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周日一早天氣有點陰沉, 遠處有一大朵烏雲把太陽完全遮住,天色灰蒙蒙的,天氣預報顯示下午三點到晚上十點有雨, 出門時, 夏初雲在粉色衛衣外面加了件外套,徐長野路過玄關把傘放包裏。
因為有雨下,兩人沒騎單車,坐公交車去吳烏定的飯店位置, 可能是天氣不好的原因, 公交車上坐滿了人, 沒有空位,夏初雲和徐長野刷了卡上車, 找了個人少的位置站着, 徐長野身高手長很随意就抓到把手,夏初雲矮了一截抓的費力點。
她手裏還提着給吳烏的禮物, 過一站停一站, 上車的人越來越多, 他們被擠到角落, 夏初雲因為要護着禮物不被擠壞, 松開把手雙手抱着禮物護在懷裏,司機一個急剎車,她沒有支撐點差點被甩飛出去。
幸好徐長野眼疾手快, 一把拉住她的衛衣帽子給拽了回來,像提溜小貓後頸, 夏初雲踉跄退了兩步, 後背靠上徐長野的胸口, 隔着厚厚的衣服也能感覺到胸膛的寬闊和堅硬。
“站我前面, 抓住我的手臂。”
徐長野沉緩的聲音從頭頂傳來,夏初雲唔了一聲,穩住腳步挪到徐長野胸前,在擁擠的像沙丁魚罐頭的車廂裏,被徐長野用身體隔開的一小塊地方,堅固的像厚實的城牆,牢不可破。
夏初雲被扯的立起來的粉色帽子像女巫頭上帶的尖頂帽,她轉過身想和徐長野說話,結果誤判了兩人位置,轉身她的額頭堪堪就要碰到徐長野的下巴,稍微擡眼,薄的好似鋒刃利劍的雙唇近在咫尺。
徐長野的唇形長的很好,總被他抿着成一條平直的線,像被人扯着兩邊唇角刻意拉直一樣,顯得有些寡淡,夏初雲記得小時候她還教過徐長野怎麽笑,徐長野刻意學了兩天太滲人就沒強求了。
看着看着,夏初雲忽然伸出手,食指和中指分開成V狀,朝着徐長野的雙唇貼過去,半路被攔截,徐長野精準的抓住她想要作亂的手指,眉眼深邃,問她做什麽。
夏初雲恍然回神,感覺剛才被鬼迷心竅,想去撐開徐長野的嘴角看他用力笑起來什麽樣子,被徐長野一攔截,猛地縮回手,低着頭當鹌鹑,不說話。
車窗外的霧蒙蒙的一片,開始飄起了細雨,春雨打落黃葉,輕飄飄落在地上,被公交車碾過,粘疊在一起壓進水泥地裏,雨幕如細針,彙聚成豆大的水珠蜿蜒往下流,車窗逐漸模糊,人群上上下下,當廣播報新交二路到站時,徐長野拉着夏初雲擠開了人群下車。
終于呼吸到新鮮空氣,夏初雲如同深海溺水的人猛然沖出海面,用力的汲取雨幕中清新的氣息。
“啊,我又活過來了,車上都要把人悶死。”
徐長野從書包裏拿出傘撐開,舉在兩人頭頂,他比夏初雲高,為了将就她的身高,傘舉的很矮,傘面傾斜,多半在夏初雲那邊。
兩人按照吳烏給的地址找到一家私家菜館,服務員得知他們是來參加同學生日的,徑直帶着他們往二樓包廂走,遠遠就聽到包廂裏傳來熟悉喧鬧的聲音。
兩人推門進去,包廂裏的人紛紛轉頭看過了,桌上基本坐滿了,幾乎都是平時在一起玩的朋友,夾雜着幾張陌生面孔。
Advertisement
“喲,來了,就等你們摟席了。”
吳烏從桌上下來,兩手一揮,一邊搭着一個往包廂裏走,滿面紅光笑的璀璨,不愧是壽星。
夏初雲把禮物遞給吳烏,說了句生日快樂,徐長野跟着從書包裏拿出個袋子遞過去,語氣沒有起伏但不像平時那麽冰冷,同樣說了句生日快樂。
夏初雲看着徐長野遞過去的袋子,滿臉疑惑看過去,小聲問他,“咱倆不是一起送那個頭盔嗎,你什麽時候還偷偷買了份禮物。”
兩人跟着吳烏往桌子旁邊走,徐長野側頭落下一句,“是吳烏喜歡了很久那件球衣,禮物一人一份比較好。”這件球衣吳烏挂在嘴邊念叨了很久,那天逛商場時,徐長野路過剛好看見,第二天便去買了下來。
夏初雲有點不高興,覺得徐長野瞞着自己買禮物,嘴巴微撅,徐長野看她一眼沒說話,剩下的兩個位置留給他們的,落座後,吳烏就叫服務員上菜。
這家私房菜重味道,價格不便宜,不是一般學生消費得起的,但生日一年只有一次,吳烏家境不錯,請同學們來這吃,也有面子。
大家說說笑笑間開始陸續上菜,未成年不能飲酒,桌上擺的都是飲料,最刺激的也就是紅牛了,即便不能喝酒一群男生也要玩鬧,抱着大瓶可樂一個個輪番給吳烏碰杯,1L一瓶的可樂轉眼就幹掉四五瓶,吳烏被灌的直打嗝,菜沒吃兩口,肚皮被汽水漲成皮球。
送走最後一個找他碰杯的,吳烏扶着肚子像孕婦一樣坐下,他旁邊的徐長野放下筷子,端着一杯清水靠過去。
吳烏十分狗腿也端起面前的白開水,徐長野壓低了自己杯子輕輕靠了一下,眉眼松弛,低沉的聲音融化在嘈雜的包廂裏,被染上幾分熱鬧。
“年年有今日。”
徐長野的祝福很簡單,坐在他旁邊的夏初雲也端着杯清水湊過去,三人碰了一下杯。
“歲歲有今朝。”
吳烏笑的牙不見眼,比起那些花裏胡哨的祝福,他們兩的祝福聽起來格外順耳。
十六七歲的年紀風華正茂,勇敢又炙熱,多年後回頭看,最難遺忘和羨慕的正是無所畏懼的青春年少。
年年有今日歲歲有今朝,永遠年輕永遠熱血永遠一往無前。
飲料足飯飽後,大家紛紛轉場,去了隔壁ktv,吳烏在路上又接了幾個電話,說等會還有兩個朋友過來,大家在ktv唱了一會就有人推門進來,徐長野順着視線看過去,臉色一沉。
來的是三班的陶樂卓和五班的李啓,男生打過幾場球,或多或少都有點眼熟,陶樂卓進門後和吳烏碰了下肩,把禮物給他,然後在包廂沙發上找到了夏初雲,夏初雲剛好也在看這邊,他雙眸一亮,龇牙沖她笑了笑,揮手打招呼。
夏初雲認出這人就是課間操那會龇着口大白牙沖她笑的有點傻的男生,見他打招呼,出于禮貌夏初雲擡手揮了揮。
包廂很快變暗,服務員推車蛋糕車走進來,大家紛紛站起來給壽星慶生唱歌,男男女女的圍成一圈,十幾個人都看向站在蛋糕面前的吳烏,唱完生日歌許願,衆人歡呼,一個男生趁吳烏不注意偷偷抓了把奶油糊他臉上。
就此,包廂裏的蛋糕大混戰開始,徐長野本來和夏初雲站在一起,因為人群竄動被迫分開,夏初雲下巴被人塗了兩抹奶油,她氣沖沖的抓了把蛋糕滿包廂□□,塗她臉的是班上一個男生,平時兩人稱兄道弟交情不錯,夏初雲偷摸溜到他身後,趁其不備一整塊蛋糕糊上去,瞬間把男生的視線遮住,夏初雲叉腰哈哈大笑兩聲,轉頭要溜,結果一個不防備,黃雀在後的吳烏一坨奶油丢過來,夏初雲半邊臉都挂滿了奶油。
她後槽牙都快要碎了,陰沉沉了說了句,吳烏你死定了,然後滿包廂追殺吳烏,黑暗的燈光裏,大家鬧得不可開交,徐長野也不可避免被中傷,平時他太過高冷生人勿進,大家都不怎麽敢靠近,現在摸黑混戰,不少人想要拉這朵高嶺之花下神壇,饒是他身手矯健,也躲不開所有攻擊。
夏初雲一邊跑一邊在包廂喊徐長野的名字叫救命,跟在她身後的吳烏像抓小孩的怪叔叔,陰恻恻的,“徐長野自保都難,我勸你站住投降,不要做無謂的掙紮。”
眼看就要被吳烏追上,夏初雲做好被丢奶油的準備,結果半路殺出個程咬金,攔住了吳烏的去路還把一坨蛋糕迎面砸向吳烏,吳烏怪叫一聲,睜不開眼,陶樂卓抓住夏初雲的手扭頭就跑,躲到角落後兩人對視一眼,紛紛捂住肚子笑開了花。
“你丢的真準,迎面痛擊,吳烏要氣死了。”
陶樂卓摸摸後腦勺,陽光俊逸的臉色沾了點奶油,被說的不好意思,臉色有點紅。
“剛才謝謝你啦,不然我就要被吳烏抓住了,他一個大男人一點氣概沒有,專門和我作對。”
陶樂卓說了聲不客氣,又道,“你額頭有奶油,凝結成塊了要掉下來了。”
夏初雲用手摸了摸,“啊,哪裏,這嗎?”
“不是,旁邊一點,再旁邊一點。”
指揮了幾下,夏初雲還是沒摸到,陶樂卓便直接伸手,替她把額頭上的奶油抹下來,夏初雲沖他彎彎嘴角,說了句謝謝。
剛說完,包廂的燈就被人打開了,服務員見他們鬧騰的厲害,開門進來說包廂裏不允許丢蛋糕,大家這才熄火,徐長野站在人群裏視線往四周掃過去,在沙發旁邊找到蹲在一起的夏初雲和陶樂卓。
兩人挨得很近,肩膀貼着肩膀,燈光亮了還在那裏有說有笑十分開心的樣子,徐長野抹了把額角的奶油,眼裏的陰霾被長睫覆蓋,臉色恢複冷靜。
服務員走後,大家沒再玩鬧,把剩下的蛋糕分着吃了,夏初雲非常喜歡吃蛋糕這類甜食,自己那塊吃完後,舔着叉子眼巴巴看旁邊的徐長野,因為她知道徐長野不愛吃這些甜東西。
徐長野感覺到旁邊的視線,看過去,夏初雲鼻尖上還有沒擦幹淨的奶油,笑的狡黠。
“你不是不愛吃蛋糕嘛?”
徐長野手裏蛋糕一口沒動,他确實不愛吃,剛準備把蛋糕給夏初雲,坐在一旁的陶樂卓湊過來,同樣端着一口沒動的蛋糕。
“初雲,我看你好像很喜歡吃蛋糕,我的一口沒吃,給你吧。”
徐長野臉上肌肉隐隐抽動,第一次覺得一個人這麽礙眼,視線猶如實質落在陶樂卓頭頂,偏偏陶樂卓也是個憨的,一點沒感覺到。
夏初雲看着陶樂卓遞過來的蛋糕盤,咬咬嘴唇,沖他搖頭。
她是喜歡吃蛋糕,但是別人的她就不想要了,“你自己吃吧,我吃過一塊了。”
陶樂卓還想說什麽,不知道誰點的一首再活五百年開始放起了前奏,場面瞬間活絡起來,幾個男生紛紛去搶話筒,說要激情開麥。
沙發上的起起坐坐,很快就隔開了陶樂卓和夏初雲的距離。
因為夏初雲拒絕了陶樂卓的蛋糕,徐長野心情莫名說不出的舒暢,他托着自己那塊蛋糕伸到夏初雲面前讓她吃。
夏初雲手上摸了奶油黏糊糊很不舒服,讓徐長野舀一塊塞她嘴裏,一邊吃一邊哼哼唧唧和徐長野告狀,說剛才混戰中吳烏和班上男生如何如何朝她砸蛋糕欺負她,自己一直叫他也沒有回應。
徐長野聽着,眸色漸柔,解釋說剛才太吵了沒聽見,下次幫她報仇。夏初雲這才皺皺鼻子,繼續吃他的蛋糕。
不遠處,陶樂卓的視線落在他們身上,他看到拒絕了自己蛋糕轉頭卻吃上徐長野蛋糕的夏初雲,兩人姿态親昵,好的不分你我,夏初雲的狗狗眼時不時乖巧的朝着徐長野眨巴,一個眼神一個動作徐長野就知道要喂蛋糕擦嘴拿水,好像這些事做過無數次非常熟練,兩人坐的地方和周圍形成一道天然屏障,明明他們的相處模式十分異常,可大家好似視若無睹,根本看不到一樣,還是說已經見怪不怪。
忽然,徐長野似乎感覺到他的視線,擡頭望過來,男生鬼斧神工的五官在昏暗的燈光下像籠罩着一層紗,卻怎麽也遮不住那雙冷蔑陰鸷的雙眼,只是平靜的看着他,陶樂卓便從中領悟到另一層意思。
離夏初雲遠點。
第一次,陶樂卓從一個同齡男生眼裏看到了瘋狂和執拗,像圈養在家的狼狗,再怎麽馴服,天生野性難消除,有人敢輕易動他地盤上的東西,那根所謂的狗繩便只是個擺件,獠牙立馬會咬破血管,撕裂皮膚,讓你後悔曾經試圖生出的妄念。
夏初雲咽下嘴裏的蛋糕張嘴啊了一聲,沒有下文,她放大聲音又啊了一聲,叫徐長野名字。
徐長野收回視線,從蛋糕盤挖了一塊塞進她嘴裏,并說,“不準吃了,你今天攝入糖分過量,再吃又要牙疼。”
夏初雲吃的肚子鼓鼓很滿足了,便唔了一聲,說好吧。
另一端的陶樂卓從徐長野挪開視線後,猶如從數九寒天的冰窟中逃生,熱鬧的包廂裏開了暖風空調,他後背卻一層冷汗,後知後覺,陶樂卓反應過來,那個一直跟在夏初雲身邊,沉默話少的徐長野,是個多麽可怕的人。
夏初雲沒吃完的蛋糕最後進了徐長野肚子裏,她抱着杯白桃味汽水在旁邊嘬,聽着一群男生鬼哭狼嚎有點嫌棄。
她靠在徐長野耳邊,小聲說話,“他們好中二好傻逼啊,雖然平時我總罵你悶葫蘆大木頭,這樣一對比還是你比較穩重。”
因為包廂裏音樂聲太大,夏初雲必須靠的很近才能把聲音傳入徐長野的耳朵裏,随之傳遞的還有她剛喝的白桃味汽水,香甜的奶油味,徐長野看着近在咫尺的女孩,粉面桃腮,一雙杏眼清澈的像溪水,水淩淩的,總是透着一股不自知的天真和稚氣,讓人忍不住靠近又煎熬的克制。
“剛才陶樂卓給你的蛋糕為什麽不要?”
夏初雲歪頭疑惑,“誰?”
“坐過來給你遞蛋糕的男生。”
“哦,他呀,為什麽要接受,又不熟。”
徐長野看着她長久不語眼底帶着疑惑,夏初雲忽然開竅一秒,縮着脖子像個小企鵝似的蹭過去解釋道,“別人是別人,你的不一樣啊,你的就是我的。”
徐長野聽完并沒有動容,反而漆黑的眼眸閃過一絲痛苦的神色。
這些甜蜜又令人痛苦的陷阱,徐長野義無反顧的跳了太多個,明知道繼續深陷下去只會萬劫不複,但他還是沒辦法回頭。
因為那是夏初雲。
作者有話說:
小狗:這該死的甜蜜陷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