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夏初雲不知道其中彎彎繞繞, 她很喜歡面前這個優雅和善的老奶奶，得知對方就是自己獻愛心的老人後，十分開心, 坐在老人對面嘚啵嘚啵個不停。
徐潤芝搬來這個養老院半年, 身邊的護工都是兒子安排的，除了料理自己的生活還有一些瑣碎的事情以外，平時對她畢恭畢敬，多的一句閑話都不會說, 好在她自己喜歡安靜, 在這住了這麽久不覺煩悶, 陡然間碰到這麽個叽叽喳喳小鳥似的女孩，徐潤芝覺得自己耳朵嗡鳴的厲害。
徐潤芝打斷女孩告知自己詳細的獻愛心計劃, “小姑娘, 你叫什麽名字？”
“額......”措不及防被打斷，夏初雲愣了一秒, 緊接着回答, “我叫夏初雲, 夏天的夏, 最初的初, 雲層的雲。”
夏初雲小心觀察着老人的表情，支支吾吾道，“奶奶, 是不是我話太多了，吵到你啦？”
夏初雲平時話就多, 老師都說要不是安排她和徐長野坐一起, 都要讓她一個人坐講臺旁邊, 和老師同桌, 看她找誰說話。
她也觀察到奶奶呆的這個地方，格外安靜，和湖前面那些休閑娛樂的老人們不一樣，在被她打擾之前，這裏都只有老奶奶一個人。
徐潤芝怕小姑娘誤會，連忙道，“沒有，你很可愛，很久沒人跟我這樣聊天了。”
夏初雲低落的聲音瞬間開心起來，“真的嗎？”
徐潤芝笑着點頭，把桌上泡好的茶遞給往外推了推，大概方向是夏初雲那邊。
“真的，我兒子兒媳婦忙自己的事業，很難抽空來陪我，加上我眼睛不好，怕我一個人待在家裏寂寞，所以才送我來養老院的，到了養老院給我安排的也是獨棟別墅，裏面的專業護工不會跟你聊閑話，我的眼睛看不見，也很少出去和別的老人交涉，小姑娘，很謝謝你，能來這裏陪我聊天解悶。”
夏初雲聽罷欣喜又難過，欣喜自己今天可以陪奶奶聊天解悶，難過是等自己走了，奶奶眼睛不好又要繼續獨自一人待在這裏了，沒有家人陪伴沒人聊天，太獨孤了。
她往旁邊挪了一個位置，換到離奶奶更近的石凳上，“奶奶，以後我能經常來看你嗎？”
徐潤芝沒想到女孩會這樣問，兩人萍水相逢因為學校活動有了交集，活動結束後，女孩回到學校繼續讀書，自己一個瞎眼老人剩下的歲月不多，怎麽過都差不多。
夏初雲見老奶奶沒說話，以為自己逾越了，說完又縮着頭不敢再提。
徐潤芝察覺到女孩的拘謹，向夏初雲解釋道，“下個月我就要走了，我兒子給我在京城找了醫生看眼睛，之後可能會去國外定居，之後你來怕是要撲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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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初雲懵懵的，“啊？奶奶你要走啊？”
徐潤芝輕輕點頭，這時秋風漸起，吹過楓葉林飄到了涼亭中，石桌上的熱茶霧氣袅袅，清淡的茶香在空中飄散，沁人心鼻。
兩人又在亭中聊了一會，一來一回，時間倒是過得快，直到夏初雲問了一嘴，“奶奶，您的孫子孫女呢？沒來看你嗎？”
明顯感覺到老人手裏端着的茶杯一抖，氣息不穩，熱茶濺落在手背上，很快那片皮膚就紅了。
“呀，水濺出來了，快放下快放下，奶奶你痛不痛啊。”夏初雲連忙上前把老人茶杯接過，放在桌上，去看她的手。
徐潤芝獨身習慣了，突然有人碰她的手不習慣，頓了一下抽回，道了一句沒事。
夏初雲還是不放心，倒了茶壺裏的茶接了一壺冷水，抓着老人的手往上淋。
“奶奶你別看燙着這會沒什麽事，要是不注意，等會手上就會起泡，燒心的疼。”
淋完一壺又接了一壺，直到沖的老人整只手都濕透了，夏初雲才作罷。
“奶奶，你回去記得塗點藥，好得快。”
徐潤芝點頭，無神的眼珠盯着空中某一點，不知道在想什麽。
獻愛心活動只有一上午，很快就有人從楓葉林走過來，站在遠處喊夏初雲的名字。
夏初雲轉頭，徐長野面色不虞站在樹下看她，臉色有點陰沉。
“老師叫集合了。”聲音也冷。
夏初雲莫名打了個冷顫，從石凳上拿過書包，和徐潤芝道別。
“奶奶，要集合了，我先走了，你手上燙到的地方記得叫人幫你塗藥。”說完，便拎着書包往楓葉林跑。
跑到徐長野面前，忽然被人捏住腮幫的軟肉，軟乎乎的嘴嘟起來。
“唔...膩..膩幹嘛呀......”
夏初雲皺着眉，掙脫不掉徐長野的手，徐長野在班上個子不算高，但在夏初雲這個小矮子面前還是高出一點，捏着兩團軟肉，漆黑的眼神冷冷的落在她臉上。
“你為什麽不聲不響一個人跑到這裏來？知不知道我......”說到一半，徐長野忽然停下。
夏初雲艱難歪頭，“膩...膩森麽？”
徐長野狠狠盯着她的臉看了眼，松開手不聲不響往前走，夏初雲大步跟上去，在他旁邊逼逼賴賴，像只煩人的小鹦鹉。
“你什麽呀？你剛才沒說完呢。”
“沒什麽。”
“你是不是生氣了？”夏初雲戳戳。
“沒有。”徐長野避讓。
“你是不是擔心我？”夏初雲嘚瑟。
沒人回答。
“诶唷，我不是在獻愛心嘛，再說我又不是三歲小孩，也不會丢。”
“獻愛心的老人都在湖前休閑區，就你一個人跑到湖邊，還說不是亂跑。”徐長野冷聲道。
夏初雲覺得被冤枉，從口袋裏掏出那張作息時間表，“誰說都在休閑區，老師給我的表上顯示這個老奶奶就在湖邊啊，你自己看嘛。”
徐長野瞥了一眼，緊皺的眉頭仍然沒有松開。
“你看吧你看吧，才不是我亂跑，你不要冤枉人，你還捏我臉，還兇我。”夏初雲拿着時間表在空中甩的唰唰響以表示自己的不滿，“徐長野，是不是我最近對你脾氣太好啦，讓你越來越放肆，你自己數數，這個月你都兇我多少次了，還單方面跟我冷戰。”
徐長野冷着臉往前走，任由夏初雲嘚啵嘚啵，涼亭中，徐潤芝站在欄杆邊，朝着聲音漸遠的方向，臉上露出一絲微笑。
不知為何，徐長野半路忽然停下腳步，轉頭往涼亭那邊看了一眼，離得太遠，人影已經模糊。
“你在看什麽？”
一張放大清晰的嫩臉出現在他眼前，遮住他的視線，夏初雲眨眨眼睛，帶着疑惑。
徐長野伸出一根手指把面前的大臉戳開，壓下心裏那點微妙的感覺，繼續默不作聲往回走。
“鋸嘴木頭，真讨厭。”
回程的路上，大家都很興奮，和周圍的同學分享自己獻愛心的對象，還有活動中發生的事，夏初雲也在其中。
“對了，初雲，剛才我們都在休閑區，怎麽沒看到你啊？”夏初雲的前桌徐寧寧問她。
“老師分配給我的奶奶在湖邊，我不在休閑區。”夏初雲邊喝水邊回答。
不知道是來的路上吃的零食太多還是剛才話說的太多，她現在感覺嘴皮有點幹還有點熱，怎麽喝水都不解渴。
“難怪沒看到你，初雲你獻愛心的老人怎麽樣，脾氣好嗎？我聽說謝子強獻愛心的老爺爺脾氣特別倔還不愛說話，謝子強在他面前磨了好久，人家老爺爺扭頭就回房間睡覺了。”
夏初雲想到那個慈祥優雅的老人，搖搖頭，“奶奶脾氣很好，對我也很好。”
話題漸漸被扯開，夏初雲之後沒怎麽搭話，因為她嘴巴喉嚨實在不舒服，一直舔嘴巴，越舔越幹，書包裏的水也喝完了。
她伸手悄悄扯了下徐寧寧的衣服，“寧寧，你還有水嗎？我的喝完了。”
徐寧寧在書包裏翻了一下，只有一瓶酸奶，黏糊着，不解渴。
夏初雲只好作罷，癱回自己座位上，忍受口渴的折磨。
忽然，後座伸出一只手，保溫杯落在夏初雲面前，夏初雲扭頭往後看，徐長野一手拿着書在低頭看，另外一只手抓着保溫杯往前伸。
夏初雲扒着座位，窗戶邊上的陽光落在她毛茸茸的腦袋上，蓬松柔軟，看起來格外好摸。
剛才上車前兩人還互相不對付，夏初雲背後小聲說了徐長野好多壞話，她覺得自己應該有骨氣一點，不接受嗟來之食。
下一秒，有骨氣的夏初雲迅速搶過徐長野手裏的保溫杯躺回自己座位上，擰開蓋子後，冒着微微熱氣的冰糖雪梨香味冒出來。
夏初雲嘴皮子幹的快冒火了，看到杯子裏的冰糖雪梨，迅速伸出舌頭舔舔唇瓣，看起來好好吃。
從徐長野的視線，能看到前排座位下面那個圓圓的腦袋，低着頭一動一動，像只偷吃東西的小倉鼠。
小倉鼠吃了幾口，從座位的縫隙裏別扭的轉過頭，嘴唇上還殘留着冰糖雪梨汁，亮晶晶的，偷吃都不會。
“謝謝。”聲音小小的，連看都沒看徐長野，夏初雲說完立馬轉過去繼續喝冰糖雪梨汁。
旁邊的徐寧寧看到她抱着保溫杯，問道，“初雲，你這保溫杯哪裏來的，剛才怎麽沒看見。”
夏初雲支支吾吾，解釋說放在書包下面被零食擋住了，徐寧寧聞着香味湊過去看杯子，雪梨被炖的很軟爛了，汁水和冰糖融在一起，一股甜香味散發出來，在幹燥的秋天，來一口格外解燥。
徐寧寧看着忍不住咽了咽口水，悄悄問夏初雲，“初雲，我能喝一口嗎？”
夏初雲下意識想要拒絕，又怕太直接讓徐寧寧面子過不去，只好晃了晃杯子說道，“寧寧我都吃過了，就剩一點，回去我讓阿姨煮了，明天給你帶吧。”
徐寧寧想着也是，便開心的點頭，說謝謝初雲。
夏初雲輕呼口氣，看看杯子裏的冰糖雪梨又看看窗外，有些疑惑，明明她所有零食都可以任意分享給同學們的，為什麽剛才徐寧寧想喝自己的冰糖雪梨她卻莫名不願意呢。
剛才一瞬間她心裏默認為冰糖雪梨是獨特的，是她一個人的，不能分享的。
夏初雲抱着杯子，一邊想一邊看着窗外的風景，沒過多久，在大巴車搖搖晃晃下，竟睡了過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