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秋天一過, 馬上就是冬天,要過年了,又是新的一年過去, 寒假的時候, 關岳忙中抽空帶着家裏兩個小孩去了一趟游樂園,夏初雲開心的一整個暑假都安安分分待在家裏寫作業,連徐長野給她布置的課外作業都認真寫完了。
這一年關岳的生意越做越大,已經沒怎麽管礦山的事了, 每個月回家的次數越來越少, 過年的時候都只回家吃了頓年夜飯一起過了除夕, 第二天就走了。
家裏只有夏初雲和徐長野,冰箱有阿姨提前做好碼的整整齊齊的菜, 足夠他們兩個吃到元宵。
元宵節那天, 鎮上組織了鬧元宵的活動,特地請了皮影子戲的班子, 家家戶戶一起在禮堂吃團圓飯, 晚上放煙花鬧元宵, 好不熱鬧。
皮影子戲屬于非物質文化遺産, 随着時間推移, 這些年會這門手藝的越來越少,都是些老人了,格外珍貴。
吃了飯, 鎮長組織在禮堂搭臺,夏初雲和鎮上幾個同伴們圍着後臺轉悠, 看着師傅們拎着皮箱打開, 裏面放着放着一套套薄如紙片的皮影人。
都是些沒見過的新奇玩意, 夏初雲這邊看看那邊摸摸, 上手小心的不得了,生怕那些紙片稍微用力點就摸壞了。
一個老師傅看夏初雲滿臉好奇四處張望,笑着朝她招手讓人過來。
“小姑娘,對皮影戲感興趣呀?”
夏初雲點頭,“嗯嗯,我只在電視上看過,現實裏這是頭一回呢。”
老師傅飽經風霜的臉上帶着一絲辛酸和落寞,“小姑娘你運氣好,還能見這一回,多少人這輩子怕都是見不到了,以後只能在電視上看到。”
夏初雲不理解,老師傅不再多說,從旁邊的木箱裏拿出一個皮影人,剪裁精細,表情生動,套在身後的操縱杆在老師傅手裏十分靈巧。
不多時,白布上一個活靈活現的人就出現了,前走後退翻跟頭,瞧着很簡單。
看夏初雲躍躍欲試的樣子,老師傅把操縱杆一轉,“要試試嗎?”
夏初雲受寵若驚,“我嗎?”說罷,連連擺手,“我不行,弄壞了怎麽辦。”
“試試而已,哪這麽容易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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師傅把操作杆放在夏初雲手裏,手把手教她如果操控人物行動,不甚熟練的杆子在夏初雲手裏打架,像剛用筷子學夾菜的娃娃。
在白布上鬧騰了一會,夏初雲把皮影還給師傅,臉上笑的滿足,“叔叔,謝謝你,晚上我一定會來看的。”
老師傅把皮影收好,笑着應聲。
天色一黑,夏初雲急匆匆拉着徐長野去禮堂占位置,生怕晚了點前排位置就被人占了。
“零食,水杯,小板凳都帶了,晚上冷應該帶個熱水袋,忘了。”
路上夏初雲念念叨叨小聲嘀咕,瞥見旁邊還帶着一本書的徐長野,頓時翻白眼。
“咱們是去看皮影戲的,你能不能不要到哪都帶着書啊,多掃興。”
徐長野看她一眼,緩聲道,“中場休息的時候看看。”
夏初雲扭頭,“随便你。”
最後那本書一直放在徐長野的腿上,即便是中場休息也沒翻開過。
夏初雲來得早,給自己小夥伴們占了一排位置,視野最好的讓她和徐長野坐了,在臺後調試的老師傅一眼就看到端坐在臺下的小姑娘,穿着毛茸茸的衣服,玉雪可愛。
夏初雲伸手朝老師傅擺擺手,笑呵呵的。
七點一到,影子戲開始,連帶周圍鎮上的人聽說都過來了,禮堂人滿為患,好不熱鬧。
吹拉彈唱,鑼鼓一響,師傅們提着皮影人來到幕布後面,一個個色彩斑斓,惟妙惟肖的人影出現在大家眼前。
“好。”
衆人齊喝彩,頓時,禮堂的喧嚣聲蓋過天際。
幕後的表演精彩絕倫,你方唱罷我登場,皮影人在幾個師傅手下猶如活人再現,夏初雲體驗過,知道操作起來多難,更加佩服這些老師傅了。
一晚上眼睛都不眨一下,聚精會神看着皮影戲,直到結束,還一副意猶未盡的樣子。
回家路上,光禿禿的田埂裏早就擺好的一排煙花,散場後被點燃,夜空中升起燦爛炫目的煙火,夏初雲擡頭看,那些煙火似流星轉瞬即逝,卻在一瞬間照亮了他們回家的路。
“又過去一年了。”夏初雲突然開口。
從把徐長野撿回來那天起,五年了,在小孩子的世界裏時間流逝被拉的很長很慢,五年前的事好像已經過了很久,甚至有些已經忘記了。
家裏的燈還亮着,八歲以前,夏初雲的元宵都是和關岳兩個人過的,後來多了一個徐長野,今年就只剩下他們兩個。
“去年爸還說今年要給我包肉元宵吃呢,結果過了除夕人都沒看到。”夏初雲踢着路邊的石頭,抱怨道。
徐長野跟在一側,十五的月亮又大又圓,沒有一絲雲層遮擋,把兩人的影子拉的好長,剛才在禮堂還興奮不已的女孩回來的路上忽然像洩了氣的氣球,萎靡不振,徐長野不太理解。
夏初雲習慣了自說自話,而且徐長野是班上公認的大直男,一點不了解女孩子的心思,兩人一起五年,夏初雲也習慣了,悲傷春秋了一會又把自己安慰好了。
到家時,門口停着關岳的車,夏初雲眼睛冒光,沖房裏大喊一句爸,聽見關岳的聲音從房裏傳來。
夏初雲像只小鳥,飛快往屋裏跑進去,關岳剛好走出來,和女兒撞個正着。
“慢點,摔着了。”
“爸,你什麽時候回來的?”夏初雲眼睛亮亮的,喘着氣。
“剛回來不久,知道你們去禮堂看皮影戲,就沒去叫你們。”
說完,又從廚房端了一碗湯圓出來,“答應你的肉湯圓,爸,第一次做手生,好幾個都露餡了。”
瓷碗裏的肉湯圓個個有小孩拳頭大,像小籠包似的漂在湯面上,露餡的湯圓讓清湯變得渾濁,表面浮着一層油,看起來确實不怎麽美味。
但是夏初雲卻很開心,積極的拿了碗筷,三人圍着圓桌坐下,分肉湯圓吃。
鎮子裏又開始新一輪的煙花,關岳怕自己元宵回不來,年三十那天把煙花全放了,所以今年元宵他們一家人只能在門口欣賞別人家的煙花。
在冬日的夜晚頂風看煙花的後果就是第二天夏初雲感冒了,高燒不退,連學校報名都沒去,是徐長野替她報名拿書回來的。
夏初雲從小漫山遍野的跑,身體素質很好,基本小毛小病的喝點熱水睡一覺就好了,像這次病的那麽嚴重很少,關岳領着人去診所吊了幾天水,還是有點低燒,新學期開學一天沒上直接請了一周假在家養病。
過了一個周末,夏初雲的感冒好的差不多,就是有點後遺症,總是打不起精神,然後小腹隐隐有些不舒服,她以為是感冒沒好全,每天捧着熱水壺頓頓灌水,徐長野一天三次給她量體溫都沒事,她便沒把這點小毛病放在心上。
周一一早夏初雲和徐長野收拾書包去上學,路上下腹墜痛感又開始發作,早上她沒什麽胃口就吃了幾個小籠包和半杯牛奶,夏初雲以為那塊是胃,早上吃少了東西導致的,連忙在路上又塞了幾塊餅幹。
下車時,全吐了,吐的臉發白。
徐長野在一旁扶着她,遞紙巾,“我帶你去醫務室。”
夏初雲拉着徐長野的衣服,淚眼婆娑的擡頭,“我沒事了,吐了就好了,可能是吃多了有點暈車。”
徐長野一臉質疑,“真的?”
夏初雲點頭。
徐長野看她臉色不太好,還是不放心,硬要拉着她去醫務室量體溫,檢查下來後,醫生也說沒什麽問題,估計就是吃多了暈車。
出了醫務室,夏初雲精神好了不少,抱着水壺在嘬水喝,“你看,我就說沒事吧,暈車而已啦。”
回到教室,看到夏初雲的身影,班上好多同學都圍過來,關心她病好了沒,請這麽久的假班上都發生了什麽,一時間,夏初雲座位周圍熱鬧的不行。
上午的課結束,午休時間大家都趴在桌上休息,夏初雲睡着睡着忽然感覺到下腹的不适,這從的墜痛來勢洶洶,和之前完全不一樣,似乎有只手在裏面扯着什麽東西往下拉,一陣一陣的,不過幾分鐘,夏初雲臉上就痛的冒出汗珠。
徐長野被老師叫去辦公室批改試卷去了,班上靜悄悄的,夏初雲疼的牙關緊閉,發出悶哼聲。
一股一股疼痛席卷,夏初雲像被人架在火上烤,疼的她視線都迷糊了,這時,坐在她前面的徐寧寧發現她的異常,轉過頭敲敲夏初雲的桌子。
“初雲,你怎麽了?”
夏初雲從手臂上擡起臉,臉色煞白,汗水把她的頭發都侵濕了,黏在臉頰旁邊。
徐寧寧吓了一跳,“初雲,你沒事吧?你怎麽了?我帶你去醫務室。”
夏初雲捂着肚子,嘴唇張張合合,卻沒發出聲音。
徐寧寧看着周圍熟睡的同學們,繞過課桌到夏初雲旁邊,盡量減少動靜,扶着她往外走,結果剛到走廊,夏初雲李琦不支,雙腳一軟就跌下去了。
眼看着就要摔倒地上,忽然一只手伸過來,扶着夏初雲的腰一摟,把堪堪跌落的人給抱了回去。
“呀,初雲。”
徐寧寧驚呼一聲,連忙上去扶夏初雲,夏初雲疼的昏過去,頭軟軟的歪在一側,徐寧寧順着那只扶在夏初雲手臂,視線往上,瞬間瞳孔放大,餘下的聲音都消散在喉嚨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