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夏初雲心虛的把和小胖打架的事原原本本複述給關岳聽,嘚啵嘚啵說到最後成功把自己氣到了。
站在床上,叉着腰,圓嘟嘟的臉蛋像個包子一樣鼓起來。
“誰叫小胖罵他醜猴子的!才不醜才不醜!他自己也胖的跟個球似的,還好意思說別......啊啊啊啊,爸爸,疼,別揪我耳朵啦!!!”
本來就因為打架被揪紅的耳朵又被關岳給拎了起來,夏初雲上一秒氣勢洶洶下一秒唯唯諾諾,哭天喊地讓她爸松手。
關岳其實沒使多大勁,夏初雲喜歡小題大做,每次關岳教訓她都沒動手她反而叫的像被重拳出擊了一樣,要不是她們家周圍沒人,別人指不定以為關岳總在家虐待女兒。
“關岳!我耳朵本來就被小胖揪了,你還拎,要腫成招風耳了。”
關岳斜眼去看夏初雲的耳朵,确實紅的滴血,比另外一邊大了不少,“你還知道招風耳呢,我看你自己就挺招風的,居然敢出去打架了。”
夏初雲捂着耳朵癟嘴,小聲嘀嘀咕咕,“反正不是我的錯。”
關岳厲聲,“你說什麽?”
夏初雲噌的一下跟只兔子似的,飛快鑽到站在床邊的男孩身後,整個人縮成團,可惜男孩太瘦小,壓根擋不住她。
關岳拿夏初雲沒辦法,打不得罵不得,從小被自己慣得性子有些驕縱,但都無傷大雅,是些小孩子可愛的毛病,但今天這件事不一樣,夏初雲都和別人打架了,關岳不能再縱容她。
“初雲,你和爸出來一下。”
關岳甚少用這樣嚴肅的語氣和夏初雲說話,夏初雲躲在男孩身後眼睛眨了眨,還是慢吞吞的下了床,男孩要跟着她走,關岳制止了。
“你不要跟着,就在房間待着。”
男孩不聽,亦步亦趨在夏初雲身後,似乎生怕關岳打罵夏初雲,古井無波的臉上顯露出幾分不仔細看辨認不出的焦急。
夏初雲嘆口氣,轉身,大眼睛盯着男孩,語氣平直,“你不要跟着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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男孩腳步遲滞,最終停留在房門口,看着夏初雲和關岳出去。
小鎮的夜晚除了蟲鳴鳥叫,就是風吹樹葉的聲音,月亮爬上樹梢,銀色的光輝從數縫中漏出來,折射在屋子前坪。
父女兩在臺階上坐着,夏初雲撐着下巴看地上爬來爬去的小蟲子,腳尖點地。
“雲雲。”
關岳突然喊了一聲,夏初雲被驚到,耳尖動了動,轉頭看過去。
過了幾秒,夏初雲垂下眼簾,鼓鼓腮幫子,“爸,我錯了,我不該打架。”
關岳,“雲雲,爸爸不是怪你打架這件事,從小我就教你,在外面有人欺負你直接揍回去不要怕,前提是你有理的情況,今天這事你有理嗎?”
夏初雲擡頭看着關岳,很有底氣道,“我有理啊,小胖罵人我才揍他。”
“你是不是也罵了小胖。”
“我......”
“嗯?”關岳質疑。
夏初雲垂下頭沒回話。
“小胖罵人你揍他,這就兩清了,可你也罵了小胖,雲雲,從小我就說過,不可以取笑任何人的外貌缺點以及性格,你這樣做,和小胖有什麽區別呢?”
夏初雲頭埋的低低的,沒擡起來,本來打贏架趾高氣昂的像飄起來的氣球,一瞬間被人戳破,癟噠噠的從高處墜落。
關岳甚少對女兒說重話,也很縱着她,但該有的教養善良他從不落下,夏初雲在小鎮上出生從小沒有媽媽陪伴,但他女兒不比任何人差,他喜歡女兒開心的像個驕傲的小太陽,也希望她永遠純真善良。
“乖崽,爸爸不是要怪你,只是希望你明白這些道理,不要難過好不好?”
關岳五大三粗常年在礦上和一群粗人打交道,他所有的溫柔和好脾氣都給了唯一的女兒,要是礦上的人看到關老板在家這個模樣,估計下巴都要驚掉。
夏初雲吸吸鼻子,擡起頭時,眼眶有點紅,拖着老長的尾音喊了聲爸,“我知道錯了,我再也不取笑別人了。”
“嗯,這才是我的乖女兒。”
“好了不哭了,乖,明蘊鎮小霸王紅眼睛,說出去多不威風。”
關岳拍拍女兒肩膀,大掌呼嚕了一下女兒的小短發,又安慰了一會,夏初雲坐在關岳身邊,一大一小的影子落在前坪地上,夏夜的風佛過兩人臉龐,吹散了最後那點不愉快。
男孩像道影子悄無聲息的出現在兩人背後,藏在陰暗處,徹底和黑暗融為一體,他的眼神落在夏初雲身上,看着夏初雲撐着下巴,指尖不經意佛過眼角,然後笑嘻嘻繼續說話,臉上的酒窩時隐時現,明明現在桂花還沒開,男孩卻似乎聞到了香甜味。
“對了,爸,我跟你說......”夏初雲說着轉頭往身後看了眼,确定身後沒人又繼續道,“我今天看到那個男孩身上的玉佩了,那玉佩上面有字,好像就是他的名字。”
關岳皺眉,“真的?”
夏初雲點頭,“嗯嗯,但是我不認識那些字,有點複雜。”
突然關岳反應過來,那小男孩洗澡吃飯都不松手的玉佩,碰一下都炸毛,怎麽忽然讓夏初雲看到了。
“你怎麽看到他的玉佩的,不是一直攥在手心嗎?”
夏初雲嘻嘻笑了下,“他下午給我下巴上藥時候,松開了一會,我趁那個時間偷看到的。”
關岳,你還挺驕傲。
“下巴怎麽樣,還疼不疼?”
話題轉換太快,夏初雲差點沒跟上,反應過來立刻擡起自己下巴給關岳看,鼻子眼睛皺在一塊去了,“可疼了!還好是下巴,要是在臉上,我可就毀容了。”
關岳一聽,瞬間緊張起來,托着女兒下巴左看看右看看,問上的什麽藥,有沒有流血。
其實就是條不深不淺的刮痕,小孩恢複快,估計不用多久就能痊愈,但夏初雲體質随她媽,疤痕體質,渾身肉又嫩又軟,磕着碰着以後十天半個月都不消印。
關岳逮着夏初雲叮囑她一定記得每天擦藥,女兒小臉蛋乖巧可愛,可不能留疤。
拎着夏初雲像個小木偶似的翻看了一遍,确定沒什麽大事,關岳才松了口氣,臉色有點黑,語氣不善道,“這小胖子,對女孩下手這麽重,回頭我找他媽好好說說。”
夏初雲捂着嘴偷笑,剛才關岳還一本正經教導自己罵小胖的事,這還沒多久,自個就說上了。
夜深了,關岳讓女兒去洗澡,洗完後熱水器不剩多少熱水了,他又讓男孩進去洗,直到鎮子上昏暗的路燈都熄滅了,小房間的兩位爬上自己的床。
夏初雲躺在墊了涼席的大床上,從窗戶口看外面的月亮,月牙似的挂在天邊,星星都隐在雲層後面,連青蛙都不叫了。
夜裏格外安靜,今天又是瘋玩又是打架又是被訓的,本來夏初雲應該早就累了,躺上床就能睡着,可不知為什麽特別興奮,大腦皮層的躁動分子不斷分泌,她在床上像個陀螺一樣轉了好幾圈還是沒有一點困意。
突然,夏初雲赤着腳下床,人小足輕偷摸在地上走,幾乎沒有任何聲音,她像只偷偷做壞事的兔子,兩只耳朵緊緊豎起來,一步一步往小床靠近。
還沒等她做壞事呢,男孩忽然眼睛掙開,直愣愣看着她,在黑夜裏夏初雲發現男孩的兩只眼睛格外亮,白天不明顯,到了晚上就像撥開雲層後藏在裏面的星星,盯着她看的時候,夏初雲覺得自己像被竹籠捕罩的兔子,一整個籠在那個範圍內。
“呃......你,還沒睡呀?”
除了昏迷時,男孩說的那幾個字,後來再沒開過口,所以男孩沒回應夏初雲也不在乎,她噌的一下竄上床,把男孩擠到一邊,非常自然的躺下。
“我睡不着,咱倆說說話呗。”
“哦,我忘了,你不到生死關頭絕不開口,你可真像電視裏冷酷無情拔刀必死的大俠哦,當然你沒那麽厲害,你也比大俠更不愛張嘴。”
“人長嘴不就是用來說話的嗎,你為什麽不開口呢,你都沒什麽想說的嗎,每個人都有好多想說的,你是怎麽憋得住的呀?”
男孩靠着牆在角落坐着,被人擠去一大半床鋪也沒反應,似乎只要給他一個小小的容身之地,他就能一直待在那裏。
夏初雲天馬行空的和他聊着,說到今天帶回來的蛐蛐兒還裝在塑料瓶裏,不知道明天會不會死了,死了的話就不能玩鬥蛐蛐兒。
又說到小胖的事,“我爸今天教育我了,說我不該罵小胖肥的像豬,這樣很傷人,不可以挑別人缺點攻擊,但是他又說我為朋友出頭這事做的很對,你才剛來,對這裏不熟悉,被欺負了就是要幫助你的,本來我還有點不服氣,但是我覺得爸說得對,所以我決定明天去找小胖說清楚,我們一起去好不好。”
“其實小胖也沒那麽可惡,他一直胖胖的被鎮子裏小孩欺負背後說他肥,有一次我碰見鎮上小孩罵小胖,我還上去幫他一起罵回去了呢,差點打架,嘿嘿,和我們這次好像哦。”
說着說着,夏初雲困意湧上來,打了個大大的哈欠,眼角睫毛都被侵濕,像糊了一層膠水,眼皮越來越重。
夏初雲努力掙開眼睛,嘴裏說的話颠三倒四,“還從來沒有人跟我一起睡過覺,嘿嘿,第一個,你是。”
“我就不會怕,怕妖怪......抓,我......”
最後幾個字聲音越來越輕直到聽不見,女孩睡着後,房間裏瞬間安靜下來,只有細微的呼吸聲。
連月亮都藏進了雲層後面,最後一點餘光慢慢消退,房間像被蒙上一塊巨型黑布。
過了一會,靠在床腳的男孩動了動麻木的腿腳,僵硬的下了床,不小心磕到床邊的木板,他愣了一下回頭看,床上睡着的人沒有動靜。
黑夜把聲音放大,男孩呼吸聲變重,下一瞬他推開房間門摸黑到大堂,在竹床底下找到那個裝蛐蛐兒的塑料瓶。
關在裏面太久不透氣,蛐蛐兒都有點焉了,男孩把瓶蓋打開,撿了幾根稻草折在一起塞到瓶口,既保證蛐蛐兒不會跑出來又能透氣。
做完這些後,男孩回到房間,看了下自己被占據的只剩角落的小木板床,默默走到床邊,靠着牆坐下,閉上眼。
忽然,床上的女孩翻個身把身上的被子踹了,順便踢到男孩腿上,嘴裏嘟囔一聲熱。
男孩沒管,繼續閉上眼。
夏夜的晚風從紗窗吹進來,但效果甚微,夏初雲攤開四肢像張大餅躺在床上呼呼睡,床頭的風扇不知什麽時候被打開,調整了方向遠遠的朝着她,掉下床的薄毯被蓋在肚子上。