦白。
得知沈璟冰是想翻找身份證和戶口本,偷偷過戶房子的童臻:“…………”
為什麽覺得這個套路有點兒熟?
現在上市公司都流行給合作方送房子嗎?
可是就算送房子,也是在明面兒上送的吧,哪有偷偷摸摸跑到人家家裏翻身份證和戶口本的?
這操作也太騷了吧!
童臻越想越迷茫,一頭霧水、一臉懵逼,他隐隐約約覺得有什麽地方不太對頭,可是……究竟是哪裏不對頭呢?
想不明白。
他日子向來過得糙,既然想不明白,也就不想了。
這件事以童臻拒絕了“合作方”的好意,并且單方面地在沈璟冰腦門上貼了個“有病”的标簽作為了結。
大年二十九,沈璟冰的那群狐朋狗友都趕在過年前回了X城,相約一起出去high,哥仨一看到沈璟冰額頭上觸目驚心的大包,都驚呆了。
“怎麽搞的?”
“被嫂子打了?”
“廣告上看着溫溫柔柔的啊,嫂子私底下原來這麽兇悍的嗎?”
哥仨對視了一眼,不約而同地露出了同情憐憫的眼神。
沈璟冰本來是出來散心的,奈何酒都沒喝上一口,就遭遇了錐心刺骨三連擊,他沒好氣地瞪了他們一眼:“電線杆上撞的。”
哥仨更震驚了,沈璟冰一沒近視二沒破産,走路都能撞電線杆上,這說明什麽?
三人對視了一眼,異口同聲道:“老沈,你失戀了?”
“失你個頭!”沈璟冰操起菜單,在他們仨頭上各來了一下,“老子根本就沒戀!”
“什麽情況?”
“你不是說你愛上一女的嗎?那女的也沒對象嗎?”
“上回你還說給人送禮物來着,怎麽,人看不上你?”
沈璟冰搖了搖頭,嘆了口氣:“我也不知道。”
說完,他就把他這半年來的“追人”經歷,從頭到尾敘述了一遍。
哥仨:“…………”
蔣放:“你是不是有病?”
厲男:“你果然病得不輕。”
彭睿:“你丫腦子被狗吃了吧?”
沈璟冰:?
他們仨早就知道沈璟冰沒什麽戀愛經驗,一根筋、情商低,可沒想到他的戀愛商竟然低到這種程度。
可怕。
蔣放:“你親口跟她說過你喜歡她嗎?”
沈璟冰:“……沒有。”
“好,”厲男接口,“就算你怕被人拒絕,想玩兒暧昧,送點兒心機小禮物,可你總得當面兒送吧?快遞過去算怎麽回事?”
“還跑到人家裏去偷房本?”彭睿冷笑一聲,“你怎麽不上天呢?”
沈璟冰:“…………”
好像是有那麽點兒不妥當。
不,是很不妥當。
“你快遞去的那些禮物,她既然沒拒絕,那心裏應該也是有你的。要我說,你都拖人家姑娘這麽久了,也別玩兒暧昧了,幹脆直接求婚得了!”
“老蔣說得對!你也老大不小的了,老蔣兒子都五歲了,小厲也有關系穩定的對象,老子……我明年年底之前,應該也就和你們嫂子結了。就你,一等就等人八年,誰勸也不聽,好不容易拗過這根筋,你他媽還等什麽啊?再等下去,人姑娘和別的男人跑了,你哭都來不及!”
沈璟冰:“………………”
雖然被罵了個狗血淋頭,但沈璟冰心裏清楚,這些話,他們是真拿他當朋友,才會說的。不像他之前每次隐晦咨詢吳總監,老吳都含含糊糊地說挺好的,應該會懂吧,我也沒經驗之類的搪塞之詞。
老吳是去年相親結婚的,也許是真不懂,但肯定也有礙于身份不敢直言的意思。
菜還沒上,服務員先把酒上了,沈璟冰給自己倒了一杯,猛灌了一口。
求……求婚嗎?
他驀然想起那只藏在床頭櫃裏,原本想用來向銘銘求婚用的鴿血紅戒指,惘然了一瞬,心裏有點兒難過。
都過去了。
既然他已經下定決心照顧童小姐一生一世了,那就……求婚吧。
這一年的情人節剛好是正月十六,哥幾個怕沈璟冰亂來,特意在X城多留了幾天,全程指點沈璟冰訂場地、挑鑽戒和玫瑰花,千叮咛萬囑咐,什麽話能說,什麽話不能說,簡直恨不得親自上場代替他求婚。
正月十五晚上,童臻懶得一個個聯系,照例群發了節日祝福,結果一不小心将躺在通訊錄裏的沈璟冰的私人號碼也勾進去了。
童臻:“……”
算了,發就發了。
十分鐘後,對方回複:你……還好吧?
童臻看着屏幕,微微出神。
還好嗎?
這一年多,他上課、做課題,接工作室的活兒,拍廣告……事業做得風生水起,課餘時間都被安排得滿滿的,一年到頭也沒什麽空去想好不好這個問題。
算是……挺好的吧。
他原以為他爸是想用捐教學樓逼他回去繼承家業,可是轉眼一年都過去了,也沒什麽動靜。今年過年他還回家呆了三天,老頭子雖然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似乎看他哪兒哪兒都不順眼,但繼承家業的問題,卻一字未提。
反倒是他媽勸了他兩句,讓他有空多回家,還說“你爸老是念叨你”。
看來,老頭子沒少在背後罵他。
童臻回過神來,緩慢打字:挺好的。你呢?
對方很快回複——
沈璟冰:我也挺好的。
沈璟冰:那什麽,我的恐女症好了。
沈璟冰:就之前我跟你提過那女的……我決定向她求婚了。
沈璟冰:我現在特別緊張。
沈璟冰:祝我好運吧。
☆、求婚
看到沈璟冰發過來的信息,童臻心中驟然劇痛。他閉了下眼睛,嘴角浮起一絲苦澀的笑意。
這段綿延了八年的感情,終究還是被他作沒了。
童臻:祝你好運!
發完這四個字,童臻就将沈璟冰的聯系方式删掉了。
手機號、微信、MSN……全都删掉了。
他雖然早就做好了沈璟冰和其他女人結婚生子的心理準備,但在這一刻真正來臨的時候,他還是比自己想象得更難過。
童臻一夜沒睡着。
他倒是沒像那個傻逼一樣,把自己哭到毀容。
他只是睜眼看着天花板,不想說話、也不想動,不想哭,也笑不出來。
像是和整個世界都隔了一層朦朦胧胧的厚障壁,他所看到的、聽到的、感覺到的,都那麽的不真實。
大學的寒假長、開學晚,要過了正月二十才會正式開課。
童臻沒什麽要做的事情,就一直在床上躺着、躺着,從漆黑一片的夜晚一直躺到天光大亮,又躺到太陽西斜。
肚子咕咕作響,發出抗議。
但他就是不想起床。
他連一個手指頭都不想動,更不想出去吃飯。
就在這個時候,他丢在床頭櫃上的手機瘋狂地響了起來。
不想接。
不想說話。
童臻沒有動。
可是手機鈴聲響了一遍、兩遍、三遍、四遍……一直響到第二十八遍的時候,童臻終于不勝其煩,從床上爬起來了。
他煩躁地伸手扒拉了下一個多月沒有修剪,已經有點兒長了的頭發,摸到響個不停的手機,看都沒看,直接滑屏接聽:“喂?”
“你好,請問是童小姐嗎?”手機那頭傳來一個陌生男人的聲音,“時尚雜志那邊剛給的消息,今晚七點半臨時有個宣傳照要拍,可能要麻煩童小姐過來一趟……您有時間吧?”
童臻這才看了一眼手機屏幕,是一個陌生號碼。
應該是嬌紅的某個工作人員?
“嗯,”童臻說,“發地址,我馬上過去。”
他雖然一點兒精神都提不起來,但他從來都不是會因為私人感情耽誤工作的人。嬌紅給了他那麽高的代言費,這點兒敬業精神他還是有的。
片刻後對方發了個定位過來。
城南的某個商業中心。
童臻行屍走肉一樣爬起來,沖了個澡,盡職盡責地洗臉、護膚,然後畫了個淡妝,下樓之後還從旁邊快餐店買了個漢堡,一口一口啃木頭一樣硬塞了進去,然後到小區門口打車。
他現在這個精神狀态,實在不适合開車。
這個點兒,學校門口的商業街到處都是成雙成對的小情侶,不少女孩兒手裏都捧着紅豔豔的玫瑰,童臻愣了一下才反應過來。
今天是情人節?
童臻喉頭湧上一股苦澀,一直苦到舌根。
出租車從荒郊野外的大學城開到繁華鬧市,一路上,街邊的商店裏放着甜蜜的戀曲,平常早早關門的花店燈火通明,小情侶捧着玫瑰在街邊小花園裏偷偷接吻,就連濕冷的空氣裏仿佛也漂浮着甜蜜的氣息。
世界是情侶們的,也是單身狗的,可是歸根結底還是情侶們的。
我們單身狗什麽也沒有。
七點二十,童臻準時到達約定的地點,是一個裝修頗有格調的西餐廳。
自從做了嬌紅的模特,童臻沒少出外景,無論是荒郊野外、主題公園、老城街巷,還是美術館、咖啡館、商城、餐廳……他都拍過宣傳照,所以一點兒都沒起疑心。
餐廳服務生迎上來,童臻簡單說明了情況,對方笑了笑:“請跟我來。”
童臻點點頭,跟着對方往裏走。
晚上七點多,正是餐廳上人的點兒,更何況今天是情人節,但這個西餐廳裏不止一個人也沒有,連燈也沒開,一路走過去,四周都是黑黢黢的一片。
童臻皺了皺眉。
雖說雜志社拍照多半是要包場的,可就算是包場,也應該有攝影師、燈光師和工作人員啊。
黑燈瞎火的是怎麽回事?
走到一半,童臻就停下了腳步:“等等!”
就在這個時候,餐廳的燈光一瞬間大亮,童臻下意識地眯了下眼睛,等适應了光線,這才看清周圍的環境。
裝修古典、雅致的餐廳大堂裏,到處都擺滿了火紅的玫瑰花。
無數豔紅的花瓣像下雨一樣飄落下來,童臻擡眼看去,只見餐廳二樓的欄杆旁,幾個穿得很正式的男人正手提花籃,往下面撒花瓣。
童臻:“……”
這雜志社拍的是什麽照片?情人節專題嗎?
還撒玫瑰花。
可就算是情人節專題,現在拍也太晚了吧。
童臻一頭霧水,剛想問服務生其他工作人員在哪裏,但一側頭,卻發現剛才帶他進來的服務生,不知道什麽時候已經悄然離開了。
整個餐廳一樓空蕩蕩,除了他一個人都沒有。
就在這個時候,餐廳裏突然響起了柔和的音樂聲,随着音樂聲,一個穿着剪裁得體的酒紅色西裝的男人,從餐廳盡頭走了出來,他懷裏捧着一大束玫瑰花,遮住了大半張臉,只露出整齊的長眉和光潔的額頭。
還有一雙筆直有力的大長腿。
酒紅色這種顏色,一般人hold不住,都會顯得臃腫輕浮,但男人身高腿長,幾乎是黃金比例,剪裁得體的西裝褲勾勒出他長腿的輪廓,線條幹脆利落,卻又帶着一種說不出的潇灑和騷氣。
童臻雖然沒什麽心情欣賞,但也覺得腿不錯。
而且他隐約覺得像是在哪兒見過。
在哪兒見過呢?
童臻還沒想出個所以然來,男人已經踏着潇灑穩健的步伐走到他面前,玫瑰花落下,露出一張帥氣的臉來。
發型看得出特意打理過,額前碎發全部被發膠固定在頭頂,露出光潔的額頭、幾乎入鬓的長眉,和帥氣的單眼皮狹長雙眸。男人眉眼含笑,瞳仁映着燈光,像是有星輝在閃耀,鼻梁挺直,嘴角擒着一絲恰到好處的潇灑笑意。
這他媽不是沈璟冰那傻逼又是誰?
童臻一愣。
就在這時候,那個全世界最帥氣的傻逼突然在他面前單膝下跪,變魔術一樣從玫瑰花裏掏出一個黑絲絨的盒子,單手啪地一聲打開,盒子裏靜靜躺着一枚白金鑽戒,戒面上鑲嵌的鑽石在燈光下閃閃發光、耀眼奪目。
沈璟冰笑着擡起頭來:“童小姐,我喜歡你很久了。嫁給我,好嗎?”
童臻:“………………”
等等,這劇本是不是有哪裏不對?!
☆、掉馬預警
盒子裏的鑽戒太閃了,童臻禁不住微微眯了眯眼,突然想起很久之前,那個夏末秋初的夜晚,沈璟冰向他科普完鴿血紅戒指的寓意,大腦袋枕着他的大腿,甜蜜又羞澀地說:“你老公現在沒有錢,還買不起這個戒指,不過沒關系……你等我,等我半年,等公司的第一批門店和專櫃正式營業,資金一回籠,我就給你買,買來向你求婚。”
沈璟冰一雙單眼皮的狹長雙眸含着笑意,像是有星輝在閃耀:“銘銘,你答不答應呀?”
玫瑰花瓣還在兢兢業業地飄啊飄。
童臻站在那裏,盯着盒子裏的鑽戒,情不自禁地出了神。
現場的氣氛一時陷入了尴尬的凝固。
為了今天的求婚,沈璟冰幾乎賭上了他這輩子全部的勇氣,這會兒看到對方面無表情地站在那裏,似乎完全不為所動,瞬間就有些慌了。
樓上的三位撒花爺們都快急瘋了,瘋狂向沈璟冰使眼色。
“還愣着幹什麽?快上啊!”
“沒有拒絕就是接受懂不懂?童小姐眼睛裏全是滿滿的愛意,看不懂嗎?還不趕緊把戒指給童小姐戴上!”
……
可惜沈璟冰注意力全在童小姐身上,完全沒有接收到他們發出的眼波信號。
随着時間一秒一秒過去,他的心也一點一滴涼了下去。
失望和沮喪在眼角眉梢慢慢堆疊,狹長的小狗眼頹喪地耷拉下去,連天生衣架子的寬闊肩膀也有點兒垮。
過了大概有一分多鐘,童臻緩緩從愣怔和回憶中回過神來,嘴角禁不住微微抽搐。
眼神很複雜。
他想起前年秋天,沈璟冰給他發微信說被一個女人纏上了,那一天剛好是他醉酒夜宿沈璟冰家的第二天上午。
——他之前喝醉了都能把沈璟冰的衣服撕成拖把條,喝暈了調戲前男友什麽的,也是很可能的事。
還有……
去年年後沈璟冰以為他結婚了,故意拿話氣他,說他看上個女孩兒,長得很漂亮,個子很高,就比他低半個頭,就是有點兒兇。但是人不錯,之前還幫過他的忙。
當時他還想象了一下那女孩兒的身高,覺得有點兒可怕。
現在想來,比沈璟冰低半個頭,那不就是他的身高嗎?
而且就在年前,他剛剛以“童小姐”的身份幫過沈璟冰一個大忙。
再後來……
沈璟冰給“童小姐”送過很多很多東西,包括但不限于豪華至尊內衣套盒、小裙子、衛生巾,心形DIY月餅、印有1314圖樣的圍脖、印有521圖樣的手套、蘋果花……等等等等。
甚至為了制造驚喜,還偷偷潛進他家盜竊戶口本和身份證,被逮住之後才坦白,說是想送“她”一套房子。
一個男人向一個女人送房子,這說明了什麽?
說明他想給她一個家啊。
原來,那些他以為沈璟冰“腦子有坑”的行為,全都是在向“童小姐”示愛啊。
雖然童臻是網友們口中的“女裝大佬”,但他畢竟不是女人,也從來沒和女人談過戀愛,所以之前完全沒往那個方向想。
現在想來,他竟然遲鈍到了這種匪夷所思的地步!
而沈璟冰臉盲認不出他也就算了,居然連他是男的都沒發現。
這他媽是人蠢蠢一對兒嗎?
童臻哭笑不得。
昨天晚上,沈璟冰和他發短信說,他決定向之前那個女的求婚了,祝他好運吧。
當時他難過得一塌糊塗,以為這輩子和沈璟冰的緣分盡了。
以為他們倆這輩子再也不可能在一起了。
他傷心到麻木,一晚上沒睡,睜着眼一直到天亮,在內心深處向他這輩子第一場、也是唯一一場愛情訣別。
WTF?!
沈璟冰求婚的對象竟然是……
童臻以手扶額,哭也哭不得,笑也笑不得,覺得人生簡直給他們開了一個巨大的玩笑!
沈璟冰以為他和別的女人結婚了,哭腫了眼睛。
其實沒有。
他以為沈璟冰終于被他作到死心,移情別戀,要和別的女人結婚了,難過成了一具行屍走肉。
其實也沒有。
一場充滿豪門狗血氣息的分手,折騰了整整一年半,經歷了全部的難過、傷心、絕望,一直到心如死灰,亦或者再死灰複燃……可原來從始至終,折騰來折騰去,也只有他們兩個人而已。
多可笑啊。
童臻突然忍不住笑了起來,笑着笑着,就笑出了滿眼的淚。
沈璟冰說他被一個女人纏上了,可他充其量也就調戲了他一晚上……他是不是對“纏上”兩個字有什麽誤解?
個傻逼啊!
沈璟冰看見“童小姐”眼裏的淚,瞬間慌了:“我……對不起!我知道我唐突了,如果你……”
童臻:“閉嘴!”
沈璟冰:“……”
“老子說不答應了嗎?”
“這麽說,”沈璟冰雖然覺得童小姐自稱“老子”有點兒怪怪的,但仍然無法抑制地驟然開心起來,原本耷拉下去的眼睛裏也瞬間就有了光芒,“你答應了?”
他感覺自己的心髒在胸腔裏撲通撲通直跳,喜悅簡直要凝成實質,從眼角眉梢漫溢出來。
沈璟冰再也忍不住站起身來,沖過去伸手抱住“童小姐”的腰,抱着“她”一連轉了好幾圈。
唔……還是那個熟悉的、沉甸甸的童小姐。
沈璟冰差點兒閃了老腰,讪讪地将“她”放下來:“我……給你把戒指戴上?”
童臻盯着他看了兩秒,微微點了下頭。
既然兜兜轉轉、分分合合,哪怕性別倒錯,沈璟冰還是愛上了他,而他也無一刻忘記過沈璟冰。
既然老天給他們開了個這麽大的玩笑,都沒能将他們分開。
那就再也沒什麽可怕的了,童臻想。
他現在也有了為母親提供優越生活條件的能力,而沈璟冰也未曾變心……那麽,他應該有勇氣面對這一切,為了他們彼此的幸福,勇敢一次了。
童臻伸出手,任憑沈璟冰把戒指套在他的無名指上,順手勾住他的脖子,在他嘴角貼了一下。
沈璟冰沒想到“她”這麽主動,臉刷地一下就紅透了。
他羞澀又甜蜜地捏住“她”的手,和“她”十指相扣,小小聲地說:“我們選個良辰吉日結婚吧。結婚以後,我想要你為我生個小公主。她一定和你一樣可愛,一樣漂亮。”
可對面的“女人”卻絲毫沒有嬌羞幸福之态,“她”臉色驟然一寒,冷漠地勾起一邊嘴角笑了笑,粗着嗓音道:“不好意思,可能要讓你失望了……老子是男的。”
沈璟冰:…………
沈璟冰:!!!
☆、掉馬
什……什麽?
沈璟冰懷疑自己的耳朵出了毛病:“男……男的?”
童臻:“嗯。”
那就是他的眼睛出了毛病?
由于有輕度臉盲症,沈璟冰對自己的眼睛确實不是很信任,于是用力眨了眨眼睛,看向對面的“女人”。
女人穿着一件中性款的黑色羊絨大衣,平常偏短的頭發稍微有一點點長了,烏黑柔軟的劉海落下來壓在眉毛上,更趁得她皮膚雪白,一雙眸子水一樣清澈,整張臉宛如黑白撞色的水墨畫,唯有淡妝的朱唇一點,讓偏冷的容顏驟然生了顏色,一眼看過去有種說不出的嬌豔俏麗。
漂亮成這樣,怎麽可能不是女人?
沈璟冰心中驟然一松:“你在開玩笑吧哈哈哈,你真幽默哈哈哈!”
可是不知道為什麽,他總覺得這張臉有種詭異的熟稔之感,讓他眼皮不自禁地跳了兩下。
童臻微微一笑,擡眼看着沈璟冰,露出八顆牙齒:“你真不認得我了?”
“?”沈璟冰一臉茫然地看向“她”,對方雖然笑得很燦爛,但卻沒來由地讓他心裏發寒,“認得,我當然認得啊。”
“你确定?”
“……”
沈璟冰感覺自己的眼皮又開始瘋狂跳動,正不知所措,就看見對面的女人将玫瑰花從他懷裏扯出來,随手一丢,然後拽着他的領帶就走。
對方的力氣出奇地大,沈璟冰情不自禁被“她”扯得一個踉跄,一臉茫然地、乖乖被“她”牽着走。
二樓三個大老爺們不約而同地捂住了眼睛。
哎呀嫂子好兇。
哎呀真是沒眼看。
沈璟冰像只傻乎乎的大型犬一樣,被童臻一路牽到了餐廳盡頭,聽到童臻問服務生:“衛生間在哪兒?”
沈璟冰:“!”
衛生間?
童小姐為什麽要牽他去衛生間?
他迷迷糊糊,一臉羞澀地想,哎呀,原來童小姐這麽豪放的嗎?剛剛答應他的求婚,就迫不及待要和他廁所play了嗎?
沈璟冰忍不住吞了口唾沫,感覺自己某個部位有點兒發緊。
接下來即将到來的是,驗證大屌的時刻!他一定不能掉鏈子,一定不能掉鏈子,一定要讓童小姐有非常好的體驗,從此對他欲罷不能什麽的。
想想就又激動又緊張。
沈璟冰深吸了一口氣,又深吸了一口氣,感覺自己緊張得都要窒息了。
他隐隐約約覺得這個感受有些熟悉,但還來不及細想,就被童小姐拖進了男衛生間。
男!衛!生!間!
為什麽又是男衛生間?
哦對,他一個大男人,進女衛生間确實不大合适哈。
童小姐真是女中豪傑!
只見童小姐一路将他拽到洗手池前,終于松開了他的領帶,然後從衣袋裏掏出一個疑似卸妝液的小瓶子,擠出一點兒來搓了搓,緊接着擰開水龍頭,開始洗臉。
“她”洗得十分豪放、水花四濺,末了帥氣地将額前的碎發向上一撩,然後将小瓶子随手一丢,揪起他的領帶将他用力一推,就将他壁咚在了牆上:“現在認出來了嗎?”
女人臉上的淡妝已經卸幹淨了,臉頰和唇上嬌豔俏麗的嫣紅不見了,皮膚上還殘留着沒擦淨的水珠,但仍舊是眉眼如畫,只是眼角眉梢多了一絲冷意,眉峰顯得說不出地淩厲。
沈璟冰一愣。
這……
“還沒想起來嗎?”童臻眯了下眼睛,橫起右肘,将沈璟冰死死壓在牆上,膝蓋強行擠進他雙腿之間,“沈帥,你打不過我的。現在不打不過,床上也一樣。再招惹我,小心菊花不保!”
沈璟冰陡然睜大眼睛。
童臻左手從他腰側滑下去,伸手重重掐了下他的臀部,湊到他耳邊,用嫌棄的語氣輕聲道:“個子太高、腰太粗、屁股太小,一點兒也不性感。”
沈璟冰:“!!!”
童臻松開他,後退了兩步,雙手抱臂,冷冰冰地看着他:“想起來了嗎?”
沈璟冰只覺得自己胸腔裏像擂鼓一樣,咚咚咚,一下比一下跳動得更為劇烈,渾身的血液翻滾沸騰,胸腔裏脹得簡直要爆了,渾身都情不自禁地微微顫抖着,他微微低頭,一眨不眨地平視着童臻的眼睛,喉結不停地上下滾動。他張了張嘴,嘴唇顫抖了半晌,喉頭卻像是哽住了,一個字也說不出來。
半晌,他閉了下眼睛,上前兩步,狠狠地将面前那個人擁進了懷裏,緊緊抱住,聲音裏帶着明顯的顫抖和小心翼翼:“銘……銘銘,是你嗎?”
童臻心裏也脹得滿滿的,又酸又澀,忍不住回抱住他,在他後背輕輕拍了兩下,聲音裏也帶着一絲不易察覺的哽咽:“是我。”
在得到确認的那一剎那,沈璟冰覺得自己鼻子酸得像被人揍了一拳,他再也忍不住,眼睛一眨,大顆大顆滾燙的淚珠就滑落下來,滴在童臻後頸裸露的皮膚上:“銘銘,我以為……我以為你結婚了,我以為我再也……再也見不到你,聽不到你的聲音,再也沒辦法擁抱你,再也……再也沒有資格愛你了。”
童臻被他的淚水燙得微微顫抖,也伸手抱緊了他:“對不起。”
“不,”沈璟冰卻從他懷裏掙出來,淚眼朦胧地伸手掩住他的唇,表情似哭似笑,“你沒有對不起我,是我對不起你……是我,是我移情別……”
他說到這裏,突然說不下去了,滿眼淚花,卻突然笑了起來:“你看,銘銘,你看,我就算移情別戀,就算臉盲到男女都分不清,就算連你也認不出來……我還是會愛上你。
“只有你。”
“我是不是特別乖,”沈璟冰吸了吸鼻子,低頭在童臻頸窩裏蹭了蹭,“看在冰冰這麽乖的份兒上,你就不要怪我‘移情別戀’,不要怪我認不出你了,好不好?”
“嗯,”童臻忍不住伸手摸了摸他的大腦袋,“不怪你。”
“我以為你結婚了,”沈璟冰悶悶道,“我以為這輩子再也不可能和你在一起了,所以才……對了,你……”他從童臻肩膀上擡起頭來:“你不是結婚了嗎?”
“……誰說我結婚了?”
“你說的啊,”沈璟冰委屈巴巴地癟了癟嘴,“你說你年底結婚,還給我發了結婚照。我問你為什麽不請我參加你的婚禮,你特冷漠地說你忘了。”
童臻也懵了:“什麽結婚照?”
他壓根就沒結婚,哪兒來的結婚照?
沈璟冰見他微蹙着眉頭,表情茫然,不似作僞,也驚了:“結婚照不是你發給我的?”
“我沒結婚,怎麽會有結婚照?”
沈璟冰:“……”
童臻:“……”
他們終于意識到有什麽地方不對。
當時沈璟冰被童臻的結婚照虐到體無完膚,壓根就沒有細看,更沒有注意發件人,下意識就以為是童臻為了讓他徹底死心,故意發給他的。
現在想來……
沈璟冰連忙從衣袋裏摸出手機,打開自從那天之後就再也沒用過的郵箱,這才發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