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章
從這天起, 家裏的氛圍就變得怪怪的,關岳回家次數越來越多,每到放月假他就帶着徐長野出門, 一去就是一天, 夏初雲從陽臺往下看,小區門口停着一輛黑色轎車,有人從駕駛室下來,拉開後座請關岳和徐長野上去。
然後駛離夏初雲的視線範圍內。
夏初雲一個人待在家裏, 像往常一樣, 做作業吃飯午休抱着徐小野在客廳發呆, 徐小野似乎感覺到夏初雲心情不太好的樣子,嬌聲嬌氣的喵喵叫, 爪子時不時撓撓她的下巴。
夏初雲伸手逮住作亂的小貓咪, 惡狠狠,“你是小男孩, 不能叫的這樣嬌滴滴知不知道?”
徐小野, “喵喵喵?”
夏初雲看着徐小野琥珀色貓瞳, 忽的埋頭把臉埋在它的毛發中, 軟軟柔柔的貓毛像羽毛輕浮臉頰。
悶悶的聲音從貓肚子上傳來, “徐小野,你爸不要你了,你以後是個孤兒了。”
說這話時, 玄關處傳來智能門鎖的聲音,不過夏初雲沉迷吸貓沒有發覺, 徐小野也像在跟她對話似的, 她說一句, 徐小野喵喵兩聲。
“跟我嚷嚷什麽, 有本事你找你爸嚷啊,又不是我讓他走的。”
“你能不能有點骨氣!徐小野,走就走,走了就再也別回來。”
“呵。”
一聲輕笑傳到夏初雲耳朵裏,夏初雲埋在貓肚的動作一頓,她嘀嘀咕咕,“徐小野,我剛才是不是聽錯了,你好像笑了?”
“你沒聽過,是我在笑。”
夏初雲猛地擡起頭,猝不及防撞見幾步開外的徐長野,整個人像只被驚吓到的貓,後背緊繃,驚聲道,“你什麽時候回來的?”
“剛才,我進門看你沉迷吸貓,就沒打擾。”
夏初雲回顧一下剛才自己對着徐小野叨逼叨逼那些話,有些心虛,試探道,“你站這多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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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長野看她眼珠子滴溜溜轉的小模樣,不由覺得好笑,起了幾分逗弄心思,“沒站多久。”
夏初雲松了一口氣。
“從你跟徐小野說它沒爸了,以後都是孤兒那會才站這的。”
......
這叫沒多久,再久點,秦兵馬俑有你一個位置。
不過背地裏說人小話的是夏初雲,她不免心虛理虧,抱着徐小野從沙發上起來,目不斜視準備離開,走到一半被人攔住。
夏初雲眉眼一挑。
?
怎麽,秋後算賬?
我也是不怕的,說的都是事實。
“吃飯沒有?”
又是一句猝不及防的話,夏初雲剛進入戰鬥模式就被全面擊潰。
半小時後,餐桌上,橙黃色的吊燈垂在頭頂,将熱騰騰的面條暈染的更添幾分食欲,徐長野特地給她煎了兩個雞蛋,邊緣微焦中間流心,是顆完美的糖心煎蛋。
夏初雲午飯點的外賣,送達超時,到的時候已經涼了,她草草吃了兩口就丢了,這個點有人給她下碗熱騰騰的面,上面卧着金黃的雞蛋還有青菜,香味撲面而來,她肚子十分不争氣的咕嘟叫了兩聲。
算了,做都做了,不吃浪費。
秉承着勤儉節約的良好美德,夏初雲免為其難的拿起了筷子,挑着碗裏的面條送進嘴裏。
徐長野坐在對面安靜看她吃飯,一瞬間,緊繃的神經,躁動的情緒還有最近面臨的一些複雜繁瑣的事情都變得不值一提,在夏初雲身邊他總算得到一份內心的寧靜。
夏初雲有點餓了,吃的很快,吃完後長舒一口氣擡起頭,就看到徐長野正盯着自己發呆。
“看什麽呢你?”夏初雲朝他揮揮手。
徐長野黑眸閃爍,沒有說話,問她吃完沒,吃完收拾洗碗回房間睡覺。
上一秒還溫情的共進晚餐,下一秒溫情就被打破,自從那對夫妻忽然出現在門口後,夏初雲仿佛被這個家裏另外兩個人排外一般,做什麽說什麽都背着她,好像她是個外人,家裏發生的事與她無關。
夏初雲火大一瞬,又低下頭端起自己吃過的碗,一言不發往廚房走,閃爍的眉眼有些黯淡。
徐長野見狀,無聲嘆了口氣,将人攔在廚房門口,伸手去接她手裏的碗。
夏初雲抓着不放,兩人一争一搶,碗底剩下的湯就濺了出來,湯汁灑在衣服上,瞬間都沒了動作。
夏初雲松了手,啞着聲音低聲說了句對不起,扭頭鑽進了卧室。
徐長野盯着隔絕在門後的身影久久沒有收回視線,近段時間發生的事像碎片一一在腦海閃過。
忽然陌生闖入他生活告訴他對方是自己親生父母的人,那個大且空曠的房子,無數陌生又冷漠的臉,躺在床上一邊流淚一邊呼喚他名字的女人,一次次抽血送檢等待配對結果,碎片最後停留在醫院走廊,關岳坐在他身邊,輕而緩的問了句,你想回去嗎?
徐長野想回去嗎?想找到自己父母嗎?
被夏初雲剛撿回去那兩年,他想,偶爾做夢夢裏會出現一對夫妻模糊的樣子,他看不清摸不到,但他确定那就是自己父母,徐長野在鎮上被別的小孩欺負的時候,罵他是個野種的時候,他也會怨恨,恨自己父母為什麽抛棄他,為什麽不來找他。
後來漸漸地,他身邊有了夏初雲的陪伴,有了關岳的關心照顧,日子一天天變長逝去,那些念想就變成了執念,被他深深埋進心底最隐秘的角落,無人發覺也無人窺探。
徐長野坐的位置剛好可以透過病房門看到裏面躺着那個女人的模樣,脆弱的不堪一擊。
所有人都告訴他,這個女人是因為自己變成這樣的,徐長野被拐那年起,她就精神失常了,整天整夜不睡覺說要去找兒子,要不就是坐在家門口流着眼淚說對不起,好多次她都産生了自殺傾向,最嚴重的一次她割破了手腕躺在浴缸裏,鮮血染紅了整個浴缸,差點救不過來。
她總是說這是罪有應得,她要一命償一名,換她兒子在她看不見的地方過的好一點舒服一點,那她就是死都沒關系。
見到徐長野那天,她已經靠吃藥維持很多年,精神脆弱到一瞬即破,親生兒子出現在自己面前,這讓女人再次情緒失控,躺回了病床上,唯有幾次清醒,開口第一句就是要找徐長野。
徐長野感覺自己現在被人強制鎖在一個密不透風的罐子裏,所有人向他輸入:久別重逢,父母親情,早日回家,等等這些觀念。
從來沒有人問過他,他是怎麽想的。
一直以來,徐長野感覺自己就像一片沒有根系随波逐流的浮萍,揮之即來呼之即去,當初留在夏初雲家裏是因為夏初雲需要人陪伴需要有人督促她上學,所以徐長野以外來者的身份融進這個家裏十年,現在因為突然出現的父母需要,他又要從一個家跳出來,去滿足另外一個家的需要,他的存在似乎永遠在于滿足其他人的期望念想,至于他自己,無關緊要。
溫熱的水流穿過指尖,任憑徐長野怎麽抓都抓不住,就像很多事,他一樣的無能為力。
收拾好廚房,徐長野路過夏初雲的門口停滞了一會,然後轉身準備走,結果門忽的被裏面的人拉開,夏初雲皺着眉頭一臉不滿。
“你就沒什麽話跟我說嗎?”
夏初雲眼眶紅紅的,看起來像哭過,但眼尾沒有濕意,徐長野盯着她看了幾秒,似乎是挫敗又放棄的嘆了口氣。
沒辦法,誰叫他面對的是夏初雲呢,他沒辦法做到置之不理。
高中之後,徐長野很少進到夏初雲房間,兩人都長大了有自己的私人空間,不再是小時候睡上下鋪那會了,徐長野跟着夏初雲走進房間,書桌旁的椅子被拉出來給他坐,夏初雲自己坐在床上,兩人就這麽面對着面。
“你想聽什麽?”
夏初雲咬咬唇,其實她也不知道到底自己想了解一些什麽,只是覺得徐長野和關岳這樣把自己當傻子每天瞞着心裏不舒服,可真到了徐長野向她坦白這一刻,夏初雲莫名又有些慌亂,有些答案也許在她心底并不想知道。
見夏初雲沒說話,徐長野自顧自的說起了這段時間發生的事。
他告訴夏初雲,那天敲開家裏門那對夫妻就是自己親生父母,光看長相徐長野就和那個男人輪廓極為相似了,之後驗過血更加證實了。
夏初雲聽的一愣一愣的,杏眼時而睜圓時而落下,從徐長野口中得知他的親身父親身居要位母親以前是知名鋼琴家,整個家族盤根錯節,涉足政商各個領域,背景之深,夏初雲只在電視小說裏見過。
徐長野說自己母親因為他小時候被拐賣,精神出現異常,現在還在住院,家裏人見過幾次,不過人太多了,他沒認全。
夏初雲聽着聽着不免細眉微蹙,“那你媽媽不要緊吧?”
徐長野淡聲道,“還不知道,醫生說她這是心病,一下子治不好。”
夏初雲點點頭,“也是,沒有哪個母親能接受兒子被拐賣這件事,阿姨心裏肯定很難受。”
房間只開了一盞臺燈,将這一片角落照亮,夏初雲臉上的表情在燈光下映的清晰,杏眼中藏不住的擔心。
兩人絮絮叨叨,徐長野挑揀了一些情況告訴夏初雲,說到最後,徐長野以為夏初雲會問自己回不回去的問題。
結果夏初雲只是托腮思考了一會,長睫落在眼下,投出一片陰影。
“那你這段時間肯定很累吧?”
徐長野微愣。
“最後兩個月就要高考了,你又要學習又要去醫院守着你媽媽,還要時不時去那個家裏認識親戚,想想都好累哦。”
女孩抿着嘴替他操心,徐長野胸口一處柔軟被狠狠擊中,暖色的燈光将夏初雲臉上絨毛都照的清晰可見,像徐小野肚子上藏的最深那層軟毛。
夏初雲看他發呆眨眨眼,“嗯?”
下一秒,眼前就被一只大手遮住,睫毛掃過掌心,癢癢的。
徐長野不敢直視夏初雲的眼睛,怕控制不住叫嚣的情感,怕自己會不顧一切。
臨近高考發生這樣的大事,所有人都和徐長野說以考試為重,別的可以暫且擱置,可徐長野媽媽情況已經十分不好了,多年藥物治療看似緩解了她的焦慮維持着她像個正常人生活,可找到徐長野就像打開它內心被壓抑的那扇門,抑制多年的情感突然爆發,精神崩潰的同時,身體也極度消耗。
周末夏初雲陪着徐長野去醫院看李沐,特護病房內躺着一個臉色蒼白雙眼無神的女人,和那天敲門時的模樣判若兩人,她聽見門口動靜稍稍側頭,看到進來的是徐長野,眼神立馬變得炙熱,被護工費力的托着身子坐起來。
“長野,你來看媽媽了,你怎麽才來,你幹什麽去了,我從醒過來就在等你,一直等一直等,你下次早點來看媽媽好不好。”
女人盯着徐長野的身影絮絮叨叨,越說越激動,護工連忙安撫她,遞水過去。
夏初雲站在徐長野旁邊,看着女人瘋狂又病态的眼神,有點慌不敢上前,徐長野似乎發現她的擔憂,伸出手抓住她的胳膊,帶着人往前。
李沐眼睛裏只有徐長野,一直盯着兒子,半個眼神都沒分給夏初雲,在她眼裏除了徐長野別的都是空氣。
“媽,這是夏初雲,我當初就是被她在水庫邊上救下來的,周末有半天假,所以過來一起看看你。”
徐長野說着,夏初雲從一旁走上前,不敢直視李沐的眼睛,“阿姨,你好。”
李沐本來沒看夏初雲,似乎因為徐長野那句在水庫邊救下他,稍顯動容,分了一絲視線往旁邊,李沐因為這個病消瘦了許多,皮膚又白,光看輪廓和徐長野有幾分相似,不過太瘦了,一層皮包着骨頭,加上突兀的大眼和病态的眼神,有些吓人。
夏初雲被盯的十分不自在,李沐看她的眼神像某種軟體動物,冰冷又滲人,直勾勾的出于禮貌,夏初雲硬着頭皮沒有躲閃,而且牽強的扯出一個笑容。
這時,李沐忽然看到夏初雲被徐長野牽住的手臂,黯淡的眼神一閃,迸發出一絲破碎。
“滾!你是誰?滾出去,不要搶走我兒子,出去!!!啊啊啊出去,不準靠近我兒子。”
所有人都來不及反應,李沐突然精神失常,手一揮,床桌上的東西掉落一地,花瓶嘭的一聲變得粉碎,郁金香殘敗的散落在一旁。
李沐病态的臉上變得扭曲,惡狠狠的盯着夏初雲不斷說着讓她滾不準靠近徐長野,說徐長野是自己兒子,誰都不準靠近,掙紮間仿佛要撲下床朝着夏初雲沖過去。
不過她那常年吃藥早就耗空的身體支撐不住下床,剛到床邊就被護工上前壓住,幾個人手忙腳亂的,拉響床頭鈴,不過一分鐘,醫生護士魚貫而入,鎮定劑被推入血管,不消一會,李沐便昏睡了過去。
夏初雲一臉茫然和驚恐,站在徐長野旁邊,仿佛剛才一場鬧劇,她還沒反應過來,下一秒徐長野就被醫生叫到一邊。
她聽見醫生和徐長野說,你媽媽精神脆弱已經不能再受任何刺激了,她就像個常年在懸崖邊上走鋼索的人,風大一點她就會掉下去,粉身碎骨,而且最近一份體檢報告來看,她不僅精神有問題,身體各項器官也在逐漸衰竭,徐長野目前是最能穩定李沐情緒的人,醫生讓徐長野有時間多陪陪李沐。
從夏初雲這個角度看過去,走廊頂上黯淡的燈光照不清徐長野的面容,看不到他的神情,不過他垂在一側的手臂緊緊握拳,隐隐在顫抖。
雖然徐長野從未說過,但他還是在乎自己媽媽的吧。這麽多年沒見,再見的時候,媽媽為了他卻已經變成這樣。
醫生護士收拾好東西離開,徐長野靠着牆長籲一口氣,慢慢轉身,看到椅子上安靜坐着的夏初雲,軟軟的短發垂在兩側,清秀漂亮的五官在這壓抑昏暗的醫院像一束光,照亮了徐長野。
他走過去,坐在夏初雲旁邊。
“對不起。”
夏初雲轉頭看他,唇角輕勾,用肩膀蹭了一下徐長野的胳膊,很俏皮的動作。
“幹嘛呀?”
“她剛才說的話你不要放在心上。”
“我沒有放在心上,阿姨是因為太在乎你所以才會這樣的。”
徐長野偏過頭,直視夏初雲的眼睛,清澈柔軟的杏眼望得見底,“夏初雲。”
他叫了一聲她的名字,下一瞬,一個帶着微冷的懷抱将她擁入,包裹的徹徹底底,在人來人往的醫院走廊,消毒水的氣味彌漫,夏初雲耳蝸擁入密集的心跳,如嘈雜的鼓聲,那天她以為是自己的心跳亂了,其實亂的不止她一個人。
擁抱一瞬即分,夏初雲從寬闊的懷抱離開時,耳尖通紅,杏眼閃爍不停,像做了什麽壞事被抓,擡眸的瞬間,剛好徐振國從電梯口出來,只看到走廊處兩人坐在椅子上聊着什麽。
徐振國旁邊跟着秘書,電梯從他上來後兩側站了武警再沒人跟上來,他走近後夏初雲慌張的站起來,低聲叫了句叔叔。
徐振國看了她一眼,點頭示意,然後直接推門進病房,落下一句,“進來。”頗有上位者氣勢,這句話是說給徐長野聽的。
徐長野沒有立刻進去,而是把夏初雲送下樓在門口攔着輛的士,關上門後,後座車窗降下,露出夏初雲那張嫩臉。
“你什麽時候回家?”
她問的是回家不是回來,徐長野胸口暖意湧動,克制住伸手揉女孩碎發的沖動,聲音放緩,回答說,“我盡量早點回去,想吃什麽,我給你帶。”
夏初雲搖搖頭,“家裏冰箱還有好多沒吃完的零食,不要給我帶了,你弄完早點回家。”
徐長野點點頭,讓司機開車走,車身消失在醫院門口,徐長野收回視線轉身上樓,在病房門口看到裏面一躺一坐的場景。
揉揉眉心,恢複慣有的表情,推門進去。
徐振國忙于公事,這些年一路平步青雲高升,分身乏術,對李沐這個妻子卻極盡所能照顧和關心,即便徐長野走失那麽多年,李沐精神失常,他從未有過二心,可見他對李沐一片心意。
這會李沐躺在床上,徐振國握着她的手,沒有看徐長野,刻意壓低了聲音,“你媽的病拖不了多久了,我上次跟你說的,你考慮怎麽樣了。”
徐振國上位者多年,氣勢氣魄淩駕于常人,即便是這樣坐在妻子病床前和兒子說話,也一副公事公辦的樣子,顯得尤為冷情鐵面。
倒是和徐長野的性格有那麽點相似。
徐長野站在床的另一邊,看着打了鎮定劑依然睡的不安穩的李沐,腦海中不合時宜想到剛才送夏初雲離開時,女孩趴在車窗那張盈盈笑臉,任誰都割舍不下。
“我不走,我留在蓉城。”
徐振國似乎早就猜到徐長野會這樣說,銳利的眼睛掃過對面的男孩一眼,忽的看到門縫中一閃而過的身影,肅穆的臉色頓時露出幾分了然。
“是因為剛才那個女孩?”
徐長野知道這事遲早會被發現,隐瞞不了,自從夏初雲成年後,他也沒打算隐瞞,“不全是。”
“那個女孩比你媽還重要嗎?”徐振國問道。
徐長野不知如何回答,情感上來說夏初雲确實比這個見面還不到兩個月的母親更為重要,可理智告訴他,病床上的是他媽,為了自己才瘋了的親身母親。
他無法作答。
徐振國看出他的心思,把李沐那只打針打的滿是傷痕的手塞進被子裏,輕嘆一口氣,“我不是要逼你做出選擇,你也聽醫生說了,你媽病情拖了這麽多年早就成了頑疾,她的心病是你,只有你跟着一起出國去治療,也許她後面的日子才會好過一點,她早年靠藥物治療早就拖垮了身子,即便是去國外也沒幾年了,她最後幾年的日子心底想的無非是和你在一起,你這輩子還長,以後想見的人還能見到,可你媽沒有一輩子了。”
徐振國徐徐緩緩,軟硬兼施,“我聽說關岳的公司最近出了點問題,內部有鬼,捅了大簍子,現在鬧得上面不得不查,昨天稅務局還找關岳過去談話了吧,這事要是解決不好,關岳怕是要進去呆兩年了。”
說到這,徐長野要是還沒聽出來,那他白長那麽大了,他眉眼壓的極深,定定的看着對面一派坦然的徐振國,一字一句,“你別去動關叔。”
“你看,你連個陌生人都那麽在乎,卻一點都不在乎自己親身母親。”
徐長野呵聲道,“他不是陌生人,在我被丢棄在水庫滿身傷痕無依無靠的時候,是關叔給我吃給我穿供我上學,給我一個家,而您呢,您在幹什麽,您在忙着接受采訪忙着平步青雲忙着應酬,這麽說來,這個陌生人指向哪位才更貼切呢?”
病房裏的氣氛瞬間降到冰點,這時,有護士敲門,徐振國看着門外那道身影匆匆從走廊略過,眼底閃爍一絲精明,起身整理表情,收拾好衣袖往外走,到徐長野身側時,背對着拍了拍他的肩膀。
“好好考慮一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